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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國公府內。


    蕭綽正坐主位,身旁站著上官婉兒。


    左右兩側為顧春來、許良,其次為鎮國公許定山。


    再者才是魏嬰、魏虔。


    屋外,是由盧炳文所率的禁軍重重把守。


    “魏卿,既然你來鎮國公府是為了和談的事,不妨當著朕的麵跟許愛卿商議,將此事議定。”


    “這……”魏嬰麵露猶豫。


    “怎麽,魏卿有什麽難言之隱?”


    不等魏嬰開口,許良率先咧嘴笑道:“陛下,微臣沒有,隨時可以談。”


    蕭綽詫異。


    她說這話不過是為了氣一氣魏嬰,並沒有真個要談。


    最起碼也得等河東王破虜傳迴消息再做打算。


    然而許良卻側臉衝她眨了眨眼,示意無礙。


    她雖有疑惑,卻也點頭,“既然如此,不妨直接談談吧。”


    魏嬰眉頭緊鎖。


    他今日登門,先失了主動。


    許良進門就一通胡攪蠻纏,又打亂了他的方寸。


    如今蕭綽親臨,又墮了氣勢。


    這個時候和談,魏國盡是劣勢。


    看到許良跟蕭綽擠眉弄眼,他這才反應過來,許良先前不是胡攪蠻纏,而是故意的!


    “他才多大,怎有如此心思!”


    隻是如今目的已經揭露,再避諱也是無用,他隻得沉聲道:“乾皇陛下,我魏國想換迴平陽、榆城等地,願意付出對應代價。”


    蕭綽沒說話,屋內短暫沉默後她故作詫異,“你們看朕做什麽,朕隻是旁觀,你們談你們的。”


    “這……”魏嬰差點暴走,又是許良!


    “許大人,當著乾皇陛下的麵,你我不妨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如何才能歸還平陽?”


    許良皺眉,“還?還什麽?”


    魏嬰按下暴走的衝動,深吸一口氣,“平陽、榆城。”


    許良搖頭,“此二城如今是我大乾所有,怎麽叫還?是你的才叫還!”


    一旁魏虔似忍不住了,怒喝:“平陽、榆城本就是我國疆土!”


    許良冷笑,“你國疆土?想要迴去?你怎麽不派兵來打呀!”


    “爾等的嘴臉我早就看出來了,以為我大乾現在不想麵對趙國、齊國,便在這裏坐地起價!”


    “若你們抱著這樣想法,那我大乾所占平陽、榆城等地,絕不可能還你們!”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蕭綽方才在外聽到許良叫嚷,隻覺許良耍賴,如今才知他剛才還是收著了,現在才是真蠻橫!


    不過話說迴來,這言語雖蠻橫,聽著卻極為悅耳!


    上官婉兒直接傻了眼。


    先前在鴻臚寺跟趙國使者唇槍舌劍、勾心鬥角拿下四百萬兩銀子的一幕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事實上,彼時的許良完全符合使臣“外交不辱國,談吐雅量”的印象。


    沒想到此時的許良,蠻橫無理,全然似街口悍婦,蠻不講理。


    和談,竟能這樣談?


    不是該談吐雅量嗎,為何如此粗鄙?


    許定山聽得麵皮抽搐,這臭小子,當著陛下的麵敢如此……咦,陛下沒出聲,那沒事了!


    不愧是我許定山的孫子,少年意氣,有老子年輕時的三分風采!


    顧春來沒有幾人那麽多想法,隻覺此話聽著解氣,眯眼而笑。


    魏嬰麵色鐵青,沉聲道:“許大人的意思是我魏國的要求過分了?”


    “當然!”


    “那許大人覺得如何才肯歸……讓出二城?”


    “此事簡單,除了將桑城、曲水劃歸大乾,並給出三百萬兩銀子外,魏國還需賠付我大乾將士開拔之資!”


    話音剛落,場中之人再次愣住了。


    蕭綽生忍住開口阻止的衝動。


    兩座城加兩百萬兩銀子,已在她承受範圍,已然是百年內大乾對魏國作戰除當年河西之戰攻城略地外的第二場大勝!


