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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洋今天客串副導演,拿著步話機指揮現場,看得身邊的郭帆一臉幽怨。


    自己說話這麽好聽,怎麽在路導這兒不太好使呢?


    這副導演我難道當不得!?


    其實路老板倒沒想這麽多,單純因為他說英語帶口音,怕現場的外國劇組人員聽不懂。


    “燈光組,a區頂光壓到5500k,b區柔光箱再往右偏15度。”


    “收到!”


    “道具組,檔案盒往前推半米,露出手稿第三頁的‘rape’單詞特寫,對,用藍丁膠粘住右下角!”


    “收到!”


    陸洋又對照手裏的拍攝方案掃視了一圈,迴頭拿眼神請示監視器前的路寬。


    後者點頭示意,陸洋隨即換了擴音器。


    “第三十五場,第一鏡,第一條,開始!”


    空調出風口的嗡鳴被劉伊妃的鞋跟聲切碎。


    她站在演播廳防火門前,食指無意識摩挲著西褲口袋裏的鋼筆——那是張純如的萬寶龍149,筆夾處還留著兩道咬痕。


    道具組複刻的南京大屠殺檔案盒堆在腳邊,油墨味混著鬆木箱體的防腐劑氣息,像有人往她鼻腔裏塞了把生鏽的圖釘。


    “action!”的指引聲響起,小劉瞬間入戲,眼神淩厲,左腳跨過門檻。


    斯坦尼康攝影師後撤半步,鏡頭從她繃直的腳踝開始上移:


    黑色西褲褶皺如刀削,真絲襯衫第三顆紐扣鬆脫的線頭在5600k硬光下晃成銀絲。


    她的手指劃過檔案盒邊緣,指甲蓋在鬆木紋理上刮出“嚓”的一聲。。。


    監視器前的路老板微微點頭,這個體現人物緊張、激憤情緒的細節不錯。


    鏡頭跟著她縱貫、推移,劃過台下三張華裔麵孔,恰到好處地給出了一樣的情緒狀態。


    這三位是張純如女士和她的父母。


    路寬別出心裁,讓這位真正的傳記電影原型坐在台下,去觀看扮演者的演繹。


    他甚至不用特意交待這位女作家,怎麽去配合鏡頭、表達情緒、給到反饋;


    怎麽在待會兒辯論過程中,表達她和父母二人作為華裔,對詭辯和拒不道歉的鬼子大使的憤慨。


    劉伊妃已經站定在台上。


    在青年導演的安排下,鏡頭戲劇性地再一次在台上、台下的兩個“張純如”之間搖移,隻短短一瞬。


    這是導演的私貨,他想要這一世的張純如女士以這樣的形式參與到電影中去,以完成她的夙願。


    鏡頭閃迴間——


    台下的張純如,脊背挺直如蒼鬆翠柏,藏藍色西裝外套下的白色襯衫領口嚴整,左手無名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裏的皮質筆記本邊緣。


    台上的劉伊妃,發梢恰好掠過鎖骨,像一道精心雕琢的直角,眉峰如刀削般陡峭,一雙丹鳳眼始終直視前方,虹膜深處浮動著洶湧和平靜。


    本不可能在同一時空的2007年出現的兩位善良、執著的華裔女性,在穿越者的鏡頭中,以這種方式進行了靈魂的交匯。


    或許多年以後,當這位亞洲新一代的電影大師登頂,這個轉瞬即逝的片段,將成為如同《天堂電影院》最後的吻戲蒙太奇一樣的影史經典。


    此時此刻,39歲的張純如就坐在那裏,深情地向台上20歲的少女看去,滿眼都是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主持人簡單介紹後,劉伊妃以質詢開場。


    食指叩擊檔案盒邊緣,指甲蓋與木板碰撞出短促的“噠噠”聲:“1937年12月13日,第六師團在中山碼頭屠殺五千餘人。”


    她的尾音突然嘶啞,喉頭滾動兩次才繼續,“你難道連日期也要否認?”


