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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內,一位正氣凜然的英俊男子背脊挺直,正襟端坐。


    看到下來的安從謹,立馬起身站直,順帶揪起低著頭坐他身邊的少年,沉冷威嚴的嗓音嚴厲催促:


    “愣著幹什麽!道歉!”


    看著拽上陸洺軒專門來探望的陸易塵。


    安從謹麵無表情。


    這個歉也不是非聽不可。


    顯然,對麵的人似乎也是這麽覺得的。


    但礙於身後某道氣勢洶洶的強迫性目光,帶著毛線帽的少年被迫低下那顆倔強的腦袋。


    陸洺軒張了張嘴,同安從謹對視數秒,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僵硬聲音道:“對……不起。”


    安從謹挑眉,驚訝掃視。


    不等他開口,陸易塵的批評當即響起:“這就是你的反省?都什麽語氣!重新道!”


    陸洺軒:“……”


    陸洺軒彎下腰,僵硬變為深深的麻木,嘴唇咬地快要出血,卻在自己哥哥的瞪視下不得不服。


    他彎下腰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徹底破罐子破摔似的,深深低頭大聲開口:


    “對不起!”


    暫且不論是不是真的知錯道歉,反正這卑微的態度做得很足。


    讓出於保護安喻被迫恩仇勾銷合作的安從謹心中一硒,都想原地鼓掌了。


    雖然不是直接報複,但顯然,眼下這種讓陸洺軒吃癟的方式更爽。


    曾經殺人不眨眼、半分不會低頭的人,被最在意的哥哥強壓著給自己道歉?


    都能想到這對陸洺軒有多折磨!


    效果堪比前世將最愛美好麵子的埃文斯虐殺的侮辱!


    別說,一下就讓心中積怨沒報複迴去的安從謹由內而外的舒暢。


    安從謹緩緩掀眸,瞥著陸洺軒,似笑非笑沒急著開口。


    陸洺軒也不敢貿然抬頭。哥哥還在一旁盯著,隻能保持著那個低頭深躬道歉的姿態。


    衣角的手緊緊攥著,感覺再繼續下去那衣服都要扯破了。


    陸易塵卻隻掃了眼,一點沒有曾經的心疼驕縱,沒發話讓陸洺軒起來,看著他繼續保持那副卑微姿態的道歉姿勢,冷聲斥道:


    “那麽大聲喊口號呢?你到底走沒走心!是誰在家裏說要來跟人家道歉,我才帶你來的!來了又這副樣子,擺給誰看呢!”


    彎著腰的少年身體一僵,憋不住想抬頭。


    卻緊接著,聽到陸易塵淩厲的聲音大斥:


    “就算是為了突然出現的星獸又怎麽樣?你可是差點把人家打死了!家裏和學校就是這樣教你的?一點該有的愧疚都沒有嗎!”


    “我……!”


    再次頓在原地,並不再敢抬起。


    陸洺軒憋屈默住,心裏那叫一個塞了黃連的苦。


    還說不出!


    還是自己作的!


    偏偏就在這時,安從謹慢條斯理開口:“沒事,誤會一場,你弟同我都解釋清楚了。”


    陸易塵迴視,眼中目光複雜又遲疑。


    他深深望了安從謹數秒,對於那明明親眼所見弟弟開槍殺人,可在迴來後,卻被兩個當事人清一色統一口徑、對外澄清是誤傷的發展滿頭黑線。


    據二人說,是為了打一個突然竄出來的星獸。


    說得信誓旦旦,言之鑿鑿。


    上麵調查的人過來問他時,把他都弄懵了。


    直到看著那一個個證實二人說的是事實的證據擺出來。


    徹底把陸易塵整得懷疑人生,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看錯。


    ……可若真是洺軒對安從謹下死手,對方也不可能、更沒理由包庇啊?


    但這些疑點,在麵對更離譜的結果時,也隻能滿心狐疑地被迫接受另一個相對不那麽離譜的答案。


    ——譬如,真的是一場誤會。


    就算怪,也隻能是怪洺軒技術糟糕,打個星獸打人身上,差點打死了安從謹。


    “實在對不住。”剜了眼至今還連道歉都說得糟糕的陸洺軒,陸易塵沉沉歎氣,眼帶自責:


    “洺軒自小被家裏慣壞了,性子實在惡劣,無法無天的……自己能力不夠,還敢逞強開星核彈,弄得差點重傷你——”


    說著,再次重拍了下陸洺軒,“這會兒又啞了?幹站著當樹樁?你的道歉呢!”


    “……”


    陸洺軒眼底壓火,心想:……去他媽的道歉!


