顧遲一怔，眼睛望向了張循。
＂未及向太原公稟明，顧早，顧遲二人皆是草民的姨表兄弟。草民自幼生長在姨娘家中，為方便相處，姨丈為草民取名為顧方箬。＂張循再次拱手道。
“僅僅是為方便相處，就假托母姓？恐怕這其中另有緣故。＂莫小豐暗自思忖著，笑著問道：“既然如此，想必步搖原係南朝郡主一事應是顧遲打探出來的吧？＂
張循向顧遲遞了個眼色，顧遲會意，躬身答道：＂不敢隱瞞，小的是接連走訪了鄴都五六家專做南婢營生的牙行，才探知郡主就在鄴都的訊息。後來，還是無意間聽法上大統身邊的人談起，方初步確定了郡主的去向。＂
莫小豐先前曾聽寶林尼寺的靜林師太談到過步搖當初是被法上大統收留，並送到寶林尼寺剃度為尼的，此時同顧遲所說兩下印證，料想他說的應是實情。由此，心中對張循唆使顧早拐走步搖一事的來龍去脈既有了大致的了解，便也就不再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了，遂點了點頭，把話題拉迴來，問張循道：＂方才聽張公子的話，你可是要一擲萬金，在鄴都再打造一座銅駝大街嗎？＂
張循連連擺手否認道：＂固所願也，實不能也。＂因見莫小豐麵有不虞之色，又忙解說道：＂草民雖無財力再造一條銅駝大街，卻可助您一臂之力，確保戚裏開市之日無一處空置店麵，各家店內貨品豐盈，常售常新。＂
“此話怎講？＂
張循迴望已模糊在夜色之中的戚裏坊市，說道：“隻要太原公答應將戚裏現空置的二三十處店麵出租給草民，草民願意說服洛陽銅駝街上的商家來鄴都開設分號。如此豈不一舉兩得，主客各遂所願嗎？＂
莫小豐眼前一亮，不動聲色地問道：＂張公子出手果然不凡，隻是時間倉猝，洛陽距鄴都有數百裏之遙，要在旬日之內完成運送貨物，整飾店麵等諸多事項，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張循坦然說道：“草民既然在太原公麵前誇下了海口，如期若不能做到，甘願將上善精舍奉賠於衙署。＂
＂張公子言重了。不知你願以什麽價錢租下空置的二三十家店麵呢？＂
“隨行就市即可。＂張循慨然說道。
至此，莫小豐才有幾分相信了張循專程從洛陽趕來鄴都向他賠禮的誠意，沉吟著說道：“那咱們就一言為定，明日我便吩咐市令衙署與張公子簽訂租賃書契，如何？＂
張循爽快地答道：“如此甚好，簽約之時，草民可預付半年的租金作為定錢。不過，因人手不夠，尚有一事相煩。＂
＂請講。”
＂能否請市令衙署多雇些匠人，自明日起開始整飾店麵？您放心，因此產生的所有花費都由草民承擔。＂
＂嗯，我覺得沒什麽問題。整飾店麵和從洛陽運送貨物同時進行，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張循遲疑了一下，又說道：＂草民方才相看過尚在空置的店麵，見它們大多位於坊市深處，如果可以的話，能否允準草民在坊市南側另開一處市門，既方便了進出，又利於這些店麵招攬客人。”
“修整坊市本是市令衙署份內的差使，開設坊市南門的事就交給他們去辦好了。小德子，明日你去同盧先生說一聲。＂莫小豐也爽快地答應了張循的請求。
說話間已來到七帝坊附近，張循帶著顧遲正要提出告辭，卻聽莫小豐問道：“張公子說服洛陽如此眾多的商家來鄴都開店營生，應當同侯司空打聲招唿吧？需不需要我幫忙啊？＂
＂不敢有勞太原公了，侯司空那裏草民會通過唐長史代為通融的。”張循神色自若地說道。
莫小豐見他並不避諱談及和侯鑒，唐雙舉的聯係，眼珠轉了轉，迴頭對小德子說道：“今晚你就留在上善精舍歇息吧，趕明兒抓緊辦好張公子承租店麵的事。＂
小德子難為情地還要推卻，莫小豐已向張循拱了拱手，帶領顧阿改等人徑自去了。
莫小豐迴到大將軍府時已過了四更天，西郭那邊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傳迴。他在咀華堂略坐了坐，便叫上顧阿改徑直朝羈押泉永的後院走去。
顧阿改打開房門的一刹那，黑黢黢的房間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有人警覺地坐了起來。
莫小豐邁步進屋，訝異地問道：＂天倒這般時候了，泉公公怎麽還沒歇息。＂
披散著頭發的泉永朝他身後望了望，懶懶地答道：＂方才起了個夜，剛剛躺下。天快要亮了吧？太原公此時前來，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莫小豐瞥一眼草堆旁放著的陶製夜壺，撩衣在泉永對麵坐下，默然盯視他移時，方開口問道：＂泉公公深夜不眠，應該是有什麽心事吧？＂
