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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軒的唿吸在聽見更鼓聲時驟然變輕,指尖還撚著密函邊角。


    這密函,不知藏著怎樣的秘密,與那神秘的陰謀又有著怎樣的關聯。


    我故意翻了個身,錦被摩擦聲驚得他慌忙將信紙塞迴枕下,裝睡時睫毛顫得能抖落窗欞上的月光。


    月光灑在他臉上,為這場暗潮湧動的戲碼添了幾分神秘。


    我盯著他後頸新結的痂,想起三日前狼牙山剿匪時那支貼著耳畔飛過的冷箭。


    那冷箭,仿佛是陰謀的前奏,預示著接下來的種種波折。


    "世子妃,劉將軍說糧草車陷在泥裏了。"春杏捧著銅盆進來時,我正咬著絨花簪在輿圖上勾畫。


    輿圖上的線條,好似一條條錯綜複雜的線索,等待著被理清。


    晨霧裹著校場操練聲撞進窗扉,陶軒那柄玄鐵劍還掛在昨晚畫燈籠的檀木架上,劍穗纏著半片帶紅土的枯葉。


    這紅土,說不定就來自狼牙山,與那剿匪之事和如今的陰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陶軒從演武堂迴來時鬥篷結著霜,腰間虎符隨著他疾步走動不斷磕在佩劍上。


    虎符,象征著權力,也不知在這場陰謀中會起到怎樣的作用。


    我伸手替他解大氅,摸到內側暗袋鼓鼓囊囊的賬本——封皮沾著城隍廟特有的香灰。


    城隍廟,這神秘的地方,似乎是陰謀的一個關鍵節點,香灰或許就是線索的痕跡。


    "他們說戰馬吃了黴變的草料。"他灌下半盞冷茶,喉結滾動時帶著北疆沙礫似的啞,"王大人舉薦的糧草官,倒是個會看天時的。"


    我笑著往他掌心放了兩顆糖漬梅子,轉身吩咐春杏把西跨院的紅泥小爐搬到軍營夥房。


    路過馬廄時特意駐足,看那幾匹被毒苜蓿放倒的汗血寶馬正嚼著我今晨特調的甘草餅——陶軒的赤兔馬撒嬌般蹭我袖口,金鈴鐺裏藏的銀針早被我換成驅蟲的艾草。


    校場點兵那日飄著細雪,我裹著狐裘站在瞭望台,看劉將軍的副將故意把令旗插反。


    這反常的舉動,定是陰謀的一部分。


    陶軒握著長槍的手指節發白,麵上仍掛著那副漫不經心的笑,倒是把前來監軍的蘇禦史看得直捋胡子。


    "末將麾下兒郎突發時疫。"劉將軍抱拳時甲胄叮當響,露出內襯繡著的五毒紋——針腳與趙師爺當掉的香囊如出一轍。


    五毒紋,這詭異的圖案,背後肯定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身後幾個參將跟著咳嗽,此起彼伏的動靜驚飛了棲在轅門旗杆上的烏鴉。


    我扶著春杏的手走下石階,新裁的胭脂紅裙裾掃過未化的積雪:"諸位將軍勞苦功高,今夜不妨來嚐嚐江南的蟹釀橙?"


    戌時的軍營飄起桂花釀的甜香,我特意讓人在帥帳四周掛滿走馬燈。


    旋轉的光影裏,劉將軍第三次摸向藏著短刃的靴筒時,我正笑吟吟給他續上第七杯梨花白。


    "聽說北疆的雪能埋人。"我夾了塊蟹膏放進陶軒碗裏,狀似無意地敲了敲盛湯的琺琅彩瓷盆,"去年王尚書家的小公子貪玩,埋在雪裏的蹴鞠開春時竟變成了金球。"


    正在剔魚骨的蘇禦史突然嗆了口酒。


    我望著帳外被燈籠映紅的落雪,想起昨日在劉將軍別院見到的西戎商人——那人發辮上纏的五色絲絛,與趙師爺當鋪裏流出的玉佩絡子正相配。


    陶軒忽然用靴尖碰了碰我的裙擺。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趙師爺的灰鼠皮大氅正掠過東南角的崗哨,雪地上歪歪扭扭的腳印連成個殘缺的狼頭圖案。


    "世子妃這絨花簪倒是別致。"喝得麵紅耳赤的李參將大著舌頭湊近,酒氣混著汗味撲麵而來。


    春杏適時捧上醒酒湯,鎏金碗沿沾著星點朱砂——和燈籠上未幹的兵法陣圖同色。


    我扶正被碰歪的木槿花簪,東珠在燭火下流轉著詭異的光:"這是狼牙山獵戶送的定親禮,說是能驅邪避禍。"帳外忽有戰馬嘶鳴,劉將軍的湯匙"當啷"砸在瓷盤上,潑出的熱湯在虎皮地毯燙出個焦黑的洞。


    子時散席前,我從彌漫著桂花釀甜香和歡聲笑語的帥帳中走出,夜風冷冽,吹得我清醒了幾分,想到馬廄中或許藏著重要線索,腳步不自覺地邁向馬廄,那裏隻有馬匹咀嚼草料的聲音在寂靜中迴蕩。


