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豐的病程進展得很快，到當日午時前後已然全身滾燙，頭疼欲裂，饒是他年輕體壯，也被折磨得臥床不起，打不起半點兒精神了。
單四請來的郎中替他診了脈，依照風寒濕熱的症候開了藥方，給他服下。然而，過了兩個多時辰，病情眼瞅著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有愈加沉重的苗頭。
陳長猷此時接到稟報，說是霸府有兩三名軍士也相繼病倒了，追問病候，竟然和莫小豐類似，高熱不退，體虛乏力。陳長猷立刻警覺起來，親自調查發病的軍士，發現他們都曾和薛昭有過近距離接觸。
“先生，你覺得渤海公會不會是染上了疫病？＂陳長猷對醫術僅略知一二，隻得返迴來向郎中求教道。
郎中一劑藥方開出來未見效果，心下不免惴惴，話裏話外都透著十分的小心：＂依大人所說的情形，倒有些像是染上了疫病，可按目下這時節，且隻有兩三名軍士與渤海公先後出現相似的症候，小老兒尚不敢妄斷染疫。＂
“假如渤海公就是染疫，先生能醫治得了嗎？＂陳長猷聽得心頭火起，徑直問道。
郎中掰著手指，說道：“這疫病分許多種，有瘟疫，癘疫，還有。。。＂
話未說完，就見有軍士來向陳長猷稟報：＂單五迴來了。＂
“傳他來見我。＂隔壁傳來莫小豐虛弱的聲音。
陳長猷耐著性子請郎中再找幾位同行相互參酌參酌，盡快確定莫小豐等人的病情，便帶著單五到隔壁房間去見莫小豐。
單五乍一看見躺在床上的莫小豐，唬了一跳，正欲開口問安，卻聽莫小豐首先問道：＂查到什麽了嗎？＂
＂迴稟大都督，小的們在無名墟落內挖出了三具屍身。察其形貌，似是病亡。＂
陳長猷插口追問道：＂你怎能確定挖出的三具屍身都是病死的？＂
單五遲疑了一下，答道：＂迴錄事的話，小的們起先是在那座墟落裏看到群鼠在爭食骸骨，因此才發現地下埋著的三具屍身。待挖出屍身後，小的因見三具屍身的麵頰，手臂及足踝處皆有發烏的疹斑，頗像小的幼時見過的疹豆病症，因此猜測此三人都是病死的。＂
＂咳咳咳。。。＂莫小豐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陳長猷要上前為他拍打後背，被他擺手製止了：＂咳咳，陳錄事，你馬上會同高公對晉陽方圓百裏的範圍內采取戒嚴，封控，嚴禁人員外出流動。”
陳長猷二話沒問，轉身就走，沒走出幾步，又被莫小豐叫住了：＂傳令各營，關閉營門，一旦發現營中有人發熱染疫，立即上報，不得隱瞞。＂
陳長猷拱手領命，拍了拍單五，徑自去了。
＂單五，挖出的三具屍身現在何處？＂莫小豐奮力支撐著坐起身，喘著粗氣問道。
單五頭腦還算靈敏，耳聽得莫小豐下達的幾道命令，似是領悟了什麽，抱拳答道：＂迴稟大都督，三具屍身還在無名墟內，由小的同去的兄弟們看護著。小的隻帶了兩名兄弟迴城來。小的這就去叫他倆立即返迴無名墟，告訴留在那裏的人不得擅自外出走動？”
莫小豐費力地點了點頭。
單五出去了一會兒，又返了迴來，說道：＂小的還查到了無名墟的來曆。。。＂
莫小豐打斷他，吩咐道：＂旁的事待會兒再說，你再去辦兩件事：一是以我的名義派人速速趕往汾陽，龍門渡口，還有潞州各營，向斛律老將軍，任胃，段雲等各營主將通報晉陽發生疫情的情形，要他們嚴加提防；二是立即召集晉陽附近所有的郎中前來霸府會診，凡是能識得疫病並對症施治者，可舉薦入官籍，給予重賞。＂
單五飛快地複述了一遍他的話，待莫小豐確認無誤，方出外傳達去了。
莫小豐說了一通話，已覺得胸悶氣短，體力難支，趴倒在床上喘息了好大一會兒才緩解下來。他努力迴想著之前親身經曆過的種種防疫場麵，緊張地思索著還應當采取哪些措施來盡快防止疫情傳散開來。
莫小豐思考得如此專注，以至於封羽衣走到了床前，他都沒有察覺到。
封羽衣眼瞅著還不到一天的工夫，莫小豐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和昨天神采飛揚，生龍活虎的模樣完全不同，眼前的他虛弱地趴伏在床上，不住地喘著粗氣，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她在床邊坐下，不帶絲毫羞怯地伸手撫摸著莫小豐的後背，心疼地問道：＂服過藥了嗎？還是躺下睡吧。＂