泉永幹笑了兩聲，迴避著他的目光，說道：＂咱家早已是行將就木之人了，還能有什麽心事？無非是日間躺得久了，夜晚覺便少些罷了。＂
＂了然，還有定國寺裏的二十多名律僧今晚都被人滅了口。＂莫小豐目光仍定格在泉永的臉上，語調平淡地說道。
泉永一怔之後旋即發出尖利的笑聲：＂是嗎？太原公該不會以為這些人都是咱家殺的吧？＂
＂當然不是。但我知道，對方下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並且，你應當知道這個對方是誰！＂莫小豐吐字清晰地說道。
＂哈哈，太原公敢情是來審訊咱家的！原來睡不著覺的人是你呀！＂泉永忽然放聲大笑道。
＂不錯，有人膽敢接連製造了三起事件，不惜殺人放火也要達到其不可告人之目的，不將此賊捉住，我是寢食難安！”莫小豐咬牙說道，＂可是泉公公你呢？為何聽說同族兄弟被殺，不悲反喜呢？＂
＂他不是我的同族兄弟！＂泉永近乎吼叫道，“哈哈，你每日命這個南狗押著我到定國寺遛上一圈時，不會想到會有如此結果吧！＂
＂你這是要自己求死，以保全尚在關中的父母及泉氏族人嗎？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的蠢人！＂莫小豐言辭犀利地詰責道。
泉永被他罵得麵色漲紅，卻強忍著悶聲不語了。
莫小豐見他如此反應，便知說中了他的心事，接著說道：“當初你父親泉企受爾朱老賊所迫，率領泉氏一族青壯西奔入關，投靠宇文氏。之後，你為了保全尚滯留在關東的數百老幼，不惜背父東歸，複降了東朝。卻沒想到隻因你受到先帝眷顧，入宮做了內侍，反被西朝以父母及泉氏一族數千人丁相要脅，實際上成為西朝安插在宮中的眼線。這麽多年來，你接受的主要使命便是充當宮中某人和西朝暗地裏勾聯的橋梁。你滿心指望著能用此不世之功換得父母及舉族老幼在東西兩朝的榮華富貴，可是，到後來卻發覺，自己隻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柄刀，一支箭而已，並且還是行將棄置的鈍刀和廢箭！＂
“住口！不要再說了！”泉永突然大叫一聲，躍身朝莫小豐撲了過去。
＂未及向太原公稟明，顧早，顧遲二人皆是草民的姨表兄弟。草民自幼生長在姨娘家中，為方便相處，姨丈為草民取名為顧方箬。＂張循再次拱手道。
“僅僅是為方便相處，就假托母姓？恐怕這其中另有緣故。＂莫小豐暗自思忖著，笑著問道：“既然如此，想必步搖原係南朝郡主一事應是顧遲打探出來的吧？＂
張循向顧遲遞了個眼色，顧遲會意，躬身答道：＂不敢隱瞞，小的是接連走訪了鄴都五六家專做南婢營生的牙行，才探知郡主就在鄴都的訊息。後來，還是無意間聽法上大統身邊的人談起，方初步確定了郡主的去向。＂
莫小豐先前曾聽寶林尼寺的靜林師太談到過步搖當初是被法上大統收留，並送到寶林尼寺剃度為尼的，此時同顧遲所說兩下印證，料想他說的應是實情。由此，心中對張循唆使顧早拐走步搖一事的來龍去脈既有了大致的了解，便也就不再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了，遂點了點頭，把話題拉迴來，問張循道：＂方才聽張公子的話，你可是要一擲萬金，在鄴都再打造一座銅駝大街嗎？＂
張循連連擺手否認道：＂固所願也，實不能也。＂因見莫小豐麵有不虞之色，又忙解說道：＂草民雖無財力再造一條銅駝大街，卻可助您一臂之力，確保戚裏開市之日無一處空置店麵，各家店內貨品豐盈，常售常新。＂
“此話怎講？＂
張循迴望已模糊在夜色之中的戚裏坊市，說道：“隻要太原公答應將戚裏現空置的二三十處店麵出租給草民，草民願意說服洛陽銅駝街上的商家來鄴都開設分號。如此豈不一舉兩得，主客各遂所願嗎？＂
莫小豐眼前一亮，不動聲色地問道：＂張公子出手果然不凡，隻是時間倉猝，洛陽距鄴都有數百裏之遙，要在旬日之內完成運送貨物，整飾店麵等諸多事項，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張循坦然說道：“草民既然在太原公麵前誇下了海口，如期若不能做到，甘願將上善精舍奉賠於衙署。＂
＂張公子言重了。不知你願以什麽價錢租下空置的二三十家店麵呢？＂
“隨行就市即可。＂張循慨然說道。
至此，莫小豐才有幾分相信了張循專程從洛陽趕來鄴都向他賠禮的誠意，沉吟著說道：“那咱們就一言為定，明日我便吩咐市令衙署與張公子簽訂租賃書契，如何？＂
