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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尚的話倒也合情合理,畢竟國子監規定便是如此,一向不會為了某人而有所改變。


    這番言語,讓書雲箋眸光微亮。她若是笨的臉考驗都過不了,那是不是就不要入學了?不過,這估計是不可能的,她就別奢望了。


    “規定如此,本王自然不會強迫尹院士打破。”書天欄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環過周圍站著的教學太傅,書天欄輕揚唇角,笑容溫和:“院士既然讓教學太傅來此,想必是已經準備考了考驗的題目。”


    “王爺說笑,這些題目是所有學子入學前必須過的考驗。”尹尚出聲應道,隨即他再行一禮。“王爺,能否開始了?”


    “稍等。”書天欄站了起來,走到書雲箋麵前。此時,書雲箋正抬頭看他,漆黑的眼眸流轉著細碎的白光,猶如日光下滾動的墨玉珠,看著似乎溫暖無邊,內裏卻是無盡的深暗以及寒涼。


    慢慢蹲下,書天欄平視著書雲箋,臉上的神情由最初的溫淺尊雅到最終的溫柔慈愛。抬手,書天欄替書雲箋整了整腿上蓋著的薄錦被。


    “雲兒,放心。若是通不過,父王會給你尋太傅好好教授於你,定然會讓你入國子監。”書天欄溫聲的安慰書雲箋。


    在他的認知中,書雲箋這些年定然未曾學過什麽,就算無法通過入學考驗的題目,也是常理之中。


    聽到書天欄的話,書雲箋隻是幹巴巴的一笑。其實,她不入國子監也沒有關係。


    “尹院士,開始吧!”書天欄迴到先前坐著的位置,再次捧起那白瓷茶碗。茶碗之上的圖案,不像尋常府院,以花鳥魚蟲、山川湖海為景,而是詩詞字句。


    得到書天欄的同意,尹尚看向一邊站著的男子:“幽州。”


    “明白了,院士。”幽州向尹尚作了一揖,隨即走到了書雲箋麵前。“郡主,在下幽州,是國子學的教學太傅。”


    “我叫書雲箋,是乾王府的郡主。”書雲箋極為散漫的開口,話語隨意到了極點。微微抬眸,頓時,她的注意便被幽州吸引住了。


    坦白說,幽州的容顏並不出眾,甚至可以用平凡二字形容。吸引書雲箋的,自然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的穿著。


    他身穿雪青色襯衣,雪蓮色燈籠褲,外罩白色狩衣,手持折扇,頭戴烏帽。而這樣的裝束,屬於日本古代。


    幽州並不知道書雲箋驚訝於自己的穿著,介紹過自己之後,他和其他兩個太傅走到一邊,將一張紫檀木迴紋平頭案搬到了書雲箋的前方,案上放著筆紙,硯上也都研好了墨。


    “郡主,在下隻是問郡主一些簡單的問題,郡主寫下便可。”幽州看著書雲箋,語氣恭敬溫潤。


    “好,你問吧!”書雲箋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水,筆停在宣紙上方。


    見書雲箋準備妥當,幽州開口:“勞煩郡主寫出二十八星宿中的西方七宿。”


    “很簡單。”書雲箋笑了笑。“奎、婁、胃、昴、畢、觜、參。”說完之後,她落筆在紙上寫字。


    “不錯。”幽州點頭,目光移到書雲箋寫字的宣紙之上,那上麵赫赫的一個畢字,然後就沒了。如此這般,幽州麵露疑惑的開口:“郡主,你怎麽不寫了?”


    “本郡主隻會寫這一個字。”書雲箋抬頭望著幽州,一副誠實到極點的模樣。


    幽州似乎是被書雲箋的話語驚了一下,微愣了片刻之後,他再次開口:“天垣王朝有四處久負盛名的藏書閣,勞郡主寫下。”


    “本郡主不喜歡看書,不知道這問題的答案。”書雲箋很直接的迴道,手中的筆放了下來。


    如此這般讓幽州看起來有些為難,他轉頭看了尹尚一眼,詢問尹尚的意見。於此,尹尚隻是點了點頭,讓幽州繼續。


    “三書六禮分別為何?”


    “本郡主說了本郡主不喜歡看書,怎麽知道三書是什麽?至於這六禮,是不是跪拜、作揖這些禮節?”書雲箋迴答,語氣一如的散漫,言語依舊的隨意。


    聽到此處,幽州沉默下來,似乎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問下去。其他的太傅站在一邊,對於幾乎一無所知的書雲箋,皆都報以不可教也的神態。


    “郡主,接下來一題目,是默下自己最喜歡的詩詞,並寫出自己對此詩詞的見解,不知郡主最喜歡什麽詩?”沉默之後,幽州再次開口出題。


    “本郡主沒有喜歡的詩詞,這題直接過去。”書雲箋左右手交叉握拳,抵在下巴之處。望著眼前的幽州,書雲箋輕輕的笑著,笑容如同集賢堂四周掛著的字畫,文雅淡靜。


    聽到此話,幽州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郡主不喜歡看書,書中的學識郡主應該不知,考驗的題目還有幾題是書中知識,郡主要在下考問嗎?”


    “免了,本郡主從不看書,想來也是不知太傅問題的答案,太傅開口也是浪費,還不如不說。”書雲箋搖頭拒絕,表情看起來很是不悅。不過很快,書雲箋唇角微揚,笑意闌珊的盯著幽州道:“太傅,不如問些其他問題吧!比如盛京城有什麽美食?狐狸喜歡吃啥?”