莫小豐艱難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張嘴想說話，卻沒能發出聲，隻得費力地抬起手臂，衝封羽衣揮了揮，示意她趕緊離開。
封羽衣非但不肯走，而且嚐試著幫他翻身躺到枕頭上去，無意間手觸到他的臉頰，隻覺得火熱發燙，禁不住脫口說道：＂怎麽這麽燙？這樣下去可不行！＂
莫小豐在她的協助下翻了個身躺下，卻伸手推開封羽衣，聲音沙啞地說道：＂你快離開，別感染上病。＂
封羽衣佯做答應，起身走到門外，吩咐值守的軍士去找來幾塊冰，分別用巾帕包裹了，放置到莫小豐的身邊，柔聲問道：＂怎麽樣，冷嗎？＂
＂熱，熱。。。＂莫小豐神誌逐漸模糊起來，喃喃說道。
封羽衣輕輕將一塊浸過冰的巾帕放到他前額上，握著他滾燙發熱的手，就坐在床邊陪著他睡了過去。
晉陽城裏的郎中陸陸續續匯聚到了霸府，在單四，單五兄弟的引導下，先後對多名發熱染疫的軍士進行了診視。雖然大多數郎中都斷定此係疫病發作，然而卻沒有一位能開出有效的藥方，也無一人準確地說出眾人感染的究竟是哪一種疫病。
到了當日晚間，陳長猷會同並州刺史高季式，在晉陽周邊百裏的範圍實行了戒嚴，封控。城內由各裏坊長負責，並州刺史府直接派遣差役巡迴督察，城外則由各保墟長負責，所屬縣衙派員巡迴督察，嚴禁居民人等外出走動。短短半天之間，整座晉陽城，連同附郭的幾個縣都變得寂靜了下來。街頭，鄉間除了偶爾經過的巡察差役之外，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
晉陽城外的各座軍營更是戒備森嚴，如臨大敵，不但營門緊閉，禁止所有人員進出，而且各營主將親自坐鎮，每隔一個時辰都要令營中各級將佐上報一次部下軍士是否出現發熱染疫的情況。所幸，直到次日天亮，各座軍營暫時沒有發生疫情。
單四請來的郎中替他診了脈，依照風寒濕熱的症候開了藥方，給他服下。然而，過了兩個多時辰，病情眼瞅著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有愈加沉重的苗頭。
陳長猷此時接到稟報，說是霸府有兩三名軍士也相繼病倒了，追問病候，竟然和莫小豐類似，高熱不退，體虛乏力。陳長猷立刻警覺起來，親自調查發病的軍士，發現他們都曾和薛昭有過近距離接觸。
“先生，你覺得渤海公會不會是染上了疫病？＂陳長猷對醫術僅略知一二，隻得返迴來向郎中求教道。
郎中一劑藥方開出來未見效果，心下不免惴惴，話裏話外都透著十分的小心：＂依大人所說的情形，倒有些像是染上了疫病，可按目下這時節，且隻有兩三名軍士與渤海公先後出現相似的症候，小老兒尚不敢妄斷染疫。＂
“假如渤海公就是染疫，先生能醫治得了嗎？＂陳長猷聽得心頭火起，徑直問道。
郎中掰著手指，說道：“這疫病分許多種，有瘟疫，癘疫，還有。。。＂
話未說完，就見有軍士來向陳長猷稟報：＂單五迴來了。＂
“傳他來見我。＂隔壁傳來莫小豐虛弱的聲音。
陳長猷耐著性子請郎中再找幾位同行相互參酌參酌，盡快確定莫小豐等人的病情，便帶著單五到隔壁房間去見莫小豐。
單五乍一看見躺在床上的莫小豐，唬了一跳，正欲開口問安，卻聽莫小豐首先問道：＂查到什麽了嗎？＂
＂迴稟大都督，小的們在無名墟落內挖出了三具屍身。察其形貌，似是病亡。＂
陳長猷插口追問道：＂你怎能確定挖出的三具屍身都是病死的？＂
單五遲疑了一下，答道：＂迴錄事的話，小的們起先是在那座墟落裏看到群鼠在爭食骸骨，因此才發現地下埋著的三具屍身。待挖出屍身後，小的因見三具屍身的麵頰，手臂及足踝處皆有發烏的疹斑，頗像小的幼時見過的疹豆病症，因此猜測此三人都是病死的。＂
