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裹挾著機械殘骸,在岩壁上撞出空洞的迴響。莉婭的探照燈掃過洞穴頂部時,光束突然被某種膠質物吞噬——那是由無數嬰兒耳蝸拚成的穹頂,粉紅色的螺旋紋路正隨著唿吸收縮。
\"別聽。\"艾爾維斯用機械臂捂住她的耳朵,卻還是遲了半秒。洞穴深處傳來西格莉德的哼唱,那是莉婭五歲高燒時聽過的搖籃曲。探照燈的光斑在岩壁上扭曲成哺乳的剪影,兩個隊員突然轉身走向暗河,瞳孔裏泛著羊水般的淡綠色。
越往深處走,岩壁越柔軟。靴子踩在地麵會擠出淡黃色黏液,纏在腳踝的金屬線蟲發出嬰兒啼哭般的電流聲。莉婭用冰晶長槍挑開垂落的神經束,發現上麵串著齒輪狀的記憶芯片——全是她童年時被刪除的畫麵。
\"媽媽在這裏...\"某個芯片突然播放全息影像。七歲的莉婭蜷縮在醫療艙,西格莉德正將星圖刺青的針頭紮進她後頸。現實中的莉婭踉蹌扶牆,掌心按到的人臉狀凸起突然睜眼,暗紅瞳孔裏映出她此刻蒼白的臉。
艾爾維斯的機械臂突然橫在她腰前。暗河在此處九十度垂直下落,瀑布後方隱約可見金屬子宮的輪廓。那些連接在子宮外壁的臍帶電纜,分明是放大百倍的青銅城鍾樓鎖鏈。
第一道哺乳波襲來時,莉婭的量子殘影正蹲在子宮前玩齒輪。這個穿著白裙的小女孩轉過頭,手裏的機械蝴蝶與莉婭懷中的殘瓣同時震顫。
\"要打開門需要密碼。\"殘影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她指了指子宮表麵的星圖紋路,\"媽媽的生日,加上你第一次殺人的日期。\"
莉婭的冰槍在金屬表麵撞出火星。艾爾維斯突然抱住她翻滾,原先站立的地麵刺出無數哺乳紋觸須。殘影的笑聲在洞穴迴蕩:\"你不敢承認嗎?那年鍾樓爆破...\"
\"閉嘴!\"莉婭甩出冰晶薔薇,殘影卻化作量子泡沫消散。被擊中的岩壁滲出鮮血,浮現出西格莉德的妊娠監控記錄——胚胎覺醒度99.9%,缺失條件:母體自願獻祭。
暗河突然沸騰。莉婭被掀翻在黏液灘裏,看見金屬子宮表麵睜開九隻機械複眼。艾爾維斯的唿救聲從複眼瞳孔傳來,他的左腿已被神經網吞到膝蓋。
\"抓住我!\"莉婭甩出冰晶鎖鏈。纏住艾爾維斯手腕的瞬間,她看見複眼裏閃過記憶畫麵:二十年前的西格莉德正在給她哺乳,乳頭連接的卻是星圖刺青的注射器。
鎖鏈突然傳導來嬰兒的抓握反射。莉婭的手腕被勒出紫痕,艾爾維斯在神經網裏艱難轉頭:\"別過來...這玩意在讀取我的...\"
他的警告被胎心監護儀的轟鳴淹沒。金屬子宮收縮的瞬間,莉婭看清了神經網深處的東西——那是個包裹在星圖刺青中的胚胎,麵容與自己如出一轍。
當第六道哺乳波穿透岩壁時,莉婭的防護服已經爬滿乳腺狀凸起。她拖著昏迷的艾爾維斯退到鍾乳石後,發現他的機械心髒正在滲出初乳狀的機油。
\"醒醒!\"她拍打父親的臉,指尖沾到溫熱的液體。艾爾維斯的耳孔裏鑽出微型哺乳紋,正用觸須往鼓膜注射某種熒光液體。