    赤兔馬親昵地舔我掌心時,春杏正蹲在草料堆旁撿拾散落的五銖錢——銅綠間纏著城隍廟功德箱特有的紅繩。


    迴到主帳時陶軒正在煮茶,沸水衝開碧螺春的瞬間,我瞥見他袖口新沾的狼牙山紅土。


    看到這紅土,我心中思緒萬千,想到之前種種線索,意識到趙師爺功德箱裏的銅錢或許是揭開陰謀的關鍵,於是說道:"還是備些筆墨吧。"我摘下那支藏著東珠的木槿花簪,發絲散落的刹那,春杏捧著描金漆盤的身影恰好掠過帳外,"畢竟趙師爺功德箱裏的銅錢...也該曬曬太陽了。"


    (正文續)


    春杏捧來的漆盤裏躺著三枚油紙包,浸透香灰的賬本正巧能對上劉將軍甲胄裏的五毒紋。


    我將木槿花簪的東珠旋開,銀針蘸著酒水在宣紙上洇開暗紅紋路——正是趙師爺書房暗格裏拓印的西戎密文。


    "江南的蟹膏鮮不鮮,得看養蟹人舍不舍得喂蝦苗。"我用銀箸撥弄著炭盆裏未燃盡的五色絲絛,火光映著李參將瞬間慘白的臉,"就像戰馬能不能跑,得看喂草人舍不舍得放砒霜。"


    陶軒突然將虎符拍在案幾上,玄鐵與黃梨木相撞的聲響驚得蘇禦史的玉笏差點脫手。


    我順勢抖開那卷沾著紅土的城隍廟功德簿,朱砂勾畫的數字正與劉將軍別院的地契重疊成狼頭形狀。


    "諸位可認得這個?"春杏適時掀開帳簾,兩個親兵押著渾身酒氣的西戎商人踉蹌而入。


    那人腰間的羊皮袋散落出半塊雙魚玉佩,與趙師爺當鋪流出的絡子嚴絲合縫。


    劉將軍的護腕突然崩開,藏在夾層裏的密信被炭火烘烤後顯出暗紋。


    陶軒用劍尖挑起信箋時,我注意到他握劍的姿勢與狼牙山剿匪那夜如出一轍——劍穗纏著三根艾草,恰是我今晨係上去的。


    "末將糊塗!"李參將突然撲倒在地,額頭將虎皮地毯的焦洞叩得更大。


    他懷裏的五銖錢叮叮當當滾出來,裹挾的香灰在雪地上畫出一道蜿蜒的紅線,直指東南角正在消融的狼頭腳印。


    我扶起老淚縱橫的蘇禦史,將溫好的桂花釀倒進他顫抖的酒杯:"大人可還記得三年前戶部虧空的十萬石軍糧?"春杏捧上的描金漆盤裏,靜靜躺著王大人私宅的地契——墨跡未幹處還沾著城隍廟的香灰。


    陰謀被揭露後,眾人陷入短暫的沉默,我望著陶軒,心中五味雜陳,想起我們一路走來的種種,那些未曾言說的情感在這一刻湧上心頭。


    陶軒突然握住我的手,他掌心的薄繭硌得我指尖發燙。


    我假裝去攏耳畔碎發,卻被他攥得更緊。


    燭火將他睫毛的陰影投在脖頸新結的痂上,恍若狼牙山那支冷箭留下的印記。


    "末將願誓死追隨世子!"校場突如其來的吼聲震落帳頂積雪。


    我透過晃動的簾隙望去,先前插反的令旗已端正立在點將台,陶軒的玄鐵劍不知何時懸在了帥旗頂端,劍穗上的艾草正隨風指向北疆。


    春杏替我披大氅時,袖口掉落的甘草渣引來赤兔馬親昵的舔舐。


    我望著遠處正在重整的騎兵方陣,突然想起昨夜陶軒煮茶時袖口的紅土——那分明是狼牙山特有的朱砂土,而趙師爺別院的牆根正泛著同樣的猩紅。


    "夫人看這雪像什麽?"陶軒不知何時站在身後,將暖手爐塞進我凍僵的掌心。


    他指腹擦過我腕間舊疤時,我聞到他衣襟上沾染的碧螺春香裏混著絲鐵鏽味——像極了我們大婚那夜合巹酒裏的血腥氣。


    我故意踩了踩雪地上殘留的狼頭圖案:"像不像王尚書家變成金球的蹴鞠?"話音未落,東南角崗哨突然傳來戰馬驚嘶。


    陶軒攬著我旋身避開飛濺的雪塊時,我瞥見春杏彎腰撿起的碎石上沾著陌生紋樣的青苔——那是江南水匪最愛在船舷雕刻的浪花紋。


    迴主帳的路上,陶軒突然將我抵在掛著玄鐵劍的檀木架前。


    劍穗掃過耳垂的瞬間,我聽見他喉間壓抑的喘息比狼牙山的山風更灼熱:"穆瑤,你究竟在我枕下藏了多少秘密?"


    "不如世子猜猜..."我笑著扯開他腰間虎符的係帶,金鑲玉的棱角硌得掌心發疼,"城隍廟功德箱裏,夠不夠裝下趙師爺的項上人頭?"


    夜半雪霽時,我聽著陶軒綿長的唿吸聲數更漏。


    春杏悄悄塞進我掌心的紙條還帶著馬廄的甘草味,上麵歪歪扭扭畫著個浪花紋——與崗哨碎石的痕跡如出一轍。


    赤兔馬突然在窗外打了個響鼻,驚飛的信鴿翅膀上沾著我沒見過的墨綠色尾羽。


    我摩挲著枕下那柄鑲東珠的匕首,突然想起陶軒白日裏攥著我手時的力道。


    他虎口新添的傷口結著暗紅血痂,像極了前世我咽氣時窗外那輪被烏雲蠶食的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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