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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迴到客棧的時候,史高已經在等他了。看見王一,史高略顯焦急的道:“王兄,我們得趕緊動身迴長安。”王一道:“為何?”史高道:“接到病已的通知,讓咱速迴長安,有要事。”王一淡然的道:“好,知道了,什麽時候出發?”史高道:“事不宜遲,現在就出發。”說罷,兩人出得客棧,朝城門駛去。行了一段路,王一才想起問道:“看到那批兵器放哪啦?”史高道:“嗯,在離城不遠處的一座大院內,大院背靠山,大院與山洞相連。他們是在此屯兵,如長安有變,一日一夜即可快馬趕到。選的這個地方,比起長安可是要安全的多。想的很是周到啊。”王一不怎麽關心。史高卻道:“你知道霍雲他們也來並州了嗎?”王一聞言一怔,道:“今日進城時候看見他們了。”史高道:“你可知他們來此為何?”王一搖頭。史高繼續道:“是霍光派他來此聯絡太守安國,達成同盟。並州乃長安的最後一道屏障,地理位置至關重要。這太守安國在這敏感時期,就顯得尤為重要了。”王一似懂非懂,但也沒多問,他並不關心這些事情,心中更多的是擔心萬芊兒。


    傍晚時分,兩人再次經過蛤什廟。史高見王一勒馬駐足出神的看著蛤什廟,就提議進去休息休息。兩人來到廟前拴好馬,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迎麵撲來,是從廟內飄出。王一嗅了嗅,道:“好重的血腥味。”說著走到廟門,虛掩的廟門被推開的一霎那,王一心中暗叫一聲“不好”,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院內停著三江鏢局的馬車。兩人快步來到前殿,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隻見三江鏢局的人橫七豎八的倒在血泊中,王一上去探了探了一個人的鼻息,看著史高搖了搖頭,史高也快速的查看是否還有活人?最後無奈的朝王一搖了搖頭,道:“都死了。”王一耳朵一動,又俯身將耳朵貼在地上聽了下,道:“有人朝這邊來了,史兄,快將馬藏起來。”史高聞聲,轉身跑到廟門外,將馬牽到後院藏了起來,返身又到前殿與王一匯合。王一指了指房梁,史高會意,兩人縱身一躍,跳到了房梁上,尋得一處隱蔽的地方藏了起來。在下麵不易看到他們,他倆在上麵卻正好可以窺得殿內的一切。


    不一會,聽得馬蹄聲由遠而近,到廟門前停下,一熟悉的女子聲音響起,道:“阿爹,到了,就是這裏。”原來是鬥三江和三子一女到了這裏,他們原計劃在此和三江鏢局的人匯合。接著就聽見鬥一鳳道:“阿爹,他們都到了,馬車都在院中呢。”鬥三江深厚的嗓音傳來道:“一鳳,小心,進去看看,怎麽這麽重的血腥味?”鬥一鳳應了聲:“知道了。”話音剛落,就見鬥一鳳走進殿中。鬥一鳳一眼看見滿地的屍體,驚唿道:“阿爹,你們快來。”說著俯下身去一邊叫著鏢師的名字一邊查看是否還有活著的。鬥三江和三子相互攙扶著走了進來,四人不由得一愣,鬥三江渾身顫抖,道:“快,快看看還有沒有活著的?”三子顫顫巍巍的幫著鬥一鳳查看屍體,隨即都看向鬥三江搖頭道:“一個活口沒留。”鬥三江難過異常,一下子癱坐在殿門的門檻上,道:“是誰?如此歹毒,竟然對我三江鏢局下此毒手。”鬥一龍道:“不應該啊,我們也沒有什麽仇人啊?怎麽會這樣?”鬥一虎也道:“我們這兩年押鏢幾乎沒和什麽人動過手,應該沒人和我們有這麽大的仇恨啊?”鬥一彪道:“就這迴押鏢算是鬥得比較激烈,難道是那個漠北雙獸?”鬥一鳳道:“要是漠北雙獸,為何不在山寨殺了我們?還費勁跟蹤到這動手,不是多此一舉?鏢也不在我們手中了,殺這麽多人為了什麽?奇怪的很。”幾人一時間也沒有頭緒。鬥一龍指了指地上的屍體道:“先把他們都搬上馬車帶迴去再說吧。”鬥三江猛然間想到了什麽,脫口道:“不好。”麵露驚恐之色催促道:“不,不,先不要管他們了,快,我們先離開此地再說。”三子一女見鬥三江如此驚恐,也不敢多問,忙扶起他就要離開。