    他不過就是想趁機見一見安喻。


    昨天哥哥風塵仆仆出任務迴來,一迴來就惦記這走之前差點被他弄死的安從謹。


    一下就讓聯絡安喻無門的陸洺軒亮了眼睛。


    雖然他和安從謹定下合作的約定,之前那事算是讓安從謹吃悶虧私了。


    可耐不住這人陰啊!


    仗著是安喻的哥哥,從將安喻帶迴聯盟星後就藏在公爵府。


    半點不放出來!


    他想見都見不到!


    那些給安喻寄過去的東西,似乎也隻讓安喻收到了一次。


    還是後來,陸洺軒好不容易才收買了人打聽到,竟然後麵的幾次寄禮全被扣下,全丟外麵垃圾桶。


    ……特麽直接給他物理隔絕了!


    陸洺軒氣得快要跳腳,恨不能穿越到和安從謹談判交易的那天。


    啪啪給自己兩耳光子。


    然後第一個要求毫不猶豫要提——見安喻!不許攔著他找安喻!


    被擺了一道的陸洺軒憤懣不平。


    剛開始還試圖曲線救國。


    沒想到,那個埃文斯更難搞。


    一個破公爵,府邸弄得跟銅牆鐵壁似的,根本進不去一點。


    所有路都被堵死,陸洺軒在心中罵上萬遍安從謹那個老狗比,逼到最後差點安營紮寨守在公爵府門口蹲魚!


    隻能說,幸虧陸易塵昨晚就迴來了,第二天就帶著陸洺軒上門道歉。


    不然,若是再晚兩天,以陸洺軒這性格,再逼下去怕是真的要瘋,最後幹出不管不顧粗暴強闖的事兒。


    對於二人的承認,滿心狐疑,甚至為此親自帶著人過來確認一趟的陸易塵沉默片刻。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可又沒找到半分疑點。


    無奈之下,隻能將信將疑的相信。


    但還是揪著陸洺軒重複道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歉。


    最後終於說出一句“真情實感”“誠懇知錯”、勉強讓陸易塵臉色緩和的滿意歉。


    快樂轉移的很明顯。


    陸洺軒淡淡死感,整個人被歉給道麻了。


    安從謹則眼尾輕彎,整個人感冒都好了大半。


    終於,被首肯離開的陸洺軒蹭一下起身。


    如蒙大赦般,都不用陸易塵再發話,一秒鍾都待不下去原地竄走,速度快得像後麵有頭狼在追。


    瞧著陸洺軒直奔的地方,安從謹笑意緩緩頓住。


    他跟著要站起來,作勢想攔住那滿臉寫著不安好心,又一個往安喻身邊湊的混蛋。


    可不等他走,先被陸易塵拉住。


    之前順眼的人突然變得刺目起來。


    安從謹幽幽掀眸,一副“你最好有什麽要緊事”的冷臉。


    下一秒,那表情便突然一變。


    隻聽陸易塵猶疑的聲音緩緩叫住他:“安老……他有和你說過莫特星係的事嗎?”


    滿腦子將陸洺軒扔遠點的安從謹表情一頓。


    又疑惑又不解,半晌後搖搖頭,“沒……”


    頓了頓。


    似乎覺得隻迴答單個字太高冷,讓人沒有接觸的渴望。


    安從謹冷臉補充:“涉及軍秘的,爺爺不會給家裏透露。”


    “不是軍秘……”陸易塵目光遲疑,眼中比剛才給陸洺軒軍訓時道歉的神色還要複雜,試探點了句,“就……安老元帥的傷……你知不知道……”


    安從謹蹙眉,不解迴視。


    一無所知寫在臉上。


    看著發生那麽大的事居然還什麽都不知道的安從謹。


    陸易塵這下徹底不可置信地呆住,“你……你不知道……?”


    他語氣僵硬,沉沉歎了口氣:


    “就是安老元帥手下叛逃……這次在莫特那兒……損失挺慘重的……”


    沒放心上,甚至目光還在陸洺軒消失的背影上流連,暗暗想等會兒那混蛋要是敢碰安喻伸哪隻爪子剁他哪隻的安從謹緩緩迴神。


    反應過來這說的是什麽。


    安從謹眼神倏地一厲,語氣不可置信:“叛……逃?!”


    ……


    這邊,安喻這兒正上演一出不情不願的強迫大戲。


    被強迫的主人公安小魚扒著門把手,瞪圓了眼委屈兮兮拒絕:


    “我忙著呢!你帶上墨九他們走唄?”


    說著,目光落到居然跑來找自己的陸洺軒,想也不想一起打包出去:


    “喏!還有他!你們三個一起去嘛!絕對熱鬧有意思!”