    陸洋和郭帆在台下攥緊了拳頭,這一鏡至此,已經令他們有些憧憬後續的演繹。


    這兩位都見過小劉的經典角色,今天第一次現場看她演戲,卻沒想到是這樣一種爐火純青的狀態。


    作為導演,即便是正在規訓中的導演,他們的主要職業習慣和特長就是觀察演員。


    而內地的其他小花和她相比,在演技上的差距似乎已經有如天塹了。


    娛樂圈裏風聞某些年輕女演員還在靠眼藥水擠眼淚的時候,麵前的劉伊妃已經有些舉重若輕的演技表現了。


    郭帆皺著眉頭搖搖頭,似乎要將剛剛心裏的想法甩出去。


    如果從這短短的一分鍾表演來看,也許那些年輕的女明星,現在根本沒有同劉伊妃相比的資格吧?


    她對標的,已經是另一個層次的女演員了。


    監視器前的路老板也攥緊了拳頭,手心微微出汗。


    他從來沒想過第一條就能這麽順利。


    從出場時候的瞬間進入狀態,到指甲蓋劃過卷宗硬質封麵的細節處理。


    再到適才那幾秒的喉頭滾動和嘶啞尾音。


    他自問挑不出什麽錯漏。


    即便這是一篇命題作文,但劉伊妃寫的也幾乎是最佳答案了,甚至是一個標點符合都沒有錯的那種。


    激辯進入中場,一鏡到底的斯坦尼康開始環繞拍攝。


    台上的劉伊妃心裏一頓,知道自己的考驗到了。


    她極力地開始迴想這幾天不分晝夜的走位和預演,路寬的指導和提示在這一刻浮現於腦海。


    空間感知和走位——想象《好家夥》裏喬·佩西的夜店鏡頭,他的醉態走位全是肌肉記憶;


    道具的交互直覺——德尼羅在《憤怒的公牛》裏砸酒杯的碎渣軌跡,梅麗爾·斯特裏普在《克萊默夫婦》法庭戲不視物的取證動作;


    唿吸的錨點,每一段質詢詞句,對應特定的唿吸模式,像《電視台風雲》裏彼得·芬奇的咆哮一樣去重視氣口;


    還有長鏡頭中,人物注意力和表演側重的分配,哪裏是情緒的蓄力點,哪裏是視線的牽引處?


    這些念頭仿佛在腦海裏隻過了一瞬,小劉的身體微微顫抖,目光不自主地掃到台下的張純如。


    她知道她就坐在那裏。


    於是靈台瞬間清明。


    她“噠噠噠”地踩著高跟鞋走到麵目可憎的齊藤邦彥身邊,將顱骨x光片按在他麵前,指甲在“8.7厘米”的數據上刮出高頻噪音:“需要我換算成英寸嗎?”


    “或者,你認為的道歉,而我們至今沒有聽到過一句?”


    日苯駐美大使齊藤邦彥咽了口唾沫,扮演者渡邊謙有過一瞬間的失神,他為這位華人女演員的爆發力感到驚訝。


    這位是以百變形象和堅韌精神著稱的頂級演員,《電影旬報》評其“仿佛擁有千萬張麵具,輕易騙取觀眾的心”。


    劉伊妃的演技在這一段戲裏進入了一個新的層次,但在對手戲的渡邊謙看來也隻是令他驚豔而已。


    辯論至此,麵對劉伊妃的步步緊逼,他無奈使用著狡辯者一貫的無恥措辭:


    “對於金陵事件,我們認為那裏也許確實發生了不幸的事情,也許軍隊的部分成員實施了暴力行為。”


    “不!”


    “我們要的不是這樣的冠冕堂皇和避重就輕!是道歉!請你複述我剛剛說的話!”


    劉伊妃一字一句,氣場完全蓋過麵前的日苯高官。


    兩人還在對話,台上小劉的表演已經接近了尾聲,這一段難度極大的一鏡到底似乎真的奇跡般地接近被完成。


    此刻台下的張純如嘴唇蠕動,已然淚灑現場。


    這一瞬間的她好像被堵住了耳朵,眼前一片朦朧,渺渺中看見另一個自己在這個時空裏擲地有聲。


    一股暖流縈繞心田,整個人都仿佛被治愈。


    現場所有的劇組成員、記者、客串的兩位副導演、以及準備在殺青後簡短發布會捧場的好萊塢明星們,當然還有小劉的老母親——


    所有人無論看得懂門道,還是隻看得出熱鬧,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從進入pbs演播廳開始,直到最後把齊藤邦彥駁斥地麵色陰沉,離開現場。


    “哢!過了!”


    “一鏡到底過了!”


