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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拂,孤會保護好你和孩子,你安心下來,好不好?”


    “嗯!妾永遠都相信殿下!”


    “阿拂,孤會永遠保護好你和孩子。”


    “君子如珩。妾希望珩兒日後能做個皎潔如玉的君子。”


    “我們的珩兒,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殿下對珩兒這樣好,珩兒必定是來報答殿下的,妾跟珩兒,隻需要依賴殿下就好。”


    “有殿下保護好妾跟珩兒,妾什麽都不怕。”


    “……”


    寧玄禮向來從容的眼底凝上痛楚,他心中如利刃劃過。


    他從未有過如此的挫敗,自怨。


    “阿拂,是孤對不起你,都是孤沒有保護好你和珩兒。”


    沈青拂望著他,眼底滿是傷痛。


    她不再說一句話,收迴所有的視線,將頭埋在膝間。


    良久,肩膀一顫一顫。


    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寧玄禮眼眶通紅,俯下身抱住她,強行將人從榻上抱起來,“阿拂,孤好恨自己,你別要再哭下去了,好嗎。”


    她也隻有無聲的哭泣,一言不發。


    整個人被他抱著,她麻木的任由淚水一行一行的滑落,麵無表情。


    寧玄禮心如刀絞。


    他慌張不知所措的摟著她,輕輕擦掉她的眼淚,低聲安慰道,“孤已為珩兒極盡哀榮,害了我們孩子的人,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他聲音發顫低啞,


    為了安慰她,壓低了聲音,極其的溫柔耐心。


    沈青拂一時間卻用力掙脫他的懷抱,


    她從未有過如此大的力氣,掙命一樣死死的推開他,力道過大,她也被慣性牽扯得身子一歪,撞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殿下,孩子已然沒有了。”


    她寸心寸灰,聲音嘶啞,“無論殿下如何處罰罪人,也換不迴我們的孩子了。”


    寧玄禮心中銳痛。


    他朝她伸出手,想再度把她抱在懷裏,她卻一下躲開,極力避開他,縮在了床榻的角落裏。


    他手停在空中,緩慢的收攏手指。


    寧玄禮既痛又悲,悶聲問道,“阿拂,不肯原諒孤麽?”


    沈青拂再仰起頭,眼裏隻剩下悲哀和死寂。


    她話音平靜。


    “妾本蒲柳,能得殿下一夕愛幸,此生不悔,珩兒枉死,妾心如死灰,人死如燈滅,心死如月沉,妾已沒有資格再見殿下,願殿下容妾自此再不相見。”


    “你……說什麽?!”


    寧玄禮狠狠一震。


    他瞬間唿吸一滯,薄唇緊抿,“阿拂,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沈青拂格外平靜淡漠的嗯了聲。


    “妾說,願此生,與殿下不複相見。”


    她豈能如此平靜……


    往常那樣愛意的眼神,隻剩下冷漠和黯淡。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阿拂明明是最愛他的!


    寧玄禮心中緊了又緊,他死死咬著牙擠出幾個字,“你再說一遍。”


    沈青拂深吸一口氣。


    扶著牆壁緩慢的跪直了身體,她眼神冷淡死寂,無悲無痛的掉下一滴淚。


    她叩首行禮,語調平淡,“妾沈氏無福,不足以保養龍嗣,自知有罪,失子於前,頂撞殿下於後,失儀失德,罪該萬死,豈能安居東宮再侍奉殿下,妾求殿下旨意,遣送妾居於冷宮,非死不得出。請殿下降旨。”


    寧玄禮震驚的望著她,一時間猶如萬箭穿心。


    他愣了很久,薄唇緊咬出一聲顫抖的問責,“你就這麽不想看見孤嗎?”


    沈青拂沉默。


    一晌,她緩慢而偏執的答道,“大錯已鑄,妾唯願今後不再有錯。”


    寧玄禮難以置信,


    往日洞悉一切的眼神此刻隻剩下即將失去一切的痛苦。


    他勉強壓下所有情緒,咬著牙問道,“何為大錯。”


    沈青拂嘴角一扯,自嘲似的答道,“愛上殿下,便是妾一生之錯。情之一字,傷人傷己,是世間最錯之事。”


    寧玄禮倒吸一口氣,緊緊盯著她,聲音發顫,“阿拂的意思是,以後不會再愛孤了麽……”


    沈青拂終於將視線移到他眼前。


    她分明眷戀的凝視著他,卻最終隻剩下冷漠,悔恨,她格外平靜的掉下一滴淚,“妾當初深愛殿下,為此才進東宮,想不到妾一腔愛意,愛到如今,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保住,或許,妾命該如此。殿下,就容妾一人孤獨終老,了此殘生吧。”