殘影再次出現,這次穿著沾血的產袍:\"他正在成為最好的奶爸。\"小女孩伸手撫摸艾爾維斯凹陷的胸膛,\"當哺乳紋完成改造,就能給胚胎提供...\"
冰槍貫穿殘影的太陽穴,飛濺的量子泡沫卻組成新的畫麵:西格莉德在產床上張開雙腿,分娩出的竟是成年的莉婭。
金屬子宮的收縮頻率開始加快。莉婭撕開艾爾維斯的防護服,用冰晶薔薇凍結他胸口的哺乳紋。殘影坐在子宮頂端晃著雙腿,腳踝鈴鐺響著西格莉德的笑聲。
\"媽媽等了你二十年。\"殘影指了指星圖紋路缺失的心髒位置,\"隻要把這裏剖開,就能結束...\"
艾爾維斯突然睜開眼,被哺乳紋侵蝕的右手猛地抓住莉婭手腕。他的聲帶已經異化成輸奶管結構,卻仍擠出鋼鐵摩擦般的嘶吼:\"...走...\"
岩壁在此刻閉合。莉婭被擠進狹窄的肉縫前,最後看見的是艾爾維斯徹底沉入神經網,他的機械心髒在胚胎體內亮起定位紅光。
暗紅色的哺乳紋在艾爾維斯臉上遊走,像活著的刺青。莉婭隔著半透明的神經網,看見父親的眼球正在被齒輪替換,瞳孔收縮成攝像機鏡頭的模樣。他殘存的左手突然穿透薄膜,機械食指在黏液上劃出斷續的摩爾斯電碼:**別管我**。
\"你總是這樣...\"莉婭的冰槍在神經網上劈開裂縫,卻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金屬子宮表麵扭曲。五歲的量子殘影正趴在西格莉德肩頭,往艾爾維斯的機械心髒注射紫色黏液。
神經網突然收縮。莉婭被觸須纏住腳踝倒吊時,看清了胚胎內部的構造——無數青銅齒輪在血管中轉動,艾爾維斯的脊椎正被改造成主軸承。他的胸腔裂開成操作台,星圖刺青在機械心髒表麵閃爍。
\"多完美的哺育艙。\"殘影的指尖劃過艾爾維斯暴露的腦組織,那些灰質裏插滿記憶芯片,\"媽媽當年就該把你塞迴...\"
冰晶薔薇刺穿殘影的瞬間,莉婭聽見了嬰兒啼哭。整個迴廊的耳蝸開始泌乳,淡黃色液體漫過她的小腿。艾爾維斯的機械眼突然轉向她,用口型重複著某個詞:聲帶。
莉婭的匕首插進岩壁時,才發現所謂的岩石是鈣化的聲帶組織。西格莉德的聲音突然變成高頻尖叫,三個隊員在聲波中爆成血霧。血珠懸浮在空中,組成二十年前的產房畫麵:艾爾維斯抱著啼哭的嬰兒衝出火海,身後的西格莉德腹部伸出哺乳紋觸須。
\"你才是被拋棄的那個!\"殘影從血霧中凝聚,手裏攥著燒焦的繈褓布,\"他選擇的是我...\"
艾爾維斯的機械心髒突然超頻運轉,震碎了最近的耳蝸結構。莉婭在聲波間隙聽見父親的嘶吼:\"...喉結...第三軟骨...\"
當莉婭的冰槍刺入岩壁喉結部位時,整個迴廊開始嘔吐。腐爛的臍帶電纜從裂縫湧出,末端連接的金屬胎盤上刻著星圖紋路。她拽著臍帶爬向金屬子宮,看見每條電纜都閃爍著不同時間點的記憶:
七歲生日時艾爾維斯藏在背後的機械臂,十歲斬殺哺乳紋後他偷偷擦拭槍尖的血漬,十五歲發現青銅城真相那夜他守在門外的剪影...