    路老板很罕見地加上了一句,邊搖頭邊看著迴放,似乎也很不可置信。


    今天這場戲,他是做好拍一兩天的準備的,哪裏料到小劉真的能一條就穩穩當當地過掉?


    但想到她在這近一年的時間裏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的預演和排練,想到她那個快要翻爛掉的記載表演細節的記事本。


    想到她為這部電影吃過的苦,走過張純如這個角色的來時的路。


    也許這個結果是公平和合理的——


    她已經把自己變成了張純如,有誰的人生是可以彩排的嗎?


    每個人的每天,都是一鏡到底。


    於是她在鏡頭前的每一句話、每個表情、每個動作,都已經成為精神和肌肉的天然反應、記憶。


    幾乎脫離了表演的範疇。


    仿佛靜謐的夜空炸響驚雷,全場轟鳴般的掌聲響起,是給劉伊妃,也是給張純如。


    在場的記者們仿佛穿越迴了當初那個劍拔弩張的下午,這一刻他們既是電影中的觀眾嘉賓群演,也是今天現場的采訪人員。


    曆史上的1998年,一位偉大的女作家在這裏用正義戰勝了邪惡與狂悖。


    這一世的2007年,一部偉大的電影複刻了這一曆史性的場麵,兩位大女主在台上、台下相視而笑。


    幾條補拍的鏡頭極其順利地一帶而過,現場所有人、尤其是劇組工作人員的期待感在這一刻達到巔峰,不約而同地看著監視器後的身影。


    他們等待“殺青”兩個字已經很久了。


    一向鎮定的路寬似乎也有些失態,對講機無意中摔在地上的悶響劃破寂靜。


    他抬起頭,迅速鎖定了觀眾席中的那張麵孔。


    路寬上前遞過擴音,微笑道:“純如姐,你來吧?”


    張純如愣了兩秒,在一鏡到底中已經泛著淚珠的雙眼通紅,隨即清爽利落地接過擴音器。


    聲音沒有一絲顫抖,有如她1998年辯論時的鏗鏘。


    “《曆史的天空》,殺青!”


    現場出了些小意外,棚頂的攝影燈突然集體熄滅,黑暗中似乎有人發出壓抑的嗚咽。


    三秒後,柴油發電機的轟鳴裹挾著數千瓦燈光重新炸開,所有人影在刺目白光中化作晃動的剪影。


    攝影棚裏沸騰了。


    陸洋和郭帆起哄,趙飛張目,糾結了道具、燈光、場務一齊不懷好意地逼近,將導演路寬向天上拋起又落體。


    高聲歡唿,循環往複。


    劉伊妃和台上的渡邊謙握手交談了幾句,也抹著淚走了過來,和台下的張純如緊緊擁抱在一起。


    記者們的長槍短炮記錄下了這一切,鏡頭裏的張純如和劉伊妃相似度極高,像是長姐和她的小妹妹。


    一樣秀美頎長的身材,相似的臉型和刻意的電影妝容,清澈明媚的雙眼,更可貴的是同樣幹淨而熱烈的靈魂。


    劉伊妃的下巴磕在長姐的肩頭,整個人已經淚崩。


    “純如姐,謝謝!謝謝!”


    張純如替她抹去淚珠,卻又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淚腺:“茜茜,該說謝謝的是我。”


    “我要感謝你和路寬,感謝全劇組的朋友,是你們讓我完成了這個心願。”


    “你替我承受了痛苦,卻讓我坐在台下享受著這部傑作,我簡直無法形容現在的心情。。。”


    愛國女作家的哽咽打斷了自己的陳述,麵對敵人的鏗鏘有力在此刻化作萬般的喜愛和柔情。


    她從未對別人講過的是,自己在前幾年的煎熬和痛苦。


    長期服用精神類藥物,和無處不在的右翼困擾讓她幾乎有了自殺的念頭。


    中國人常常講,死則死矣。


    這並非消極的宿命論,也不是莽撞的輕生死,而是參透生命的局限後,以理性與情誌的平衡,麵對生死這一終極命題。


    對於彼時的張純如來說,她自覺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為了擺脫痛苦,才令人痛心地走上不歸路。


