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沒想到相親竟然還能相到熟人！你也是扛不住了？”
白音藏在李簡的身體裏，借著記憶中的那雙眼，看著數年前那熟悉的餐廳，熟悉的桌案，熟悉的蒙氏奶茶，以及當年熟悉的自己。
蒙古奶茶那略微鹹鮮的味道從茶褐色的杯中不斷地湧出，灌在鼻孔，敲動著人的味蕾，撥著人的神經。
李簡平日裏穿的衣服無非都是黑、灰、藏藍等一類深色，穿在身上除了略顯深沉，此外就是憑空多了幾分老氣。李簡的穿衣風格白音並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改的，隻是在大學畢業後再次重逢時就已經成了這個樣子。
通過時間推算，那年相親的李簡已經剔除了眼見喜、耳聽怒、舌嚐思和身本憂，整個人的狀態也早已和大學時不同，臉上雖然有笑容，但是極為僵硬，雙眼無神，常常蒙著一層朦朧的灰色，那雙眼睛經常是半閉半睜，像是多了幾分疲憊，添了幾分滄桑，甚至就連話也基本沒有幾句，即使說了也平靜的令人感到可怕，那一個個字就像是從牙縫中勉強蹦出拚湊的，一般沒有絲毫溫度。
當時的白音甚至以為這家夥是生了什麽大病，馬上要死了。
當時的白音對於相親沒有說太多的好感，隻是為了勉強應付家裏的催促，自然也沒有抱有什麽成功的期許，迴複的聲音自然也是淡淡的。
“是啊。我也沒想到你也會過來相親，更想不到我的相親對象竟然還是你。”
“人生何處不相逢，天大了，什麽人才都有，相聚也隻不過是意外！咱們姑且把這頓飯吃完，若是不把時間熬定一會兒，家裏的人總是難以交代。”李簡說。
那聲音實在難受，聽起來就像機器的迴複，讓白音極為的不大適應。
看著現在的菜還沒有上齊，便有一搭子沒一搭的開始聊著。
“你和樊夢還有聯係嗎？你們兩個人分手還是蠻倉促的，雖然在一起時不時就會吵架，但是我感覺你們兩個還是挺適合的！”
“哦，是嗎？”李簡麻木的應了一聲，而後整個人都僵住了，像是在思考些什麽卻是又像什麽都沒想起來，旋即問道，“說吧，你怎麽還單著呢？”
記憶中的白音微微一笑，“那有什麽啊！你不也是一樣，總不能說你跟樊夢分手之後就再也沒有愛了吧？我隻是有些累，你知道我比你和樊夢要大上兩三歲，我剛畢業工作還沒有著落，父母就開始催促著結婚催的實在讓人心煩。我搞不明白為什麽現在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如此的模式化，上學、工作、結婚、生孩子、養孩子，所有一條龍的東西都似乎在出生的那一刻都被確定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就開始不斷的推進每一個進程。雖然我並不感到厭惡，但是這種不斷推進的過程讓我感到很疲憊。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情說談個戀愛什麽的！因為一旦談戀愛了，父母就認為是不是就應該要立刻結婚生子。所以，戀愛什麽的，現在我真的不怎麽需要了！”
多年前如此，現在的白音還是這麽想，雖然孩子已經很大了，但是結婚和戀愛這種事似乎距離她依舊很遙遠。樂樂幾乎是她現在唯一感到快樂的源頭，但是對於李簡，白音與他既沒有世俗中所謂的友情轉變為親情的戲碼，更沒有說因為孩子而產生愛意的苗頭，兩人彼此之間的關係更像是合作夥伴，而合作的根本就是樂樂。
那時的李簡或許在聽，或許隻是坐著發呆，聽完白音的話，全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白音見此隻得苦笑，忍不住的問了一句，“那你呢？為什麽不再找一個呢？”
李簡認真想了想，道：“因為我不配！”
無論是當時的白音還是現在的白音，對於這個迴答至今都沒有理解李簡的意思。
當時的白音隻是微微苦笑，但還是試著溫柔的寬慰李簡，“人呢，沒有說配不配這個定義，隻有適不適合這種說法，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緊壓的太深，這對你沒有好處，看開點兒，活著就有希望，有希望就一定有新生活！”