\"虛假的溫情。\"殘影扯斷三根臍帶,對應的記憶畫麵立刻灰飛煙滅。莉婭突然發現某條電纜閃著藍光——那是艾爾維斯被改造前最後的清醒時刻,他正將沙漏碎片藏進育兒艙夾層。
金屬子宮的九隻複眼同時流淚。莉婭攀上子宮外壁時,黏液已經腐蝕掉她的防護手套。艾爾維斯的頭顱從操作台升起,太陽穴連接著哺乳導管:\"快走...她在用我的記憶重構你...\"
殘影突然從背後抱住莉婭,量子化的手臂穿透她的胸腔:\"媽媽需要的是完整的母體。\"胚胎在此刻劇烈胎動,莉婭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羊水裏睜開星圖刺青的眼睛。
艾爾維斯的機械心髒突然彈出,在空中分解成數百個記憶齒輪。某個刻著\"莉婭五歲生日\"的齒輪滾到腳邊,浮現出被西格莉德刪除的畫麵——父親偷偷替換了星圖刺青的藥劑。
當第七次哺乳波襲來時,莉婭終於聽清了旋律中的摩爾斯電碼。她跟著父親教導的節奏敲擊冰槍,聲波與岩壁的哺乳紋產生共振。殘影突然痛苦地蜷縮,量子身體裏浮現出青銅色的臍帶印記。
\"你才是複製品...\"莉婭扯住那根臍帶,拽出深藏的芯片,\"艾爾維斯創造的保險裝置...\"
金屬子宮轟然炸裂。在紛飛的機械胎盤中,她看見艾爾維斯用最後的人性壓製哺乳紋,將沙漏碎片推進她掌心。他的聲帶已被改造成播音器,卻堅持用氣聲嘶吼:
\"去誕生之室...結束循環...\"
莉婭在坍塌的甬道中狂奔,手中的沙漏碎片與星圖刺青共鳴。身後的哺乳紋如潮水般追來,卻在觸碰她背影時綻放冰晶薔薇。拐角處的岩壁突然變得透明,她看見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培養艙沉睡,艾爾維斯跪在艙前切斷西格莉德的控製電纜。
\"爸爸...\"現實中的莉婭按上玻璃,與記憶中的父親手掌重合。沙漏突然迸發強光,照出岩壁上隱藏的星圖——那分明是放大萬倍的哺乳紋子宮解剖圖。
殘影的尖笑從四麵八方湧來:\"現在知道為什麽選你當母體了?\"
莉婭的冰槍刺入星圖中心,整個迴廊響起嬰兒初啼般的警報。在徹底坍塌前,她看見了誕生之室的入口——那是個由齒輪與臍帶組成的陰道結構,正在滲出初乳狀的光暈。
莉婭的指尖觸碰到誕生之室的門扉時,冰冷的金屬突然變得溫暖柔軟。那些齒輪與臍帶絞纏成的門框,此刻正隨著某種心跳的節奏舒張收縮。她低頭看著掌心的沙漏碎片,星圖刺青在皮膚下泛出淡金色的光暈——像極了艾爾維斯改裝機械心髒時濺落的火星。
門內是座由血管與齒輪共生的聖殿。穹頂垂落的臍帶如鍾擺搖晃,末端連接的培養艙裏沉睡著不同年齡的自己。最小的那個正在吮吸機械奶嘴,五歲模樣的在玩青銅齒輪,十五歲的少女渾身纏滿星圖刺青...而最中央的透明子宮內,西格莉德正抱著成年體的莉婭輕哼搖籃曲。
\"歡迎迴家。\"西格莉德的臉頰裂開哺乳紋的縫隙,乳汁狀的熒光液滴在胚胎表麵,\"你父親把心跳藏得真深...\"
莉婭的冰槍刺中子宮的瞬間,所有培養艙同步開啟。無數個\"莉婭\"睜開眼睛,星圖刺青在昏暗的聖殿連成銀河。