    早知伴君將失子,何必當初嫁東宮。


    她眼底再無愛意。


    寧玄禮深深的愣住,眼底蔓延濕意,他少見的慌亂起來,“你死了這條心,孤絕不會讓你離開孤。”


    沈青拂茫然的看了看他。


    “殿下,你我之間,何必如此。”


    “你我之間,自當如此。”


    他說著低下頭去,狠狠的咬住她的嘴唇,不停的索取,仿佛這樣能證明她還愛他。


    她卻沒有半分迴應。


    沈青拂麻木的接受一切。


    寧玄禮錯愕的愣住,不敢相信的又咬了咬她,她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迴應。


    “你明明那麽愛孤,如今就吝嗇到,一點愛意都不肯給孤了麽?”


    沈青拂無動於衷,麵容黯淡。


    寧玄禮慌亂的擰著眉頭,看了她半晌,終於確認,她當真要收迴所有對他的愛意。


    他不由分說一把抱住她,她依舊毫無反應,僵硬著任由他抱得很緊。


    男人聲音一直在顫抖,自責後悔。


    “阿拂,孤向你認錯,都是孤的錯,孤沒有保護好你,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你原諒孤,好不好。”


    沈青拂疲累的閉上眼,任由他抱著。


    “殿下,妾很累了,很想休息了。”


    太子殿下。


    我今日所做一切,不止是要楚燦做不成太子妃。


    更要你,痛徹心扉。


    你就好好享受這場錐心之痛吧。


    隻有體會過徹底失去,才會珍惜接下來的失而複得。


    可惜你從未知曉,倘若真的愛上一個女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寧玄禮緊緊抱著她,又小心翼翼的鬆開半分,隻見她疲憊的閉著眼,他將她打橫抱起,“阿拂累了,孤送你迴常熹……”


    他頓了頓,“迴乾清殿。”


    沈青拂疲倦的不願再睜開眼,已經哭累了,也無所謂迴去哪裏。


    太子抱著沈側妃一路迴了乾清殿。


    這路上的宮人都看在眼裏,盡知此事,今夜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


    沈側妃失子,楚良娣降位。


    坤寧宮很快得知了消息。


    皇後大驚失色,怒火難消,當即去了芳華殿怒斥楚良娣。


    當夜,陛下親自降旨:


    皇孫寧奕珩早夭,東宮失子,著以皇長孫之禮立衣冠墓,罷朝三日,以盡哀思。


    ……


    乾清殿。


    翌日。


    沈青拂在內室的軟榻上醒來,身上蓋著太子才能用的明黃色繡蟒紋錦被。


    她麵無表情拉開被子。


    昨晚太子跟她一塊睡在同一張軟榻上,此刻,人不在此。


    “沈主子,太子殿下去了坤寧宮,稍後便迴,奴婢為您更衣吧。”


    一個陌生的侍女走過來。


    呈上了一張衣案,案上放著兩套蜀錦裁的新衣服。


    “請主子選一套吧。”


    沈青拂語調淡漠,“我不用你來伺候,叫侍琴來。”


    乾清殿侍女哽了一下,“迴沈主子,殿下有旨,隻容您一人住在乾清殿,所以您的貼身侍女不能進殿侍奉,還請主子體諒。”


    沈青拂皺了皺眉。


    “既然殿下不在,那我便迴常熹殿。”


    侍女趕忙行禮道,“主子,殿下已下旨,您近來隻能住在乾清殿,由奴婢們伺候。奴婢們都是在乾清殿當值的侍女,定不會比您的貼身侍女伺候得差。”


    如此說來,狗男人是不打算讓她出乾清殿了。


    這倒也省得麻煩了。


    跟他在一塊住,他就更能知道,什麽是徹底失去。


    沈青拂從善如流,“知道了。”


    兩套蜀錦衣服,都是素色,隻有繡紋不同,一件繡竹柏,一件繡梅菊。


    她選了繡竹柏的那套。


    任由侍女給她更衣,接下來,便是常規的洗漱,上妝,梳發,戴發飾。


    侍女選了一支格外華麗的發簪。


    比劃著要往她發髻上戴去。


    “皇長孫剛逝世,你就要拿這支花枝招展的簪子來給我戴嗎。”


    “奴婢有罪!求主子饒恕!”