    更為關鍵的是當年那場大戰乃是大乾備戰多年,主動挑起。


    而這場河東之戰,則是收複失地加反攻奪城。


    若以此論,則此番河東之戰更勝當年的河西之戰。


    若再算上戰損等因素,此戰對大乾的意義更為重大!


    到四國使臣齊入大乾時,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都無人再說她這個皇帝不夠格,更不能說她是庸主。


    而這一切,皆因為她重用許良才出現的!


    “朕倒要看看,你究竟能借此事弄出多大動靜!”


    魏虔難以置信,“開,開拔之資?”


    他頭一次聽說和談時還要賠付敵方開拔之資的!


    魏嬰臉色難看無比,極力壓製怒火仍怒視許良,“許大人這等荒唐要求,還怎麽談下去?”


    許良嗤之以鼻,“是你魏國不自知,所以本官覺得也沒什麽好談的了。


    若魏將軍不忿,大可現在就迴去點兵點將,再打一場,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和談,如何?”


    “你——”


    魏嬰怒目圓睜,死死攥拳。


    許良“嚇”了一跳,趕忙往後退,“怎麽,惱羞成怒了,想動手?”


    魏嬰隻覺胸肺快要氣炸,一旁魏虔更是雙目充血,恨不得立刻將許良撕了。


    許良又加了一句,“魏將軍,你按著他點,別咬著人!”


    “啊——”


    魏虔猛然向前撲來,卻被魏嬰一把按住。


    “噗嗤!”


    魏虔怒火攻心,吐出大口血來。


    顧春來皺眉,一步擋在蕭綽前麵。


    魏嬰按住魏虔,也不管視線被阻,沉聲衝蕭綽道:“乾皇陛下,此和談條件太過苛刻,容外臣迴去考慮之後再做答複!”


    蕭綽衝顧春來點頭,示意他讓開,旋即微笑點頭:“魏卿不必著急,四國前來和談,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可定下的。


    此間若有異議,可隨時找許愛卿商洽。”


    “許愛卿,朕將此事委托於你,可不許怠慢輕侮!”


    許良拱手,“謹遵陛下旨意!”


    魏嬰狠狠抿了一下嘴,唇間滲出絲絲血跡。


    “既然如此,外臣告退!”


    “老國公,再會!”


    說罷,不等蕭綽等人迴應,他便拉著神色萎靡的魏虔匆匆離去。


    許定山看了一眼蕭綽,後者點頭示意後他這才走了出去,“為將軍,慢走……”


    顧春來旋即跟了上去。


    不多時,二人返迴,麵上皆有喜色。


    不待蕭綽發問,許定山便開口道:“陛下,魏使氣得不輕。”


    蕭綽點頭,看向許良,“許愛卿,你此舉意欲何為,是否太過張揚了些?”


    許良搖頭:“陛下,將士們沙場出生入死,若不強勢,對不起他們啊。”


    蕭綽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上官婉兒美眸中泛起異彩。


    她們在方才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將利益最大化,唯有許良想到的卻是要對得起邊關將士!


    許定山、顧春來目光一亮。


    許良這番話足見他體恤將士之心。


    此話若被邊關將士知道,不知道能收攏多少軍心!


    果然,不愧是許家的種,便是不親自率軍打仗,也能知道如何統禦將士。


    蕭綽又問,“既如此,許愛卿是真打算要魏國賠付開拔之資?”


    許良搖頭笑道:“可以談。”


    蕭綽詫異,“那為何剛才要那般行事,豈非多此一舉?”


    許良搖頭,“一則河東還未傳迴消息,二則微臣一直需要一個離間魏國跟王景的契機。


    隻是一直沒能找到。


    不想今日魏嬰上門,主動送來這契機。”


    蕭綽麵露驚喜,“你是說……”


    許良這才點頭,“不錯,微臣今日就沒想跟他們和談,一切都是為了王景布下的局!”


    說著,他看了外麵天色,“若陛下沒有別的事,微臣想現在就去看望一下王景將軍。


    幾日不見,微臣對他甚是想念啊。”


    蕭綽麵色古怪,擺手道:“你忙你的去吧。”


    “遵旨!”許良拱手,正要出去,猛然發現蕭綽還坐著沒動。


    蕭綽擺手,“朕還有些話要同老國公說。”


    待許良離開,她這才微笑道:“老國公後繼有人,許家為國建功,可喜可賀!”