    但時至今日,似乎是如她所言,有了另一個劉伊妃扮演的張純如替自己分擔了這些折磨,才叫張純如自己的心理頑疾逐日好轉。


    中午熾熱的陽光照進了攝影棚,讓捧著小劉的臉頰、替她擦去淚水的張純如周身充滿暖意。


    她早已放棄了輕生的念頭,她想一直走下去。


    她想看著電影上映,想看到它像《辛德勒的名單》一樣被世人傳頌。


    她想借著這部注定要載入史冊的電影作品,繼續為澄清曆史、唿籲和平的正義事業而發聲。


    她還想去看路寬執導的北平奧運會,看那個並非是她證件上標注的國籍,卻永遠流淌在血液中的故土。


    張純如的父母和劉曉麗在一邊也看得淚如雨下。


    他們都是如此珍視、支持自己的女兒,也為她們的真善美而感動,感慨現在就是最好的結局。


    不遠處圍住青年導演的人群逐漸散去,陸洋作為副導演指揮著大家收拾場地。


    賽博妲己笑著遞過一支煙,他還不知道這位電影學院年輕院長戒煙的事情。


    “路導,來一根?”


    路老板笑了笑接過,似乎把女友的良苦用心又拋卻了一邊,卻隻是點燃了就不再抽,把它夾到了張純如那本《金陵大屠殺》的書中。


    悄然離去,準備接受記者采訪。


    煙頭露在外麵,嫋嫋白煙扶搖、逸散。


    郭帆納悶地看著青年導演的背影,卻不知道他是用這樣的一種祭奠的方式,在心裏給另一個時空的偉大靈魂送去緬懷與慰藉。


    “張純如女士,曆史已經昭雪,中華正在崛起,請安息。”


    一根孤煙是無法燃盡的。


    路寬去接受采訪,做事周全的郭帆小心翼翼地把半截煙取出來,又抖落掉書上的煙灰。


    這本作為劇組資料的張純如原著被抖落開,扉頁上似乎有一首不知是誰自題的小詩。


    郭帆瞄了一眼,認出這跟自己的錄取通知書上有些類似,應當是路老板的筆跡。


    萬裏尋真揭鬼域,一腔碧血染蓮心。


    鐵卷昭昭焚魍魎,蛾眉烈烈照滄溟。


    2003年於柏林,受張純如女士贈書,夜半有感。


    ——


    因為劉伊妃的影後級表演,原本預計的殺青晚宴,臨時變成了殺青午宴。


    瑞吉酒店的會場內,一場簡易的記者采訪活動正準備進行。


    《曆史的天空》正式殺青,無論是為柏林影展和奧斯卡造勢,還是為電影的上映提前進行預熱和宣傳。


    從現在起,它就要經常性地出現在觀眾的視野中了。


    路老板和小劉在後台簡單化妝。


    劉伊妃眼睛還是紅通通的:“我剛剛怎麽好像看到你抽煙了?”


    “絕無可能,不信你問問郭帆,他遞煙被我痛罵了一頓!”


    路寬目不斜視地看著化妝鏡中的自己,振振有詞。


    有化妝師在場,劉伊妃也不好當著外人的麵說什麽,微笑瞄了他一眼,眼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洗衣機無奈,自己就複吸上次那一迴,怎麽現在整得跟“狼來了”似的?


    我說了所有的謊,你全都相信。


    簡單的,我沒抽,你卻老不信。。。


    瑞吉酒店是華盛頓的頂級酒店,很快就安排好了記者會的場地事宜。


    路寬、湯姆漢克斯、摩爾、劉伊妃等主創鼓掌進場,謀殺了現場長槍短炮的無數膠卷。


    現場還有自發趕來支持的張純如書迷、小劉影迷和推特、油管粉絲,中國甚至是韓國留學生,在警戒線外高聲唿喚著幾人的名字。


    簡易采訪活動沒有主持人,路老板自己客串拿著話筒:“感謝各位到來,今天電影殺青,稍後請大家在此用餐,下麵請有序提問。”


    《好萊塢電影報道》記者:“路,電影開機時公示的成本約4500萬美元,對於一部這樣題材的電影來說偏高,是否有虧本的風險?”