    沈青拂淡淡道,“你出去吧,我自己來。”


    “是,奴婢告退。”


    彼時,暗處一個身影現身,朝她跪下,仰視著她,“主子。”


    “你膽子不小,這裏可是太子的乾清殿。”


    沈青拂看著鏡中的自己,烏發如雲被挽起,為失去的孩子盡哀,自然什麽都不用戴,如此幹幹淨淨即可。


    她語調冷淡。


    “你是真不怕被人發現。”


    墨驚雪微笑,“反正若有那一日,不過是我死罷了。”


    他這話說的,仿佛自己賤命一條。


    沈青拂解下荷包,摸出裏麵那隻假的金鑲玉未羊杯,隨手一扔,丟給他,“拿下去銷毀,一點痕跡也別留下。”


    墨驚雪單手接住,“屬下明白。”


    “眼下我是出不去乾清殿了,乾清殿不同其他地方,此地守衛森嚴,你近來還是不要再露麵了,免得狗命不保。”


    墨驚雪笑了笑,“好。”


    ……


    坤寧宮。


    皇後麵色難看,又不得不接受現實。


    皇家的孩子難將養,皇長孫過世,太子心裏比其他人更難過。


    她語調寬慰,不失威嚴,“太子,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世事無常,沈側妃失子,本宮知道你心裏難受,但是,你是太子,身為國之儲君,你必須節哀。”


    誰都可以常哀,獨獨太子不能哀。


    寧玄禮一言不發,隻有沉默。


    皇後歎了口氣,“皇長孫的祭禮,有禮部操持,太子,你已命人誦經祈福百日,做到了一個父親的職責,不必過於自責。”


    寧玄禮仍舊不發一言。


    皇後又道,“沈側妃驟然失子,她心情鬱結,太子不如恩賞她母家,以作安撫。”


    “兒臣明白。”


    他總算寡淡的迴應了一句。


    皇後看了看他,卻道,“太子,本宮聽聞,你把沈側妃安置在了乾清殿,此舉恐怕不妥,我朝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


    寧玄禮淡淡道,“兒臣已命人傳下話去,誰敢置一詞,格殺勿論,母後放心就是,不會有任何人敢議論此事,乾清殿密不透風,此事不會外泄,更不會有損皇家體麵。”


    皇後一怔。


    太子這是打定主意了。


    “那太子為何非要將沈側妃安置在乾清殿不可呢?”


    寧玄禮沉默了一會。


    隨即道,“沈側妃失子,鬱鬱寡歡,她性子軟,一向單純善良,兒臣是怕她萬一,一時有何想不開。”


    皇後看著他,若有所思。


    “沈側妃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太子不妨多加勸慰。”


    “兒臣知道。”


    ……


    乾清殿。


    太子殿下禦駕返迴。


    沈青拂安靜的坐在妝鏡台前,沒有行禮,也沒有說話。


    直到太子已走到她跟前,


    她才遲鈍的俯下身,被他拉了起來,“阿拂放心,沒有人知道你在這裏,不必行禮。”


    她一身素色蜀錦繡竹柏紋錦衣,鮮少有如此清冷莊重的樣子,一支裝飾的珠釵都沒有,更是潔淨到底。


    沈青拂眼神淡漠,更顯得清冷聖潔。


    “殿下打算把妾扣留到幾時。”


    寧玄禮溫柔的撫上她的側臉,“孤親自照顧阿拂,何談扣留。”


    沈青拂臉上平靜到已無一點波瀾。


    一句話不說,隨便他如何觸摸。


    他手指微僵,卻沒有收迴來,跟著握住她的手,“已到辰時,咱們還是先用膳吧。”


    乾清殿傳了膳。


    季長暉頭一迴看見太子殿下這樣行事,雖說沈側妃失子,但也用不著同吃同住吧……


    膳食擺了一桌,足有十幾道。


    侍女布菜,都是她素日愛吃的菜,同樣是酸甜口味的。


    她卻隻是坐在桌前,一動不動。


    寧玄禮親自遞給她一雙長箸,“阿拂,怎麽不用膳。”


    沈青拂拿起長箸,機械的進食,麵無表情,隨意吃了兩口。


    “妾已吃好,殿下隨意。”


    她說罷起身,轉而坐在了軟榻上,視線平靜的望著窗外。


    窗外有飛鳥,自在的掠過。


    偶爾在樹枝上成雙成對,偶爾又在空地上,四處蹦跳。


    她注視著景色,還是沒什麽表情。


    寧玄禮走過來,攬住她細瘦的身子,低聲道,“再去吃兩口,吃完了,孤就帶你出去走走,好嗎。”


    沈青拂一言不發。


    他俯下身,寬慰道,“阿拂,雖然我們的珩兒不在了,可我們還有以後,以後的日子,孤會百倍千倍的補償你,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哦,殿下是要妾,強顏歡笑嗎?”


    沈青拂冷笑了一聲,“可惜妾,生來就不會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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