“但願吧！”李簡麻木的迴應。
菜很快上齊，整個過程兩人幾乎沒有任何的交流，平淡的吃完飯，平淡的告別，除了互相留了聯係方式，以此作為迴家應付的證明外，便再無其他。
那年剛剛工作不久的李簡就很快的從家裏搬了出去，在鬆州城的邊緣租了一間小房子，白音去過幾次。
雖然子女工作之後搬出父母的房子獨自出外租房子住是一件極為尋常的事情，但李簡這個房子租的就很耐人尋味，畢竟李簡的工作地點是在代北並不是在鬆州，這顯然是不必要的花費，可李簡還是選擇單獨搬出來住。
當然白音也曾懷疑過這是家庭的原因，可是李簡的父母對於理解非常好，是非常開明且陽光熱情的父母，顯然並不是因為家庭。
白音試著問過李簡從家裏搬出來的原因，但是李簡對於這一切始終守口如瓶，可現在似乎貌似知道了一些。
隨著夜色的降臨，李簡沒有吃飯，而是獨自的站在浴室中，用冷水瘋狂的澆著身體。
身體滾燙的猶如熱炭，頭昏腦脹，眼花耳鳴，舌頭不斷的抽搐，喉嚨裏始終充實著異味，時不時的還會產生幻覺，以及幻聽。身體的每一個骨頭節都在不斷的擠壓，錐心的疼痛在體內洶湧翻騰，疼的李簡隻能蜷縮在地麵，在冷水中瑟瑟發抖。
這具身體並不是真實存在的肉體，產生的那點疼痛，幻象以及幻聽，對於白音的影響微乎其微。可是作為一個久居牧區防疫站的大夫，這些肉體上的痙攣反應令白音無比明白李簡此刻到底經受著怎樣的痛苦。
不知在浴室中待了多久，李簡終於顫顫巍巍的從浴室中爬了出來。拉開浴室對麵的小櫃抽屜，裏麵堆著一堆堆的大小不一的瓷器葫蘆，上麵貼著各樣的標簽，其中最多的便是一種名為抑髓丹的藥。
李簡的手看的厲害，那巴掌大的葫蘆在他手中就像是有千斤重一樣，完全抓也不住，隻能強硬的催動著體內的炁韻控住，倒出五六枚藥後就一股腦的全部塞進嘴裏。
白音不知道抑髓丹究竟是治什麽病的藥物，但是李簡這種隨機倒取幾顆就往嘴裏塞的樣子，就算是無害的藥也很難不吃出問題。
李簡吃了藥，整個身體赤裸的蜷縮倚坐在櫃子旁，大口地喘著粗氣，不知過了多久， 才略微好些，可站起身的過程仍顯得格外的吃力，走起路來更是搖搖晃晃。
剛換上了睡衣，床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李簡強打著精神接了電話。
“喂！”
“你的藥還夠嗎？需不需要我再送一點兒過去！”對麵道。
“那還能支撐一段日子！鬆州這邊還是不用了，我馬上就要迴代北了，那裏還有些藥能夠我支撐一段日子！”李簡平靜的說著，可他的鬢角卻卻滿是冷汗。
“你這麽搞是會死的！每剔除一條根器，就會產生一種後遺症，抑髓丹雖然可以平複這些後遺症，可你也應該知道抑髓丹這種東西對身體傷害實在太大了，你的根骨一直在被削弱，若是持續下去，恐怕你很快就會死翹翹的！”對麵的人說。
“我沒得選！”李簡虛弱的說，“還有最後一條根器，把它剔除，就能夠完全壓製住意見欲！到那時候對於其他人而言才是最好的，我現在的情緒是極不穩定的，依照我的手段和能力，一旦失控將會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在我手裏。我可不想像楊旭一樣被抓進監獄度過後半生，我還有仇沒有報呢！”
“那你現在有沒有人選啊？”對麵的人無奈的問。
“暫時還沒有！像我這樣的家夥是不值得信任的，我的東西也一定是有問題的，這個人並不好找！就算是在冠冕堂皇的借口下已經做了四迴，這第五迴我還真不知道怎麽下手啊！”李簡說著從床邊拿起一個電話簿認真的翻找著上麵的名字。
“反正你也沒有什麽時間好活了，找個機會跟你在乎的那些人告個別吧！”對麵的人微微頓了一下，“不孝有三不後為大！你作為法脈的傳承人，你現在沒有徒弟又沒有子嗣，無論是對於宗門還是家族，你都是個不孝的存在，你要不要先考慮一下收徒和子嗣的問題？”
“沒有這部分考慮！這又不是必然的義務，我不能為了所謂的道義而去耽誤別人！你有沒有別的事兒了？沒有的話我就掛了！”李簡說。
“有的，有的！”對麵趕緊說。
“什麽事兒？重不重要，不重要的就不要提了！”