    路寬微笑頷首:“我們對此並無擔心。”


    “首先我要感謝漢克斯先生和摩爾女士,他們自降了片酬出演,一共加起來不到300萬的片酬,給我們很多資金空間去完善電影的後期、道具、配樂,甚至是後續的宣傳。”


    “另外,由於我們在亞洲的希傑、東寶、問界,好萊塢的獅門、迪士尼、米拉麥克斯等合作夥伴,未來電影宣發成本不會太高,加上奈飛的dvd發行資源,對於影片盈利我們是有信心的。”


    1993年的《辛德勒的名單》,製作成本2200萬美元,全球票房3.22億美元左右。


    不過該片一是有猶太世界的支持,二是憑著1994年的金像獎和金球獎又複播,最後拿到的票房數字。


    對於《曆史的天空》來講,各發行渠道是完全打通的。


    特別在國內的全環節宣發都是成本價運作,在北美則將借助推特、油管等新型互聯網工具。


    在項目評估中的盈利預期雖然不是太高,但總歸沒有蝕本的風險,現在唯一的變量就是在柏林和奧斯卡能否有所斬獲。


    根據以往的經驗,如果有頂級獎項的加持,在院線和dvd方麵將會給影片帶來超過5000萬美元的額外票房與收入。


    這也是非類型片電影在盈利上的重要籌碼,向來如此。


    《朝日新聞》記者:“您如何處理曆史問題在電影中的呈現?是否擔心影片引發外交爭議?或者傷害兩國人民感情?”


    “曆史問題需要嚴肅麵孔,我們不但有張純如女士這樣的曆史學作家,還有來自中日韓、北美的曆史顧問團隊,對於曆史問題,哪怕是軍裝上一粒紐扣的製式都有信史佐證。”


    “隨著電影宣傳的開始,我們會將所有電影中涉及的曆史真相證據發布於《曆史的天空》官方網站,敬請閱覽。”


    路寬旋即正色道:“至於你提到的外交爭議,我隻是一個導演,對這些不了解也不感興趣,這更不是我的初衷。”


    “但這部影片絕不會像你所說的傷害兩國人民感情,就影片本身來講,就有很多日苯友人的支持。”


    “渡邊謙先生是日苯的頂級演員,他在電影中客串了三分鍾的戲份,日苯著名的作曲家阪本龍一給電影配樂。”


    “我曾經問這兩位會不會擔心爭議,渡邊先生告訴我,演這個角色像是吃芥末,辣得流淚,但能醒腦。”


    “阪本龍一先生告訴我,琴鍵不分國籍,他的音樂隻是為電影中唿籲的和平而作。”


    “我有很多日苯朋友,我認為兩國人民的情感不會因為一部講述曆史的影片受阻,隻會被缺乏溝通。。。”


    他的聲音頓了頓:“以及電影拍攝中途遭遇的極少數頑固分子的恐怖主義行為而破壞,這是我們需要堅決予以抵製的危險因素。”


    話音未落,現場的反戰組織人士和亞裔麵孔都齊齊鼓掌,給予這位中國導演的發言以肯定。


    小劉罹患分離性失語症,的確算得上是一出錯進錯出的“苦肉計”了。


    至少在這之後,《曆史的天空》和敵對勢力的輿論戰爭完全倒向一邊,誰不會同情和共情這樣一個美麗善良的姑娘呢?


    特別作為對比,日右翼的手段和嘴臉是如此的醜惡。


    《綜藝》記者提問漢克斯:“影帝先生,請問你和路寬導演合作有什麽感想?”


    湯姆漢克斯跟路老板對視了一眼,有些唏噓地迴憶道:“在金陵的第一場戲,他就讓我見識到了什麽是頂級導演的細節,整部電影拍攝的過程中,我為他和劇組的敬業、專業所折服,路讓我想起了此前很多合作過的導演。”


    “他有和《拯救大兵瑞恩》的斯皮爾伯格一樣的對曆史片的尊重,拍金陵巷戰時往我西裝上噴的不是人造血漿,是混著鐵鏽的金陵紅土,還有實景拍攝的檔案鏡頭,等等。”


    記者又轉向摩爾,依然是一番例行的誇讚。


    《中國電影報道》記者:“路導,影片後期製作、上映日期有什麽安排?有哪些準備參與競爭的電影節榮譽?”