＂咳咳咳。。。＂莫小豐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陳長猷要上前為他拍打後背，被他擺手製止了：＂咳咳，陳錄事，你馬上會同高公對晉陽方圓百裏的範圍內采取戒嚴，封控，嚴禁人員外出流動。”
陳長猷二話沒問，轉身就走，沒走出幾步，又被莫小豐叫住了：＂傳令各營，關閉營門，一旦發現營中有人發熱染疫，立即上報，不得隱瞞。＂
陳長猷拱手領命，拍了拍單五，徑自去了。
＂單五，挖出的三具屍身現在何處？＂莫小豐奮力支撐著坐起身，喘著粗氣問道。
單五頭腦還算靈敏，耳聽得莫小豐下達的幾道命令，似是領悟了什麽，抱拳答道：＂迴稟大都督，三具屍身還在無名墟內，由小的同去的兄弟們看護著。小的隻帶了兩名兄弟迴城來。小的這就去叫他倆立即返迴無名墟，告訴留在那裏的人不得擅自外出走動？”
莫小豐費力地點了點頭。
單五出去了一會兒，又返了迴來，說道：＂小的還查到了無名墟的來曆。。。＂
莫小豐打斷他，吩咐道：＂旁的事待會兒再說，你再去辦兩件事：一是以我的名義派人速速趕往汾陽，龍門渡口，還有潞州各營，向斛律老將軍，任胃，段雲等各營主將通報晉陽發生疫情的情形，要他們嚴加提防；二是立即召集晉陽附近所有的郎中前來霸府會診，凡是能識得疫病並對症施治者，可舉薦入官籍，給予重賞。＂
單五飛快地複述了一遍他的話，待莫小豐確認無誤，方出外傳達去了。
莫小豐說了一通話，已覺得胸悶氣短，體力難支，趴倒在床上喘息了好大一會兒才緩解下來。他努力迴想著之前親身經曆過的種種防疫場麵，緊張地思索著還應當采取哪些措施來盡快防止疫情傳散開來。
莫小豐思考得如此專注，以至於封羽衣走到了床前，他都沒有察覺到。
封羽衣眼瞅著還不到一天的工夫，莫小豐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和昨天神采飛揚，生龍活虎的模樣完全不同，眼前的他虛弱地趴伏在床上，不住地喘著粗氣，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她在床邊坐下，不帶絲毫羞怯地伸手撫摸著莫小豐的後背，心疼地問道：＂服過藥了嗎？還是躺下睡吧。＂
莫小豐艱難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張嘴想說話，卻沒能發出聲，隻得費力地抬起手臂，衝封羽衣揮了揮，示意她趕緊離開。
封羽衣非但不肯走，而且嚐試著幫他翻身躺到枕頭上去，無意間手觸到他的臉頰，隻覺得火熱發燙，禁不住脫口說道：＂怎麽這麽燙？這樣下去可不行！＂
莫小豐在她的協助下翻了個身躺下，卻伸手推開封羽衣，聲音沙啞地說道：＂你快離開，別感染上病。＂
封羽衣佯做答應，起身走到門外，吩咐值守的軍士去找來幾塊冰，分別用巾帕包裹了，放置到莫小豐的身邊，柔聲問道：＂怎麽樣，冷嗎？＂
＂熱，熱。。。＂莫小豐神誌逐漸模糊起來，喃喃說道。
封羽衣輕輕將一塊浸過冰的巾帕放到他前額上，握著他滾燙發熱的手，就坐在床邊陪著他睡了過去。
晉陽城裏的郎中陸陸續續匯聚到了霸府，在單四，單五兄弟的引導下，先後對多名發熱染疫的軍士進行了診視。雖然大多數郎中都斷定此係疫病發作，然而卻沒有一位能開出有效的藥方，也無一人準確地說出眾人感染的究竟是哪一種疫病。
到了當日晚間，陳長猷會同並州刺史高季式，在晉陽周邊百裏的範圍實行了戒嚴，封控。城內由各裏坊長負責，並州刺史府直接派遣差役巡迴督察，城外則由各保墟長負責，所屬縣衙派員巡迴督察，嚴禁居民人等外出走動。短短半天之間，整座晉陽城，連同附郭的幾個縣都變得寂靜了下來。街頭，鄉間除了偶爾經過的巡察差役之外，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影。
晉陽城外的各座軍營更是戒備森嚴，如臨大敵，不但營門緊閉，禁止所有人員進出，而且各營主將親自坐鎮，每隔一個時辰都要令營中各級將佐上報一次部下軍士是否出現發熱染疫的情況。所幸，直到次日天亮，各座軍營暫時沒有發生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