“根據你之前提供的線索，我確實在閣中的一些文獻中查到了些苗頭，你說的那個七日浮生九轉大羅經的最後一代所有者確實出自於天師府，而且人也確實是幾十年前被驅逐出門的，不過和天師府的資料一樣，這裏麵並沒有記錄到對方的名字！不過，有趣的是，那個名字卻被記錄了下來，和你想的沒錯，她應該是有問題的！”
白音藏在李簡的身體裏，借著記憶中的那雙眼，看著數年前那熟悉的餐廳，熟悉的桌案，熟悉的蒙氏奶茶，以及當年熟悉的自己。
蒙古奶茶那略微鹹鮮的味道從茶褐色的杯中不斷地湧出，灌在鼻孔，敲動著人的味蕾，撥著人的神經。
李簡平日裏穿的衣服無非都是黑、灰、藏藍等一類深色，穿在身上除了略顯深沉，此外就是憑空多了幾分老氣。李簡的穿衣風格白音並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改的，隻是在大學畢業後再次重逢時就已經成了這個樣子。
通過時間推算，那年相親的李簡已經剔除了眼見喜、耳聽怒、舌嚐思和身本憂，整個人的狀態也早已和大學時不同，臉上雖然有笑容，但是極為僵硬，雙眼無神，常常蒙著一層朦朧的灰色，那雙眼睛經常是半閉半睜，像是多了幾分疲憊，添了幾分滄桑，甚至就連話也基本沒有幾句，即使說了也平靜的令人感到可怕，那一個個字就像是從牙縫中勉強蹦出拚湊的，一般沒有絲毫溫度。
當時的白音甚至以為這家夥是生了什麽大病，馬上要死了。
當時的白音對於相親沒有說太多的好感，隻是為了勉強應付家裏的催促，自然也沒有抱有什麽成功的期許，迴複的聲音自然也是淡淡的。
“是啊。我也沒想到你也會過來相親，更想不到我的相親對象竟然還是你。”
“人生何處不相逢，天大了，什麽人才都有，相聚也隻不過是意外！咱們姑且把這頓飯吃完，若是不把時間熬定一會兒，家裏的人總是難以交代。”李簡說。
那聲音實在難受，聽起來就像機器的迴複，讓白音極為的不大適應。
看著現在的菜還沒有上齊，便有一搭子沒一搭的開始聊著。
“你和樊夢還有聯係嗎？你們兩個人分手還是蠻倉促的，雖然在一起時不時就會吵架，但是我感覺你們兩個還是挺適合的！”
“哦，是嗎？”李簡麻木的應了一聲，而後整個人都僵住了，像是在思考些什麽卻是又像什麽都沒想起來，旋即問道，“說吧，你怎麽還單著呢？”
記憶中的白音微微一笑，“那有什麽啊！你不也是一樣，總不能說你跟樊夢分手之後就再也沒有愛了吧？我隻是有些累，你知道我比你和樊夢要大上兩三歲，我剛畢業工作還沒有著落，父母就開始催促著結婚催的實在讓人心煩。我搞不明白為什麽現在所有人的人生都是如此的模式化，上學、工作、結婚、生孩子、養孩子，所有一條龍的東西都似乎在出生的那一刻都被確定了，隨著時間的流逝，就開始不斷的推進每一個進程。雖然我並不感到厭惡，但是這種不斷推進的過程讓我感到很疲憊。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情說談個戀愛什麽的！因為一旦談戀愛了，父母就認為是不是就應該要立刻結婚生子。所以，戀愛什麽的，現在我真的不怎麽需要了！”
多年前如此，現在的白音還是這麽想，雖然孩子已經很大了，但是結婚和戀愛這種事似乎距離她依舊很遙遠。樂樂幾乎是她現在唯一感到快樂的源頭，但是對於李簡，白音與他既沒有世俗中所謂的友情轉變為親情的戲碼，更沒有說因為孩子而產生愛意的苗頭，兩人彼此之間的關係更像是合作夥伴，而合作的根本就是樂樂。
那時的李簡或許在聽，或許隻是坐著發呆，聽完白音的話，全然沒有任何的反應。
白音見此隻得苦笑，忍不住的問了一句，“那你呢？為什麽不再找一個呢？”
李簡認真想了想，道：“因為我不配！”
無論是當時的白音還是現在的白音，對於這個迴答至今都沒有理解李簡的意思。
當時的白音隻是微微苦笑，但還是試著溫柔的寬慰李簡，“人呢，沒有說配不配這個定義，隻有適不適合這種說法，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緊壓的太深，這對你沒有好處，看開點兒，活著就有希望，有希望就一定有新生活！”
“但願吧！”李簡麻木的迴應。
菜很快上齊，整個過程兩人幾乎沒有任何的交流，平淡的吃完飯，平淡的告別，除了互相留了聯係方式，以此作為迴家應付的證明外，便再無其他。
那年剛剛工作不久的李簡就很快的從家裏搬了出去，在鬆州城的邊緣租了一間小房子，白音去過幾次。