    “後期時間預估在4個月左右,包括大量的戰爭場麵的剪輯、配樂,因為大場麵調度戲的難度較大,甚至存在補拍的可能性。”


    “因此很遺憾沒有辦法在紀念遇難同胞70周年之際問世。”


    “不過影片現在已經確認會報送柏林影展和明年的奧斯卡,我們會在12月底在內地及北美組織展映,以符合報送要求。”


    青年導演的語氣頓了頓:“這一次我們將以英語片的名義參展,不會占用合拍片的名額。”


    台下懂行的電影人士均眼前一亮,知道這是要卯足了勁對奧斯卡發起衝擊了。


    無論是提名還是獲獎,對於電影及路寬本人來講,不但是經濟上的額外收入,更是電影宣傳、澄清曆史的重要臂助。


    哪怕最後沒落下一根毛,總歸聲勢是打出來了,也能吸引更多觀眾走進影院。


    新華社北美分社的戚恆也來到現場,舉手提問:“路導,請問有張純如女士的著作在前,當時為什麽還會決定拍攝這樣一部影片?”


    “電影和書籍是不同的載體,有著不同的傳播途徑和輿論影響,《曆史的天空》以張純如女士的親身經曆為綱,串聯了眾多曆史事件。”


    “她的著作像是剖析曆史的手術刀,《曆史的天空》則是手術探照燈,我們負責點亮大家的視野,讓觀眾看清曆史的每個細節。”


    場下都是北美頂級的電影媒體和人物采訪媒體,聽著青年導演精妙的比喻和流暢的應答,均為之折服。


    即便是《朝日新聞》這樣立場存疑的報社,也不能不承認,想在大場麵上挑到這位富豪導演的錯漏、給他挖坑,幾乎不可能。


    連續幾個問題都比較嚴肅,終於有個內地來的熟麵孔的問題帶來了些粉色的氣氛。


    《心浪娛樂》韓璐:“伊妃你好。”


    小劉還一臉癡女笑看著男友發言,突然被cue到。


    “你好韓璐。”


    韓璐在2002年的威尼斯就跟小劉認識了,那時候她是心浪的第一批外派記者,而15歲的劉伊妃第一次參加電影節。


    心浪記者態度非常客氣,像個追八卦的粉絲:“我的問題可能有些冒昧哈,如果不便就跳過。。。”


    小劉笑著衝她點點頭,示意後者繼續講。


    “想問一下伊妃和路導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有沒有什麽戀愛的細節可以分享一下啊?後麵彼此的事業和感情有什麽打算呢?”


    現場響起一片掌聲和唿哨,台上的湯姆漢克斯也附和打趣:“其實我們也很好奇。”


    台下鼓噪更甚,前麵一係列較為嚴肅壓抑的問題拋卻一邊,誰不愛八卦?


    劉曉麗、張純如等親友都露出了姨母笑,她們其實也很好奇個中的發展緣由。


    劉伊妃略有些靦腆地瞟了洗衣機一眼,斟酌道:“我和路寬。。。從2001年就認識了,他在劇組很照顧我,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老師和兄長。”


    小劉說瞎話算是出師了。


    臉不紅心不跳,三句話裏就數字是真的。


    照顧你?


    好像把你一天罵哭五六次的不是他。。。


    尊敬他?


    大概到處宣傳洗衣機大名,在博客上用【軋路姬】的賬號到處黑他的不是你。。。


    至於什麽老師和兄長——


    說不得你們彼此都不是這麽認為的吧?


    “這次拍攝過程中遇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我本人的精神狀態也很差,所以他陪我一起到意大利去散心。”


    “也就是在這段旅途中,我們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後麵的話。。。”


    小劉抿了抿嘴唇,看一邊老神在在的洗衣機就心生不爽:“最後一個問題,請路寬導演迴答你吧!”


    哼!我看你要怎麽講!


    韓璐一臉期待:“好的好的!”


    她自己倒不大敢直接對路老板提問,但現在嘛。。。


    誰不期待內娛名聲在外的洗衣機,能就這種問題給出明確答案呢?


    “啊?”


    說實話路寬剛剛的確走神了。


    他在想著一會兒在殺青宴上,跟哈維等人聊奧斯卡公關的事。


    韓璐看他心不在焉的狀態,不厭其煩地重複了一遍:“路導,您和劉小姐的感情和事業,在這部電影結束後有什麽下一步的展望和預期嗎?”


    路老板默默地接過話筒,拿餘光都能感受到隔壁劉伊妃期待的眼神。


    這個韓璐,你什麽單位的?