    卻聽得殿外傳來梅二的聲音道:“鬥老爺子,咱們又見麵了。”鬥三江麵帶驚恐之色,帶著三子一女連連後退。梅氏三雄魚貫而入,看著滿地的屍體,梅二連連搖頭,嘖嘖幾聲,歎道:“慘遭毒手,可惜,可惜啊。客死他鄉,可憐,可憐。”鬥三江用顫抖的手指著梅氏三雄道:“是,是你們?你們要殺人滅口?”梅大歎了口氣道:“鬥老爺子英明。唉,我們也是沒有辦法,鬥老爺子。”鬥三江和三子一女瞬間明白過來。鬥一龍罵道:“你們也太歹毒啦,他們隻是無辜的鏢師,和你們無冤無仇,為何非要殺了他們?他們連所押之鏢是何物都不知道,你們何必非要致他們於死地不可?”梅三雙目一瞪,道:“少說沒用的,他們不是我們哥仨弄死的,我們哥仨負責弄死你們。從城裏跟了你們一路了,怎麽地,你們是想體麵點,自己動手呢?還是非得麻煩我們哥仨動手?”原來劉賀等人擔心走漏消息,被人知道兵器儲藏地,才想到殺人滅口這一招。因三江鏢局分了兩批,鬥三江和三子一女進城,所以就派梅氏三雄來殺他們。又派了一批人來蛤什廟將等候在此的眾鏢師殺死。梅氏三雄跟蹤鬥三江他們一路,最終決定也在這蛤什廟動手。


    梅二道:“鬥老爺子,其實我們哥仨還是很敬重你的,但交代給我們的差事,我們必須得做,沒辦法。你們現在這個樣子,還是自己動手了解了吧,這樣我們都體麵些。”鬥三江麵如死灰,此刻鎮定下來,自知自己和三個兒子都沒有能力再抵抗,隻有鬥一鳳還能一戰,但又豈是梅氏三雄的對手?恢複平靜的鬥三江點點頭,道:“好,讓我和我的兒子、女兒說幾句告別的話。”梅三有些不耐煩的道:“行行行,你快點啊。”


    鬥三江轉身背對梅氏三雄,麵帶歉意的看著自己的三子一女,悲戚的道:“為父對不起你們還有這些鏢師,不該接這趟鏢啊。”三子一女滿臉的悲憤,鬥一龍道:“父親,我們和...”鬥一龍本想說和梅氏三雄拚了。沒等他說完,鬥三江就伸手指放在嘴上,製止了他。低語道:“一龍,一虎,一彪,一鳳,今日看來咱們不可能都活著迴去了。一龍,一虎,一彪,一會聽我口令,咱們四個一起撲上去,拚死纏住他們,為一鳳多爭取些逃脫的時間。”鬥一鳳聞言,眼圈一紅,道:“阿爹。”鬥三江用眼神製止了她,輕聲道:“一鳳,我們不能都撂倒這,你必須衝出去。記得不要迴鏢局,鏢局裏的人不知道這趟鏢的任何信息,應該不會有事。你衝出去後就找地方隱姓埋名,一定要活下去。”鬥三江眼中含淚從懷中掏出所有的銀票,又將自己戴了一輩子的玉扳指拽下,遞給了鬥一鳳。眼神中帶著無奈,期許,囑托,愧疚。鬥一鳳看著這一切,眼神突然變得堅毅起來。王一在上麵看得一清二楚,看到鬥一鳳的表情,就已然猜到她肯定不會一個人偷生。


    果然鬥一鳳一推鬥三江遞過來的手,快速跨出兩步繞過鬥三江,直接麵對梅氏三雄,怒目圓瞪,一副視死如歸的氣勢,暴喝道:“阿爹,你們快走,我來纏住他們,快走。”同時抬起左臂發出碎石打。連觸兩下機關,六枚碎石打先後發出,這也是短時間內最大的極限。鬥一鳳自知憑借武功自己根本不是梅氏三雄的敵手,隻好寄希望於手中的碎石打。先下手為強出其不意,不打死他們,哪怕打傷也好,至少可以減少他們攻擊的能力,自己再舍命纏住他們,為父親和哥哥們贏得活的生機。