    許定山含笑拱手,“全賴陛下隆恩!”


    ……


    馬車上,魏虔攥拳在小桌上連番捶打,咬牙怒罵,“許良,許良,這該死的許良!”


    魏嬰嘴唇微動,以手抹去上麵血跡,“夠了!”


    魏虔生生壓住怒火,沉聲道:“王爺,不與大乾和談了,我們迴去,我去齊國借兵,憑您的威望跟領兵之能,大乾無人是您的對手!”


    “住口!”魏嬰一拍桌子,嘴角血跡又滲出血跡,“大魏新敗,王景被俘,左起重傷,短時間內不宜再戰!


    而大乾如今已經與趙國達成通商約定,具體有無軍事之約尚無從知曉,這個時候跟大乾開戰,有極大可能要麵對乾、趙夾擊!”


    魏虔滿臉不甘,“難道真的要賠付開拔之資?”


    誰都知道,大軍開拔,動輒幾百上千萬兩的銀子!


    真要賠了,魏國就算拿迴平陽、榆城兩地,也必然受到重創。


    未來數年,乃至十數年,魏國都將無力承擔大型的戰爭!


    魏嬰被魏虔叫喊聲吵得頭昏腦漲,隻得敲了敲桌子,“你聲音小些。”


    “這應當隻是許良想要討價還價故意為之,他可能是想留下平陽,為日後進擊大魏埋釘子,有或許……”


    說到這裏,他猛然想到什麽,聲音也變得冷冽,“故意拖延時間,去套王景的話!”


    ……


    大理寺內。


    許良再次拎著酒菜食盒來見王景。


    他熟練地讓獄卒搬來桌椅,依次將酒菜放在桌上。


    王景這次卻沒再搭理他,恢複最初的冷漠。


    許良不以為意,擺放好碗筷酒壺後這才坐下,微笑道:“方才魏嬰將軍到我家了。”


    隻此一句,王景豁然起身,“你說什麽!”


    “魏國英武王,兵部尚書,當世名將之首,魏嬰。”許良給對麵的王景倒了一杯酒,“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王景神色變化,內心掀起大浪,“他怎麽來了,他來幹什麽……”


    許良嗬嗬笑道:“當然是來和談,不然來幹什麽?”


    王景猛然想到什麽,沉聲喝道:“他跟你說什麽了?”


    許良沒有迴答,舉杯示意。


    王景極力壓住怒火,伸手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快說!”


    許良卻淡淡一笑,不答反問,“王將軍覺得他到我家能談什麽?


    我若告訴將軍,他到我家隻是跟我爺爺敘舊,你信嗎?”


    王景沉默了。


    自他跟許良認識以後,一直暗中留意許良。


    他知道許良是要離間他與魏皇的關係,許良也從未遮掩過這想法。


    甚至對方連怎麽做的都告訴了他。


    可越是這樣,他越是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就算是離間,許良隻需隔三岔五來這裏走個過場就行了,何必大費周章地跟他聊天,喝酒?


    不等他開口,許良忽然歎息起來,“可惜,可惜啊。”


    王景皺眉,“可惜什麽?”


    許良故作欲言又止,“算了,喝酒吧,反正你這樣心誌堅定的人晚輩也說不動。”


    “此話何意?”王景急喝,“小子,你到底想說什麽的?”


    許良仍舊搖頭歎息,“沒想到,真是沒想到……魏國怎麽……不應該,至少不能……唉!”


    王景心神狂震,沒想到?不應該?不能?


    再看許良滿臉惋惜、難以置信之色……


    難道是……魏國要放棄他?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可若魏國不是為了放棄他,為何要派魏嬰來?


    魏嬰又為何要到鎮國公府?


    難不成就為了敘舊?


    總不能是為了招攬許家吧?


    堂堂魏將,又是魏國英武王,竟能走進鎮國公府,說是就為了聊天敘舊,誰信?


    一時間,王景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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