艾爾維斯的機械心髒突然從胚胎體內彈出,重重砸在莉婭腳邊。齒輪縫隙滲出藍黑色的血,那是二十年前他剖心時殘留的機油與血肉的混合物。莉婭跪地捧起心髒,聽見裏麵藏著父親最後的錄音:
\"當你聽到這段話,說明我的保險程序終於觸發...對不起,這些年讓你背負真相...\"
聖殿突然劇烈震顫。西格莉德懷中的胚胎開始啼哭,聲波震碎了最近的三個培養艙。莉婭看見五歲的自己爬向機械心髒,瞳孔裏跳動著哺乳紋的綠光。
\"選吧。\"西格莉德將胚胎舉過頭頂,\"用你的心跳激活它,或者...\"她腳下的地磚突然透明,露出被神經網吞噬的艾爾維斯。哺乳紋已經覆蓋他全身,僅剩的右眼還殘留著人類的光。
莉婭的星圖刺青突然暴走。銀色紋路爬上脖頸時,她聞到了五歲那年的消毒水味——西格莉德第一次給她注射刺青藥劑時,艾爾維斯就躲在通風管裏。記憶中的父親捂著滲血的機械臂,無聲地做著口型:\"活下去。\"
冰晶薔薇的殘瓣突然融化,在掌心凝成鑰匙形狀。莉婭看向透明地磚下的艾爾維斯,發現他的機械右手正以特定頻率敲擊神經網——那是教會她摩爾斯電碼的第一課。
\"我答應。\"莉婭的聲音驚醒了所有克隆體。她將機械心髒按在胸膛,星圖刺青如活物般纏繞上去,\"但我要親自哺育它。\"
西格莉德的笑聲震落穹頂的血珠。當莉婭踏進獻祭陣時,無數哺乳紋觸須刺入她的脊椎。劇痛中她看見艾爾維斯在神經網裏掙紮,被改造的聲帶發出野獸般的哀嚎。
胚胎貪婪地吮吸星圖能量時,莉婭突然咬破舌尖。含著機械心髒碎片的血噴在胚胎表麵,艾爾維斯預設的病毒程序瞬間激活——二十年來他偷偷替換的每一支刺青藥劑,此刻化作銀色火焰。
聖殿在火光中坍塌。莉婭抱著焦黑的胚胎殘骸,看見西格莉德的哺乳紋正在片片剝落。那些培養艙裏的克隆體紛紛融化,匯成金色溪流滲入她腳下的星圖。
\"為什麽...哺乳紋應該...\"西格莉德的臉頰露出機械骨骼。
\"因為你從來不懂。\"莉婭踩碎最後一塊胚胎碎片,\"真正的哺育不是吞噬,是...\"
她的聲音突然哽住。艾爾維斯殘破的身軀從神經網墜落,最後的機械指輕輕擦過她眼角的淚。
黎明降臨時,深淵迴廊的耳蝸開滿冰晶薔薇。莉婭背著艾爾維斯的遺體走出洞穴,他的機械心髒安靜地停在她胸腔左側。晨光中,那些曾吞噬隊員的哺乳紋,此刻都化作了沾露的野花。
在誕生之室的廢墟裏,探險隊找到了半塊燒焦的育兒日誌。艾爾維斯歪斜的字跡在焦痕間依稀可辨:
\"今日莉婭第一次叫我爸爸。西格莉德說這是程序漏洞,要修複。但我偷偷備份了這段音頻。原來機械心髒也會因幸福而過載...\"
日誌末尾粘著片金屬奶嘴,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風穿過迴廊的耳蝸結構,奏響的卻是那首艾爾維斯自創的搖籃曲。
不久後,青銅城遺址立起一座機械鍾樓。每當暮色降臨,齒輪咬合的聲響中總會混入嬰兒啼哭。居民們傳說,那些在哺乳波中消失的人,此刻都化作了鍾樓裏的星光。
莉婭站在鍾樓頂端,看著星圖刺青徹底消散在掌心。有夜鶯停在她肩頭,喙間銜著新生的冰晶薔薇。當她將花朵拋向夜空時,整座城邦的齒輪都開始哼唱那首未完成的搖籃曲。
暗河最深處,未被完全銷毀的胚胎殘片突然搏動。附著其上的星圖碎屑,正悄悄聚合成新的哺乳紋......