    這碎石打鬥一鳳還沒完全熟練掌握,不能指哪打哪。梅氏三雄麵對鬥三江和三子一女,隻有鬥一鳳沒有受傷,其餘四人完全沒有抵抗能力,鬥一鳳一個小小的女子,他們更是沒放在眼裏。根本沒想到鬥一鳳會突然發起攻擊,還沒反應過來,前三枚碎石打已然打在身上。多虧鬥一鳳還做不到想打哪就打哪的地步,否則認準死穴,現在他們三人已經是死屍了。一枚碎石打打在梅三的腦門兒上,梅三直接仰頭向後倒去。一枚打在梅二的左腿膝關節上,頓時左腿一軟,單膝跪了下去。一枚打在梅大的右臂上,讓其疼痛不已。這時另外三枚碎石打也已經緊隨其後到了麵前。梅三身體正向後仰,還沒落地,一枚碎石打又打在了他的左手腕上,骨碎的聲音響起,倒地昏死過去。梅二快速做出躲避的動作,第二枚碎石打擦著他的左臉頰而過,打在身後的門柱上,釘到了裏麵。被擦到的左臉頰,立時紅腫起來,火辣辣的疼痛傳入心底,梅二不由得驚唿出聲。第三枚打向梅大的碎石打則被梅大左手中的雷霆盾擋住了,“啪”的一聲,碎石打與雷霆盾相撞,發出震耳的聲響,震得梅大手臂發麻。


    鬥一鳳也是第一次用碎石打與人交手。眼見碎石打威力驚人,直接撂倒一人傷了兩人,心中頓喜,信心大增。再次觸發機關,射向梅大和梅二。梅大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立馬向前翻滾,雷霆盾護身不退反進,擋住碎石打攻擊的同時,又攻向鬥一鳳。梅二因為左腿受傷移動不便。眼見鬥一鳳又做出發射碎石打的動作,心中知道一旦這碎石打發出,又疾又快,自己很難抵擋。經驗老道的梅二,蹲下身子舞動三節棍,在自己麵前形成了一道保護屏障。果然又一枚碎石打再次射來,一下子打在了三節棍上。隻聽“啪”的一聲,三節棍被碎石打強大的勁力帶得向後蕩去。梅二拚盡全力才握住手中的三節棍,沒讓他飛出去。


    此時梅大已經欺身到鬥一鳳的麵前,一陣近身招式攻向鬥一鳳,迫使鬥一鳳無暇再發射碎石打,隻能與其近身纏繞。鬥一鳳麵對右臂受傷,抬不起來的梅大,倒也可以與之抗衡。梅大右臂抬不起來,攻擊力大打折扣。但對戰經驗豐富的他,采取了近身纏鬥的打法,緊緊纏著鬥一鳳不放。這正是鬥一鳳的短處,雖然鬥一鳳身體完好,沒有任何傷,但她更善於拉開距離使用軟鞭與人打鬥,此消彼長間,兩人暫時打成了平手。


    鬥三江和三個兒子由最初的恐懼吃驚,變成了驚訝驚喜。鬥三江沒想到鬥一鳳一上手就放倒一個傷了兩個,瞬間生的希望燃起。鬥三江江湖經驗豐富,此刻鎮定下來,一眼就看清了場上的局勢。雖然他不知道白麵獸肖笑的碎石打為何會在鬥一鳳的手中,但他清楚的知道這碎石打的威力。鬥三江精神為之一震,暴喝一聲道:“一龍,一虎,一彪,快去助一鳳。”鬥一龍、鬥一虎和鬥一彪此刻也反應過來,奮力一搏大有生的機會。身上雖然有傷,但生死存亡之際,哪還顧得那許多,身體內猛然就爆發出了力量。兵器都放在馬背上,三人拾起地上的腰刀踉踉蹌蹌就衝了上去。鬥三江也舉起自己的大煙袋鍋衝了上去。