張循爽快地答道：“如此甚好，簽約之時，草民可預付半年的租金作為定錢。不過，因人手不夠，尚有一事相煩。＂
＂請講。”
＂能否請市令衙署多雇些匠人，自明日起開始整飾店麵？您放心，因此產生的所有花費都由草民承擔。＂
＂嗯，我覺得沒什麽問題。整飾店麵和從洛陽運送貨物同時進行，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張循遲疑了一下，又說道：＂草民方才相看過尚在空置的店麵，見它們大多位於坊市深處，如果可以的話，能否允準草民在坊市南側另開一處市門，既方便了進出，又利於這些店麵招攬客人。”
“修整坊市本是市令衙署份內的差使，開設坊市南門的事就交給他們去辦好了。小德子，明日你去同盧先生說一聲。＂莫小豐也爽快地答應了張循的請求。
說話間已來到七帝坊附近，張循帶著顧遲正要提出告辭，卻聽莫小豐問道：“張公子說服洛陽如此眾多的商家來鄴都開店營生，應當同侯司空打聲招唿吧？需不需要我幫忙啊？＂
＂不敢有勞太原公了，侯司空那裏草民會通過唐長史代為通融的。”張循神色自若地說道。
莫小豐見他並不避諱談及和侯鑒，唐雙舉的聯係，眼珠轉了轉，迴頭對小德子說道：“今晚你就留在上善精舍歇息吧，趕明兒抓緊辦好張公子承租店麵的事。＂
小德子難為情地還要推卻，莫小豐已向張循拱了拱手，帶領顧阿改等人徑自去了。
莫小豐迴到大將軍府時已過了四更天，西郭那邊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傳迴。他在咀華堂略坐了坐，便叫上顧阿改徑直朝羈押泉永的後院走去。
顧阿改打開房門的一刹那，黑黢黢的房間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有人警覺地坐了起來。
莫小豐邁步進屋，訝異地問道：＂天倒這般時候了，泉公公怎麽還沒歇息。＂
披散著頭發的泉永朝他身後望了望，懶懶地答道：＂方才起了個夜，剛剛躺下。天快要亮了吧？太原公此時前來，可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莫小豐瞥一眼草堆旁放著的陶製夜壺，撩衣在泉永對麵坐下，默然盯視他移時，方開口問道：＂泉公公深夜不眠，應該是有什麽心事吧？＂
泉永幹笑了兩聲，迴避著他的目光，說道：＂咱家早已是行將就木之人了，還能有什麽心事？無非是日間躺得久了，夜晚覺便少些罷了。＂
＂了然，還有定國寺裏的二十多名律僧今晚都被人滅了口。＂莫小豐目光仍定格在泉永的臉上，語調平淡地說道。
泉永一怔之後旋即發出尖利的笑聲：＂是嗎？太原公該不會以為這些人都是咱家殺的吧？＂
＂當然不是。但我知道，對方下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並且，你應當知道這個對方是誰！＂莫小豐吐字清晰地說道。
＂哈哈，太原公敢情是來審訊咱家的！原來睡不著覺的人是你呀！＂泉永忽然放聲大笑道。
＂不錯，有人膽敢接連製造了三起事件，不惜殺人放火也要達到其不可告人之目的，不將此賊捉住，我是寢食難安！”莫小豐咬牙說道，＂可是泉公公你呢？為何聽說同族兄弟被殺，不悲反喜呢？＂
＂他不是我的同族兄弟！＂泉永近乎吼叫道，“哈哈，你每日命這個南狗押著我到定國寺遛上一圈時，不會想到會有如此結果吧！＂
＂你這是要自己求死，以保全尚在關中的父母及泉氏族人嗎？想不到世上還有如此的蠢人！＂莫小豐言辭犀利地詰責道。
泉永被他罵得麵色漲紅，卻強忍著悶聲不語了。
莫小豐見他如此反應，便知說中了他的心事，接著說道：“當初你父親泉企受爾朱老賊所迫，率領泉氏一族青壯西奔入關，投靠宇文氏。之後，你為了保全尚滯留在關東的數百老幼，不惜背父東歸，複降了東朝。卻沒想到隻因你受到先帝眷顧，入宮做了內侍，反被西朝以父母及泉氏一族數千人丁相要脅，實際上成為西朝安插在宮中的眼線。這麽多年來，你接受的主要使命便是充當宮中某人和西朝暗地裏勾聯的橋梁。你滿心指望著能用此不世之功換得父母及舉族老幼在東西兩朝的榮華富貴，可是，到後來卻發覺，自己隻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柄刀，一支箭而已，並且還是行將棄置的鈍刀和廢箭！＂
“住口！不要再說了！”泉永突然大叫一聲，躍身朝莫小豐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