\"別聽。\"艾爾維斯用機械臂捂住她的耳朵,卻還是遲了半秒。洞穴深處傳來西格莉德的哼唱,那是莉婭五歲高燒時聽過的搖籃曲。探照燈的光斑在岩壁上扭曲成哺乳的剪影,兩個隊員突然轉身走向暗河,瞳孔裏泛著羊水般的淡綠色。
越往深處走,岩壁越柔軟。靴子踩在地麵會擠出淡黃色黏液,纏在腳踝的金屬線蟲發出嬰兒啼哭般的電流聲。莉婭用冰晶長槍挑開垂落的神經束,發現上麵串著齒輪狀的記憶芯片——全是她童年時被刪除的畫麵。
\"媽媽在這裏...\"某個芯片突然播放全息影像。七歲的莉婭蜷縮在醫療艙,西格莉德正將星圖刺青的針頭紮進她後頸。現實中的莉婭踉蹌扶牆,掌心按到的人臉狀凸起突然睜眼,暗紅瞳孔裏映出她此刻蒼白的臉。
艾爾維斯的機械臂突然橫在她腰前。暗河在此處九十度垂直下落,瀑布後方隱約可見金屬子宮的輪廓。那些連接在子宮外壁的臍帶電纜,分明是放大百倍的青銅城鍾樓鎖鏈。
第一道哺乳波襲來時,莉婭的量子殘影正蹲在子宮前玩齒輪。這個穿著白裙的小女孩轉過頭,手裏的機械蝴蝶與莉婭懷中的殘瓣同時震顫。
\"要打開門需要密碼。\"殘影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她指了指子宮表麵的星圖紋路,\"媽媽的生日,加上你第一次殺人的日期。\"
莉婭的冰槍在金屬表麵撞出火星。艾爾維斯突然抱住她翻滾,原先站立的地麵刺出無數哺乳紋觸須。殘影的笑聲在洞穴迴蕩:\"你不敢承認嗎?那年鍾樓爆破...\"
\"閉嘴!\"莉婭甩出冰晶薔薇,殘影卻化作量子泡沫消散。被擊中的岩壁滲出鮮血,浮現出西格莉德的妊娠監控記錄——胚胎覺醒度99.9%,缺失條件:母體自願獻祭。
暗河突然沸騰。莉婭被掀翻在黏液灘裏,看見金屬子宮表麵睜開九隻機械複眼。艾爾維斯的唿救聲從複眼瞳孔傳來,他的左腿已被神經網吞到膝蓋。
\"抓住我!\"莉婭甩出冰晶鎖鏈。纏住艾爾維斯手腕的瞬間,她看見複眼裏閃過記憶畫麵:二十年前的西格莉德正在給她哺乳,乳頭連接的卻是星圖刺青的注射器。
鎖鏈突然傳導來嬰兒的抓握反射。莉婭的手腕被勒出紫痕,艾爾維斯在神經網裏艱難轉頭:\"別過來...這玩意在讀取我的...\"
他的警告被胎心監護儀的轟鳴淹沒。金屬子宮收縮的瞬間,莉婭看清了神經網深處的東西——那是個包裹在星圖刺青中的胚胎,麵容與自己如出一轍。
當第六道哺乳波穿透岩壁時,莉婭的防護服已經爬滿乳腺狀凸起。她拖著昏迷的艾爾維斯退到鍾乳石後,發現他的機械心髒正在滲出初乳狀的機油。
\"醒醒!\"她拍打父親的臉,指尖沾到溫熱的液體。艾爾維斯的耳孔裏鑽出微型哺乳紋,正用觸須往鼓膜注射某種熒光液體。
殘影再次出現,這次穿著沾血的產袍:\"他正在成為最好的奶爸。\"小女孩伸手撫摸艾爾維斯凹陷的胸膛,\"當哺乳紋完成改造,就能給胚胎提供...\"