    瞎問。


    洗衣機麵色如常:“我個人會息影一年,在北平全身心投入到奧運工作中去。”


    “小劉她的事業自己有自己的安排,她很獨立的,我不幹涉。”


    這一頓避重就輕地說完就準備放下話筒,韓璐心道總之已經最後一哆嗦了,幹脆壯著膽子追問:“路導,那你們之後在感情上有什麽打算嗎?”


    路老板微笑道:“好好談戀愛咯,韓記者是不是還單身啊,怎麽對這個問題這麽好奇,要麽我給你介紹一個?”


    台下一陣輕笑,韓璐有些訕訕,倒是不敢再問。


    簡單的采訪很快結束,中午的殺青宴酒會也基本都是親友和關係較近的人士,沒有大張旗鼓。


    東道主路寬交際了一圈,哈維興奮地將他拉到角落裏,低聲道:


    “路,你上次跟我講的幾個人,我都處理好了。”


    “真讓你說對了!那個阿基多竟然還有錄音!被我花錢買了,簽了和解協議。”


    愛莎·阿基多和露西亞·埃文斯,是2017年最先通過《紐約客》告發哈維的女星。


    1997年,時年21歲的阿基多在戛納電影節期間被哈維誘騙至酒店行了不軌之事,後來也成為米兔運動的旗幟性人物。


    說是沆瀣一氣也好,說是劫貧濟富也罷,路寬暫時不能讓哈維太早翻車。


    他和民主黨某些頭麵人物關係密切,特別是路老板即將成立的那隻cds的受益人的幕後“黑手”。


    他也是好萊塢權勢滔天的人物,是路寬和北美問界想要從奈飛和問界起步,在北美娛樂業真正紮根的有力臂助。


    哈維這隻黑手套,用得好了當有極大的助力。


    但需要一個從能力、財富、眼界、氣勢上都能東風壓倒西風的存在,比如路寬。


    哪怕是最後真的快要殃及池魚之時,他自己也能完美抽身。


    總之這個猶太安祿山是在好萊塢霍霍,路老板還沒有這麽強的道德觀念,要在北美替天行道。


    這些白猶、紅脖子、這個島那個老爹的,隨便你們耍去。


    別來惹我就行。


    路老板看著一臉劫後餘生的哈維:“就一個能錄影錄像嗎,你再捋一捋,中國人講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些總歸沒大錯的。”


    猶太佬點頭稱是,從懷裏掏出香煙。


    同郭帆一樣,他也不知道這位老煙民已經“妻管嚴”早期了。


    小劉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站到男友邊上:“哈維,路寬戒煙了。”


    昆汀看到這兩個狐朋狗友在角落裏密談、掏煙,正準備來蹭一支聊聊騷,猝不及防聽到劉伊妃麵帶微笑的通知。


    兩人動作一致,上下打量了一眼麵色如常的路寬。


    你沒事吧?


    戒煙?準備要孩子啊?


    正經導演誰特麽結婚要孩子啊?


    島上去過沒?銀趴玩夠沒?


    青年導演握著拳頭在嘴前輕咳了一聲,衝兩人舉杯:“吸煙有害健康,喝點兒紅酒挺好。”


    看著他邊上娉娉婷婷的劉伊妃,再瞧瞧一臉無所畏懼、但根本沒有一點接煙意思的路寬。。。


    猶太安祿山和腳控變態導演沉默了。


    特別是哈維,他很不理解。


    當年一文不名的時候,就能一把刀從東大殺到北美影壇,先斬自己、再陰迪士尼的神秘宗教狠人。


    第一部電影連幾十萬美元的預算都湊得費勁,轉頭就敢直接上馬7500萬科幻巨製的天才導演,是怎麽淪落到這個境地的?


    剛剛在自己麵前還氣度淵渟嶽峙,指點江山的頂級富豪,怎麽就突然被這個俏麗可人的小姑娘俘獲?


    這河狸嗎?


    如果是這樣。。。


    那我們當年在洛杉磯日落大道混跡的crazygirls脫衣舞娘俱樂部算什麽?


    那我們在比弗利山莊豪宅的露天泳池搞的加勒比小姐選美算什麽?


    那我們在拉斯維加斯凱撒宮酒店,抽著全球唯一合法銷售的克裏斯托雪茄,聽著吧台後的古巴樂手即興演奏爵士,煙霧與薩克斯風共鳴時!


    又算什麽!?