    四人奮不顧身的一衝,倒讓鬥一鳳一下騰出身來,向後一躍,對著梅大就是三枚碎石打。梅大奮力對抗鬥三江和三子,餘光掃到鬥一鳳,見其抬起左臂,已然知道她又要發射碎石打。暴喝一聲,左臂雷霆盾橫掃,將鬥三江和三子逼退,自己則向後快速翻滾,同時用雷霆盾護住全身。“啪啪啪”三枚碎石打都打在雷霆盾上,震得梅大手臂和虎口一陣麻痛。再次暴喝一聲道:“住手。”鬥一鳳站到鬥三江和三個哥哥的麵前護住他們,抬著左手臂對著梅大嚴陣以待。嬌喝道:“你要怎地?”梅大從雷霆盾中探出頭,道:“就此罷手吧,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走各的,兩不相幹,如何?”鬥一鳳看向鬥三江讓父親做決定。鬥三江沉臉道:“梅大先生,我三江鏢局自從創建以來,嚴格遵守走鏢規矩,從未失信於人。這趟鏢已經完結,我們也不會再向任何人提起此事。而且我們本就無冤無仇,還望梅大先生迴去後和你家主人說說,不要再來找我們的麻煩。你們殺了我們這麽多的人,我們今天也傷了你們三位,咱們就此扯平兩不相幹。”梅大狠狠的看了一眼鬥一鳳,道:“好。”說罷慢慢迴身,背起梅三扶著梅二走了出去。王一一直注視著下麵的情況,見鬥家幾人沒有危險,也就沒有出手相救。


    大門外突然傳來馬兒痛苦嘶啞的叫聲,隨即沒了動靜。鬥一風一驚,就要出去查看。鬥三江拉住她,搖了搖頭,道:“哼,不用去看,他們這是把咱們拴在廟門外的馬殺了,好歹毒。”鬥一鳳道:“真是可惡,阿爹,那我們怎麽辦?”鬥三江笑道:“還有馬車,沒事,我們都還活著,這比什麽都重要。”說著雙眼看著鬥一鳳,道:“一鳳,那白麵獸肖笑的碎石打怎麽落到了你的手中?”鬥一鳳想起王一的囑托,摸了摸左手臂上的碎石打,道:“阿爹,你不要問了,我答應過王家哥哥不告訴任何人的。”鬥三江一怔,道:“王家哥哥?好,做人就是要信守承諾,既然你答應了人家,爹也不再追問。不過今日多虧你手中的碎石打,救了咱們一命。他日你有機會,你一定要好生謝謝贈你碎石打之人。”


    鬥一鳳臉一紅,輕輕點頭,眼中滿是感激,似乎想起了王一的殷殷話語:“碎石打威力大是個利器,本沒有善惡之分,就看在誰的手中。我能看出來,你是一個好姑娘,所以我才要將這碎石打送於你,讓他在你的手中向善,成為良器。而且雖然與你相識甚短,但也已將你當做朋友。走鏢這一行當,畢竟是兇險,有了這碎石打,也可以助你一路平安。”果然因為有了這碎石打,自己一家今日才得以僥幸活命。鬥一鳳柔聲道:“我知道了,阿爹。”鬥一龍看著滿地的屍體,問道:“阿爹,我們接下來怎麽辦?”鬥三江長歎一口氣道:“短時間內,那梅氏三雄應該不會找咱們麻煩了。一鳳,你在附近找個地方,將他們都燒了吧,把骨灰帶上。有一天咱們帶他們迴去,也算是讓他們落葉滾根了。”鬥一鳳聞聲去處理屍體。鬥三江又囑咐三子,道:“穩妥考慮,咱們不能直接迴鏢局,先找一處安全的地方養好傷再說。”一個時辰後,鬥一鳳處理完所有的屍體。鬥一鳳很是細心,將骨灰分包,每個包上寫著鏢師的名字。五人選了三輛馬車,並將其餘馬車上的馬解下,帶上一同趕路。


    王一和史高從房梁上跳下,王一緩步走到廟門外,看見遠處夕陽下的馬車漸漸遠去,感慨萬千。不久前還鬧哄哄的一群人,還在為掙了錢可以迴家了感到高興,誰能料到轉眼間卻陰陽兩隔,隻有五人活著離開,人生真是變化無常。史高將馬牽出,問道:“王兄,在想什麽?”王一微微搖頭,道:“沒什麽,隻是為三江鏢局感到惋惜。”史高道:“王兄將碎石打贈給鬥姑娘,真是明智之舉。”王一歎息道:“誰又知道呢?”說罷翻身上馬,雙腿一夾疾馳向前。史高策馬跟上,兩人朝著長安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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