冰槍貫穿殘影的太陽穴,飛濺的量子泡沫卻組成新的畫麵:西格莉德在產床上張開雙腿,分娩出的竟是成年的莉婭。
金屬子宮的收縮頻率開始加快。莉婭撕開艾爾維斯的防護服,用冰晶薔薇凍結他胸口的哺乳紋。殘影坐在子宮頂端晃著雙腿,腳踝鈴鐺響著西格莉德的笑聲。
\"媽媽等了你二十年。\"殘影指了指星圖紋路缺失的心髒位置,\"隻要把這裏剖開,就能結束...\"
艾爾維斯突然睜開眼,被哺乳紋侵蝕的右手猛地抓住莉婭手腕。他的聲帶已經異化成輸奶管結構,卻仍擠出鋼鐵摩擦般的嘶吼:\"...走...\"
岩壁在此刻閉合。莉婭被擠進狹窄的肉縫前,最後看見的是艾爾維斯徹底沉入神經網,他的機械心髒在胚胎體內亮起定位紅光。
暗紅色的哺乳紋在艾爾維斯臉上遊走,像活著的刺青。莉婭隔著半透明的神經網,看見父親的眼球正在被齒輪替換,瞳孔收縮成攝像機鏡頭的模樣。他殘存的左手突然穿透薄膜,機械食指在黏液上劃出斷續的摩爾斯電碼:**別管我**。
\"你總是這樣...\"莉婭的冰槍在神經網上劈開裂縫,卻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金屬子宮表麵扭曲。五歲的量子殘影正趴在西格莉德肩頭,往艾爾維斯的機械心髒注射紫色黏液。
神經網突然收縮。莉婭被觸須纏住腳踝倒吊時,看清了胚胎內部的構造——無數青銅齒輪在血管中轉動,艾爾維斯的脊椎正被改造成主軸承。他的胸腔裂開成操作台,星圖刺青在機械心髒表麵閃爍。
\"多完美的哺育艙。\"殘影的指尖劃過艾爾維斯暴露的腦組織,那些灰質裏插滿記憶芯片,\"媽媽當年就該把你塞迴...\"
冰晶薔薇刺穿殘影的瞬間,莉婭聽見了嬰兒啼哭。整個迴廊的耳蝸開始泌乳,淡黃色液體漫過她的小腿。艾爾維斯的機械眼突然轉向她,用口型重複著某個詞:聲帶。
莉婭的匕首插進岩壁時,才發現所謂的岩石是鈣化的聲帶組織。西格莉德的聲音突然變成高頻尖叫,三個隊員在聲波中爆成血霧。血珠懸浮在空中,組成二十年前的產房畫麵:艾爾維斯抱著啼哭的嬰兒衝出火海,身後的西格莉德腹部伸出哺乳紋觸須。
\"你才是被拋棄的那個!\"殘影從血霧中凝聚,手裏攥著燒焦的繈褓布,\"他選擇的是我...\"
艾爾維斯的機械心髒突然超頻運轉,震碎了最近的耳蝸結構。莉婭在聲波間隙聽見父親的嘶吼:\"...喉結...第三軟骨...\"
當莉婭的冰槍刺入岩壁喉結部位時,整個迴廊開始嘔吐。腐爛的臍帶電纜從裂縫湧出,末端連接的金屬胎盤上刻著星圖紋路。她拽著臍帶爬向金屬子宮,看見每條電纜都閃爍著不同時間點的記憶:
七歲生日時艾爾維斯藏在背後的機械臂,十歲斬殺哺乳紋後他偷偷擦拭槍尖的血漬,十五歲發現青銅城真相那夜他守在門外的剪影...