雖然子女工作之後搬出父母的房子獨自出外租房子住是一件極為尋常的事情，但李簡這個房子租的就很耐人尋味，畢竟李簡的工作地點是在代北並不是在鬆州，這顯然是不必要的花費，可李簡還是選擇單獨搬出來住。
當然白音也曾懷疑過這是家庭的原因，可是李簡的父母對於理解非常好，是非常開明且陽光熱情的父母，顯然並不是因為家庭。
白音試著問過李簡從家裏搬出來的原因，但是李簡對於這一切始終守口如瓶，可現在似乎貌似知道了一些。
隨著夜色的降臨，李簡沒有吃飯，而是獨自的站在浴室中，用冷水瘋狂的澆著身體。
身體滾燙的猶如熱炭，頭昏腦脹，眼花耳鳴，舌頭不斷的抽搐，喉嚨裏始終充實著異味，時不時的還會產生幻覺，以及幻聽。身體的每一個骨頭節都在不斷的擠壓，錐心的疼痛在體內洶湧翻騰，疼的李簡隻能蜷縮在地麵，在冷水中瑟瑟發抖。
這具身體並不是真實存在的肉體，產生的那點疼痛，幻象以及幻聽，對於白音的影響微乎其微。可是作為一個久居牧區防疫站的大夫，這些肉體上的痙攣反應令白音無比明白李簡此刻到底經受著怎樣的痛苦。
不知在浴室中待了多久，李簡終於顫顫巍巍的從浴室中爬了出來。拉開浴室對麵的小櫃抽屜，裏麵堆著一堆堆的大小不一的瓷器葫蘆，上麵貼著各樣的標簽，其中最多的便是一種名為抑髓丹的藥。
李簡的手看的厲害，那巴掌大的葫蘆在他手中就像是有千斤重一樣，完全抓也不住，隻能強硬的催動著體內的炁韻控住，倒出五六枚藥後就一股腦的全部塞進嘴裏。
白音不知道抑髓丹究竟是治什麽病的藥物，但是李簡這種隨機倒取幾顆就往嘴裏塞的樣子，就算是無害的藥也很難不吃出問題。
李簡吃了藥，整個身體赤裸的蜷縮倚坐在櫃子旁，大口地喘著粗氣，不知過了多久， 才略微好些，可站起身的過程仍顯得格外的吃力，走起路來更是搖搖晃晃。
剛換上了睡衣，床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李簡強打著精神接了電話。
“喂！”
“你的藥還夠嗎？需不需要我再送一點兒過去！”對麵道。
“那還能支撐一段日子！鬆州這邊還是不用了，我馬上就要迴代北了，那裏還有些藥能夠我支撐一段日子！”李簡平靜的說著，可他的鬢角卻卻滿是冷汗。
“你這麽搞是會死的！每剔除一條根器，就會產生一種後遺症，抑髓丹雖然可以平複這些後遺症，可你也應該知道抑髓丹這種東西對身體傷害實在太大了，你的根骨一直在被削弱，若是持續下去，恐怕你很快就會死翹翹的！”對麵的人說。
“我沒得選！”李簡虛弱的說，“還有最後一條根器，把它剔除，就能夠完全壓製住意見欲！到那時候對於其他人而言才是最好的，我現在的情緒是極不穩定的，依照我的手段和能力，一旦失控將會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在我手裏。我可不想像楊旭一樣被抓進監獄度過後半生，我還有仇沒有報呢！”
“那你現在有沒有人選啊？”對麵的人無奈的問。
“暫時還沒有！像我這樣的家夥是不值得信任的，我的東西也一定是有問題的，這個人並不好找！就算是在冠冕堂皇的借口下已經做了四迴，這第五迴我還真不知道怎麽下手啊！”李簡說著從床邊拿起一個電話簿認真的翻找著上麵的名字。
“反正你也沒有什麽時間好活了，找個機會跟你在乎的那些人告個別吧！”對麵的人微微頓了一下，“不孝有三不後為大！你作為法脈的傳承人，你現在沒有徒弟又沒有子嗣，無論是對於宗門還是家族，你都是個不孝的存在，你要不要先考慮一下收徒和子嗣的問題？”
“沒有這部分考慮！這又不是必然的義務，我不能為了所謂的道義而去耽誤別人！你有沒有別的事兒了？沒有的話我就掛了！”李簡說。
“有的，有的！”對麵趕緊說。
“什麽事兒？重不重要，不重要的就不要提了！”
“根據你之前提供的線索，我確實在閣中的一些文獻中查到了些苗頭，你說的那個七日浮生九轉大羅經的最後一代所有者確實出自於天師府，而且人也確實是幾十年前被驅逐出門的，不過和天師府的資料一樣，這裏麵並沒有記錄到對方的名字！不過，有趣的是，那個名字卻被記錄了下來，和你想的沒錯，她應該是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