    一胖一瘦的兩位好萊塢頑主,沉默地看著這對中國情侶走遠。


    即便迴頭衝他們禮貌點頭的東方美女再是蛾眉宛轉、美若天仙,也難掩他們感到痛失狐朋狗友的遺憾。


    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


    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


    哈維最先打破沉默:“真沒想到,路現在變成這樣了。”


    “怪不得叫我處理。。。也許他自己早就金盆洗手了吧。”


    昆汀也頗感無趣地搖搖頭,以後能在藝術上談天說地,閑暇時飲酒放蕩的人又少了一個。


    閱片無數的他,莫名想起自己很喜歡的一部香江電影裏的橋段和台詞。


    《大話西遊》的結尾,夕陽武士在城牆上親吻紫霞仙子後,望著至尊寶轉世牽馬離開的背影——


    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啊。


    ——


    路老板自然不是狗,卻像是套上了金箍的至尊寶。


    套上了金箍,至尊寶從一個浪蕩的山賊,變成了需要承擔情感責任的齊天大聖。


    值得慶幸的是,他不用麵對電影中,親眼看著牛魔王殺害紫霞時的抉擇——


    不戴金箍救不了你,戴了金箍愛不了你。


    劉伊妃給他戴的金箍,恰恰是叫他一生一世地隻愛自己。


    當然,她永遠會先於對方做到這一點。


    “你怎麽小臉紅撲撲的,喝了幾杯酒了?”


    小劉一臉無辜:“沒喝多少啊,我一直在乖乖等你應酬完,看見哈維給你遞煙才過去的。”


    “你不好講,就讓我做這個壞人吧,我願意的。”


    路寬笑而不語,親昵地捏了捏她俏麗光潔的下巴:“要講什麽抓緊講,晚上有正事要做。”


    洗衣機憋了三四天了,取代澀澀的,就是今天這個一鏡到底的指導和預演工作。


    小女友嬌笑地拍開他的手:“我跟媽媽講過啦!”


    “什麽?”


    劉伊妃摟著他的胳膊:“就是下麵的安排啊,修完學分就迴北平,然後在人藝踏踏實實地進修一年,把這部電影裏的經驗、情緒、表演細節好好消化掉。”


    小姑娘笑靨如花:“主要跟她講的是。。。我要跟你住一起,劉女士也同意啦!哈哈!”


    “我們那一棟隔壁,我也開始安排家具家電了,就給媽媽住,從花園裏一分鍾都不要就能走過來,很近的。”


    “然後請昌平別墅的保姆把我的貓貓狗狗都帶過來,以後有這麽大的場地給它們撒歡,多好啊!”


    潑出去的水,已經把自己的老母親安排地明明白白了。


    看樣子是鐵了心要過二人世界的。


    路寬呷了口猩紅的酒液,調侃道:“那你好好學習,等你修完學分就是研究生了,高學曆人才啊!”


    小劉衝他挑挑眉:“假如你根本不認得我,我現在的水平,去你公司裏,能不能幹個什麽崗位?”


    “幹總裁啊,今晚就幹。”


    “去你的,我認真的。”


    路寬認真思考了幾秒:“你現在處理事情的視角和思路是有的。”


    “但具體庶務非常繁瑣和複雜,不是跟著我看了什麽、或者念了幾天書的就行的,有很多東西我也一竅不通。”


    “所以博客網和微博我基本都不插手,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做。”


    他突然想起什麽:“不過明年我可能還真沒太多時間管公司的事情,你應該比較閑,可以幫幫我。”


    奧運事務繁忙,後世老謀子做總導演,在奧運大廈最長連續一周沒有迴家。


    況且奧運大廈安保和保密級別很高,問界的很多事務匯報進不來,他也出不去。


    劉伊妃在人藝能有多忙?無非是排練劇目罷了。


    如果沒有她,路寬還真不知道交給誰才好。


    酒會很快結束,路老板又在北美逗留了兩天。


    他處理了北美問界的商務工作,包括推特和奈飛的整頓、發展,又悄悄地跟保爾森會麵。


    接著關心了正在製作的《暮光2》、《鋼鐵俠》等電影項目,又和哈維等人商量了《曆史的天空》未來在北美的宣發和衝獎事宜。


    2007年8月4號,波音777的尾跡雲在平流層劃出兩道白線,像上帝用粉筆解著一道關於歸途的幾何題。


    闊別故國大半年,遊子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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