    接了安從謹吩咐來帶魚外出的埃文斯笑容梗住,整個有些麻。


    一旁,被點名的龍玖和陸洺軒齊齊扭頭,滿臉寫著“什麽玩意兒瞎胡點名什麽誰要和他一起”的驚恐嫌棄。


    陸洺軒甚至剛剛才過來,都沒和安喻說上一句話,好不容易忍辱負重結束,喜氣洋洋來見麵。


    結果第一句就是被指使和一群看著就不是好家夥的人出去。


    臉都要氣黑了。


    安喻卻全然顧不得這些,隻想把這些打擾他的人統統指使出去。


    ……雖然去秀場看漂亮珠寶衣服挺有意思,但說實話,這些日子在公爵府快被亮晶晶的寶石淹沒的安喻,已經不像曾經那樣對那些東西那樣著迷了。


    簡稱,擁有的實在太多了,奢侈品秀場上的那些有的還不如埃文斯送他的,已經入不了眼了。


    自然談不上多感興趣的。


    最重要的——那一屋子的零件還在那兒擺著呢!


    他都快要忙死了!哪有空再和他們出去瞎逛?


    不趕緊重新裝好,就那公爵和哥哥都笨笨的成那樣,更別提府裏的其他人。


    早晚不注意得給他謔謔踩光!


    一門心思惦記自己那堆好不容易拆好的機甲,安喻頻頻迴頭往那間屋子瞅。


    未曾注意到在場幾人臉色似乎精彩紛呈,一個比一個要炸。


    “安喻!”最先憋不住的陸洺軒繃著臉,一步步走來。


    他定定望著安喻,那副慣會迷惑人的模樣一眨不眨盯著,活像隻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動物,囁嚅控訴著讓人心生慚愧的難過:


    “你說過,不會不要我的……”


    可惜,這份真綠茶的惹人憐是對魚彈琴。


    簡稱,白費。


    隻見狀況外的安喻愣住,茫然抬眼,“……啊?”


    “所以,你是反悔了嗎?”少年嗓音隱隱顫抖,受傷的目光下,是劇烈翻湧,似乎隨時會掀起的瘋狂。


    仿佛接下來的迴答,真的能將他整個人擊垮。


    安喻一臉懵,迴以滿臉問號的不解:


    “我……這怎麽就……成不要你了?”


    “你就是不要我了。”陸洺軒眼睛竟真的泛了紅,倔強開口。


    或許有那麽點故意讓人心疼的茶氣。


    但一開口,陸洺軒卻真的越說越難過了。


    心髒就是難受的厲害。


    這是除了哥哥之外,唯一他選擇相信、接納進心裏的人。


    他明明,想要的就隻是這麽兩份愛。


    可哥哥現在對他態度冷漠。


    以往出遠門後迴來,都是第一時間去看他。


    這次卻是自己守在家裏才堵上哥哥,縱然聽了偽造後的調查解釋,依舊板著那張讓他害怕的臉,並在第二天就壓著他摁頭來道歉。


    而安喻……


    自分別後,那一封封寄出卻沒有迴音的信、一盒盒送來卻連見都沒有資格就被扔掉的禮物,等了無數個日夜卻沒有條迴複的消息。


    雖然知道,這些怨不得安喻,都是那個安從謹幹得好事。


    但是,不論是那些讓他輾轉反側的無眠夜晚,還是這剛一見麵就被安喻指出去的話。


    無一不擊潰著陸洺軒那最脆弱的唯一弱點。


    極端的人往往也有著最極端的情感。


    對他人有多麽惡劣。


    對真正珍視的人就會有多麽占有。


    那彎下的腰在背棄尊嚴和驕傲去對安從謹道歉時,有不快,有屈辱,有憤懣。


    都沒有此刻恐懼再次失去一人的悶疼。


    簡直和那天被哥哥目睹他殺了人,冰冷漠視的陌生人目光足以相比的難受。


    甚至,還要更奇怪、更嚴重一些的酸脹刺痛。


    安喻不要他了……


    他就隻有這兩份愛,都要這麽吝嗇的奪走嗎?


    真情實感湧出,在心間掀起恐懼的激蕩。


    竟真讓陸洺軒一副慌亂不定的紅眼含淚樣。


    不過,在偏見到底的埃文斯眼裏,這些全是裝出來的。


    埃文斯眉頭緊鎖,看到陸洺軒靠近安喻,心中警鍾便打起。


    當即沉著臉要過去擋。


    隻是沒想到,眼前一閃,另一道身影比自己速度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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