    此話一出,幽州失言了,想必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迴答書雲箋。而這時,尹尚走到了書天欄麵前。


    掀開衣袍下擺,尹尚跪了下來,恭敬的行了一禮。


    “乾王爺,郡主如今這般,似乎進不了國子學,還望王爺海涵。”


    “尹院士不必這般,如此情形本王早就料到。”書天欄輕笑了一聲,從座位上起來。走到書雲箋麵前,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雲兒,無礙,先迴府吧!”


    “好。”書雲箋覆上書天欄的手,柔聲應道。


    從國子監離開之後,書雲箋本以為可以稍微安生兩日,但誰知午後時分,書天欄便請了太傅過來教授她學業。


    雲箋閣三樓隻有書雲箋一人,這一樓層共有四間房,閨房、書房、藥材房以及一空置的房間。


    書房中,書雲箋坐在紫檀木雕紫藤迴紋書桌邊,她的麵前,便是書天欄請來的太傅。


    “郡主,老夫從今日起擔任郡主的老師,韓超。”韓太傅撫著自己有些花白的胡須,聲音聽起來如鬆柏一般蒼勁。


    “韓太傅。”書雲箋點了點頭,語氣倒也算是有禮。


    見書雲箋這般,韓太傅倒有些詫異。傳言之中,紹敏郡主不遵長輩,狠毒刻薄,如今看來倒似乎是傳言不實。


    “郡主,老夫來此之前,王爺與老夫說過郡主如今的情形,郡主在外五年耽擱,識字不多,而且並不喜歡看書。如今,我們就先學寫字。”韓太傅走到書雲箋的旁側,提筆蘸墨,落於紙上,手指揮斥之間,寫下書雲箋三字。


    望著韓太傅的字跡,書雲箋十分認真的瞧著。約莫過了半刻,她指了指韓太傅剛才寫的字,詢問:“這是什麽字?”


    這一問,頓時將韓太傅問的頭疼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這紹敏郡主到底認識多少字啊?


    “書雲箋,這是郡主的閨名。”韓太傅出聲答道。


    “哦!”書雲箋點頭,她的手移到箋字之上。“書。”念完之後,她移到雲字上,“雲。”最後,她的指尖覆在書字之上,“箋。”


    念完三字之後,書雲箋望向韓太傅,出聲問道:“太傅,本郡主念得對不對?”


    “郡主念反了,應該是,書、雲、箋,如此念才對!”韓太傅分別指了指紙上的三字,糾正剛才書雲箋錯誤的念法。“書乃為書香門第、琴棋書畫的書,雲是藍天白雲、人雲亦雲的雲,箋是信箋、奏箋的箋,郡主可知道了?”


    “知道了。”書雲箋應道,神情極為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名字。隨即,她的視線再次落到韓太傅有些滄桑的臉龐之上。“太傅,書香門第什麽意思?琴棋書畫如何寫的?藍天白雲又如何寫?人雲亦雲是何?還有,信箋和奏箋又是什麽玩意兒?”


    書雲箋一連串的問題讓韓太傅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微愣了片刻之後,他出聲解釋。


    “書香門第指的讀書人家境,人雲亦雲是指旁人如何說話,自己便跟著後麵說,帶有諷刺,指人毫無主張,隻知道附和。信箋指用來寫信的紙張,奏箋是官員向王爺、皇上上呈的文書,至於琴棋書畫和藍天白雲的寫法,郡主請看。”韓太傅再次提筆落於紙上,寫下這八個大字。


    望著韓太傅好看的字跡,書雲箋唇角的笑意在一瞬間變得邪氣佻然。


    “太傅,既然是讀書人家境,就直接說此人來自讀書人家不是更簡單方便,說什麽書香門第,聽著都讓人覺得矯情。還有這人雲亦雲,既然指人無主張,就直接說無主張不就好了,弄得這麽風雅,有意思嗎?還有奏箋,不就是文書嗎?非叫的這麽拗口,真是無趣極了。”書雲箋癟癟嘴,臉上盡是嫌棄的表情。


    韓太傅被她說的一愣一愣,想要反駁,但又無從下手。對於一個不懂風月的人,他說再多也是廢話。


    “這些問題,郡主不必深究,如今我們學習寫字,郡主先寫你的名字。”


    “好。”書雲箋拿起筆,目光落到韓太傅最先寫的三個字上,看了幾眼,書雲箋突然抬起頭望向韓太傅,指著箋字道:“這是書嗎?”


    “……”韓太傅抬手扶額,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隨即,他再次向書雲箋解釋,書雲箋就又和他岔開話題,三個時辰的時間,書雲箋一個字都沒有寫,全和韓太傅閑扯去了。


    傍晚,韓太傅離開乾王府之前去見了書天欄,以自己學問太淺為由放棄教導書雲箋。緊接著三日,書天欄為書雲箋尋了四五個太傅,皆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書天欄在暗中觀摩過,也知道了書雲箋暗中為難這些太傅。


    他深知書雲箋性子,曉得她不願意做的事,自己勉強也不行,但去國子監之事不能由著她。思慮之下,書天欄想到自己女兒在北陵青麵前沒轍,便去請北陵青幫忙,而北陵青也同意了,讓書天欄暫時將書雲箋送去景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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