\"虛假的溫情。\"殘影扯斷三根臍帶,對應的記憶畫麵立刻灰飛煙滅。莉婭突然發現某條電纜閃著藍光——那是艾爾維斯被改造前最後的清醒時刻,他正將沙漏碎片藏進育兒艙夾層。
金屬子宮的九隻複眼同時流淚。莉婭攀上子宮外壁時,黏液已經腐蝕掉她的防護手套。艾爾維斯的頭顱從操作台升起,太陽穴連接著哺乳導管:\"快走...她在用我的記憶重構你...\"
殘影突然從背後抱住莉婭,量子化的手臂穿透她的胸腔:\"媽媽需要的是完整的母體。\"胚胎在此刻劇烈胎動,莉婭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羊水裏睜開星圖刺青的眼睛。
艾爾維斯的機械心髒突然彈出,在空中分解成數百個記憶齒輪。某個刻著\"莉婭五歲生日\"的齒輪滾到腳邊,浮現出被西格莉德刪除的畫麵——父親偷偷替換了星圖刺青的藥劑。
當第七次哺乳波襲來時,莉婭終於聽清了旋律中的摩爾斯電碼。她跟著父親教導的節奏敲擊冰槍,聲波與岩壁的哺乳紋產生共振。殘影突然痛苦地蜷縮,量子身體裏浮現出青銅色的臍帶印記。
\"你才是複製品...\"莉婭扯住那根臍帶,拽出深藏的芯片,\"艾爾維斯創造的保險裝置...\"
金屬子宮轟然炸裂。在紛飛的機械胎盤中,她看見艾爾維斯用最後的人性壓製哺乳紋,將沙漏碎片推進她掌心。他的聲帶已被改造成播音器,卻堅持用氣聲嘶吼:
\"去誕生之室...結束循環...\"
莉婭在坍塌的甬道中狂奔,手中的沙漏碎片與星圖刺青共鳴。身後的哺乳紋如潮水般追來,卻在觸碰她背影時綻放冰晶薔薇。拐角處的岩壁突然變得透明,她看見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培養艙沉睡,艾爾維斯跪在艙前切斷西格莉德的控製電纜。
\"爸爸...\"現實中的莉婭按上玻璃,與記憶中的父親手掌重合。沙漏突然迸發強光,照出岩壁上隱藏的星圖——那分明是放大萬倍的哺乳紋子宮解剖圖。
殘影的尖笑從四麵八方湧來:\"現在知道為什麽選你當母體了?\"
莉婭的冰槍刺入星圖中心,整個迴廊響起嬰兒初啼般的警報。在徹底坍塌前,她看見了誕生之室的入口——那是個由齒輪與臍帶組成的陰道結構,正在滲出初乳狀的光暈。
莉婭的指尖觸碰到誕生之室的門扉時,冰冷的金屬突然變得溫暖柔軟。那些齒輪與臍帶絞纏成的門框,此刻正隨著某種心跳的節奏舒張收縮。她低頭看著掌心的沙漏碎片,星圖刺青在皮膚下泛出淡金色的光暈——像極了艾爾維斯改裝機械心髒時濺落的火星。
門內是座由血管與齒輪共生的聖殿。穹頂垂落的臍帶如鍾擺搖晃,末端連接的培養艙裏沉睡著不同年齡的自己。最小的那個正在吮吸機械奶嘴,五歲模樣的在玩青銅齒輪,十五歲的少女渾身纏滿星圖刺青...而最中央的透明子宮內,西格莉德正抱著成年體的莉婭輕哼搖籃曲。
\"歡迎迴家。\"西格莉德的臉頰裂開哺乳紋的縫隙,乳汁狀的熒光液滴在胚胎表麵,\"你父親把心跳藏得真深...\"
莉婭的冰槍刺中子宮的瞬間,所有培養艙同步開啟。無數個\"莉婭\"睜開眼睛,星圖刺青在昏暗的聖殿連成銀河。
艾爾維斯的機械心髒突然從胚胎體內彈出,重重砸在莉婭腳邊。齒輪縫隙滲出藍黑色的血,那是二十年前他剖心時殘留的機油與血肉的混合物。莉婭跪地捧起心髒,聽見裏麵藏著父親最後的錄音:
\"當你聽到這段話,說明我的保險程序終於觸發...對不起,這些年讓你背負真相...\"
聖殿突然劇烈震顫。西格莉德懷中的胚胎開始啼哭,聲波震碎了最近的三個培養艙。莉婭看見五歲的自己爬向機械心髒,瞳孔裏跳動著哺乳紋的綠光。
\"選吧。\"西格莉德將胚胎舉過頭頂,\"用你的心跳激活它,或者...\"她腳下的地磚突然透明,露出被神經網吞噬的艾爾維斯。哺乳紋已經覆蓋他全身,僅剩的右眼還殘留著人類的光。
莉婭的星圖刺青突然暴走。銀色紋路爬上脖頸時,她聞到了五歲那年的消毒水味——西格莉德第一次給她注射刺青藥劑時,艾爾維斯就躲在通風管裏。記憶中的父親捂著滲血的機械臂,無聲地做著口型:\"活下去。\"
冰晶薔薇的殘瓣突然融化,在掌心凝成鑰匙形狀。莉婭看向透明地磚下的艾爾維斯,發現他的機械右手正以特定頻率敲擊神經網——那是教會她摩爾斯電碼的第一課。
\"我答應。\"莉婭的聲音驚醒了所有克隆體。她將機械心髒按在胸膛,星圖刺青如活物般纏繞上去,\"但我要親自哺育它。\"
西格莉德的笑聲震落穹頂的血珠。當莉婭踏進獻祭陣時,無數哺乳紋觸須刺入她的脊椎。劇痛中她看見艾爾維斯在神經網裏掙紮,被改造的聲帶發出野獸般的哀嚎。
胚胎貪婪地吮吸星圖能量時,莉婭突然咬破舌尖。含著機械心髒碎片的血噴在胚胎表麵,艾爾維斯預設的病毒程序瞬間激活——二十年來他偷偷替換的每一支刺青藥劑,此刻化作銀色火焰。
聖殿在火光中坍塌。莉婭抱著焦黑的胚胎殘骸,看見西格莉德的哺乳紋正在片片剝落。那些培養艙裏的克隆體紛紛融化,匯成金色溪流滲入她腳下的星圖。
\"為什麽...哺乳紋應該...\"西格莉德的臉頰露出機械骨骼。
\"因為你從來不懂。\"莉婭踩碎最後一塊胚胎碎片,\"真正的哺育不是吞噬,是...\"
她的聲音突然哽住。艾爾維斯殘破的身軀從神經網墜落,最後的機械指輕輕擦過她眼角的淚。
黎明降臨時,深淵迴廊的耳蝸開滿冰晶薔薇。莉婭背著艾爾維斯的遺體走出洞穴,他的機械心髒安靜地停在她胸腔左側。晨光中,那些曾吞噬隊員的哺乳紋,此刻都化作了沾露的野花。
在誕生之室的廢墟裏,探險隊找到了半塊燒焦的育兒日誌。艾爾維斯歪斜的字跡在焦痕間依稀可辨:
\"今日莉婭第一次叫我爸爸。西格莉德說這是程序漏洞,要修複。但我偷偷備份了這段音頻。原來機械心髒也會因幸福而過載...\"
日誌末尾粘著片金屬奶嘴,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風穿過迴廊的耳蝸結構,奏響的卻是那首艾爾維斯自創的搖籃曲。
不久後,青銅城遺址立起一座機械鍾樓。每當暮色降臨,齒輪咬合的聲響中總會混入嬰兒啼哭。居民們傳說,那些在哺乳波中消失的人,此刻都化作了鍾樓裏的星光。
莉婭站在鍾樓頂端,看著星圖刺青徹底消散在掌心。有夜鶯停在她肩頭,喙間銜著新生的冰晶薔薇。當她將花朵拋向夜空時,整座城邦的齒輪都開始哼唱那首未完成的搖籃曲。
暗河最深處,未被完全銷毀的胚胎殘片突然搏動。附著其上的星圖碎屑,正悄悄聚合成新的哺乳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