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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中雒這一席話說完,已經可謂是赤裸裸的羞辱。


    澹台素眉目之中盡顯慍怒,還不待發作,一旁的魏枳忽然奪過那杯茶水,狠狠砸在地上。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那杯茶水砸在林憬的腳邊。


    林憬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都夠了!羞辱我一個人就夠了!不必牽扯不相幹的人!說這些話,做這樣的事,就能顯得你們高貴嗎?就能顯得你們體麵嗎?你們真令人惡心!手段真夠下作!”


    魏枳說完,拉起澹台素的手,轉身大步離開了主殿。


    林憬失魂落魄,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喪失了,茶水蔓延到他所在的地毯下,弄濕了他的衣擺。


    他的眼淚掉下來,肩膀輕輕抖動,看來是傷心地很厲害。


    雪中雒斷言道:“他還會迴來的。”


    “澹台素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不會委曲求全,你等著吧。”


    林憬的眼中閃現著懵懂的神色,他模模糊糊能夠感覺到雪中雒的意思。


    魏枳之所以中意澹台素,澹台素之所以中意魏枳,除了曾共患難過之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能夠從彼此的身上各取所需。


    澹台素有地位,有軍隊,魏枳有未來,有皇位。


    他們兩個可謂強強聯合。


    但如今,雪中雒直白地告訴了澹台素,魏枳絕無繼位的可能,而且還侮辱他,讓他做側妃,這對於澹台素而言,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


    他們的這段愛情,在患難中滋生,卻注定要在利益崩裂中結束。


    可是,天真的林憬其實並不會想得這麽深入。


    他隻糾結於兩人流浪在外的時候,發展到了什麽地步?


    澹台素也會像自己一樣照顧過魏枳嗎?魏枳是否吃過他烹煮過的茶水?是否喜歡他?是否曾像與自己親昵一般,跟澹台素親昵過?


    林憬腦海中一直閃現著魏枳帶走澹台素的畫麵,心中有種名為“嫉妒”名為“崩潰”的情緒在悄悄滋生。


    為什麽上天要讓他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後,目睹這樣殘忍的畫麵?


    眉心的奴印令他痛失皇長子之位已經夠讓他憂鬱,如今再想到魏枳拋棄自己、背叛自己,也全然是因為自己身份低微,這就更令他肝腸寸斷。


    他多想一鼓作氣,衝出去告訴魏枳,把他們兩個的真實身世全說出來。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體裏還有一半的卑賤血統,他卻又自甘下賤地將自己歸屬到金盞奴地範疇,這種骨子裏的自卑真的讓他有口難開,令他不敢自取其辱。


    何況,退一萬步講,雪中雒肯定也不希望那些疼痛的傷疤再次被揭開。


    他做不出傷害雪中雒的事。


    魏枳送澹台素出宮,直至次日淩晨方才歸來。


    他的確是迴來了。


    像雪中雒說的那樣。


    迴來的時候,魏枳像是失了魂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蒼白,眼睛中也布滿了血絲。


    看來,分離之苦的確帶給了他極其沉重的打擊。


    林憬從沒見過他如此哀怨的神情,這個在他眼中猶如太陽猶如神明一樣的少年,竟也會因為一個人而墜下雲端。


    林憬替他哀傷的同時,又很折磨很痛苦地強迫自己接受一個事實——令魏枳這麽肝腸寸斷的人,不是自己。


    他愛上了別人,他全身心地為澹台素的離去而方寸大亂,了無生趣。


    “殿下,廣陽殿如今已經歸二殿下住了,咱們從今天開始,住昭陽殿。”


    昭陽殿也在鳳魂殿中,那是魏楨曾經的住所。


    住進這裏,象征著他在儲君之位的爭鬥中徹底落敗。


    敵人占領了他的據點,而他隻能灰溜溜地滾到敵人住過的舊巢苟活。


    魏枳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他生性驕傲自負,目空一切,為了達成目標,不惜拚盡全力,他對自己的未來曾抱有多大的希望啊!


    可到如今,看看這可悲的現實,除了連自己喜歡的人都留不下,安身之處更是顯得那麽可笑。


    張危在魏枳迴宮之後,又被調迴了魏枳身邊。


    對於魏枳的落敗,他感到惋惜。


    但比起與儲君之位失之交臂,他更安慰在魏枳能活著迴來。


    “殿下,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在我心裏,殿下永遠是最好的。何況……咱們也不是一無所有。”


    “……”


    “我聽青奴說,長秋官自請跟您到昭陽殿來住。而陛下和雪後也應允了。”


    魏枳公然帶著第三者來找林憬逼宮,對林憬過去十個月的一切不聞不問,這在外人看來,已經是很過分了!


    但林憬卻依然不死心地要追隨魏枳,這讓魏淵明和雪中雒都覺得他無可救藥,索性不再製止他,而是任由事態發展。


    顯然,他們相信,林憬在這種情況下還不懂得自尊自愛,最終隻會招致魏枳的鄙視和薄待。


    果然,魏枳在聽到這話之後,冷冷地吐出一句:“我不要他,別讓他來。”


    他對林憬雖然有很深的感情,很愛過林憬,也很想念他。


    可事到如今,他對林憬的感情早已不像從前那樣純粹。他覺得自己可以玩弄林憬的身體,讓他幫自己繁育子嗣,但絕不願被強迫著娶他為妻。


    一個奴官出身的妻子,像這座失敗者才會居住的昭陽殿一樣,充滿了羞辱意味。


    他都不願意想起澹台素離開玉皇城時那幽怨而決絕的目光,他覺得,心上人遺恨離場,都是因為林憬占據了原本屬於他的位置。


    “可是……咱們這裏也缺個能主持內務的人。殿下,長秋官雖然身份低賤了些,但他畢竟討陛下和雪後喜歡,以後保不準還要靠他走動您和帝後的關係,您就留下他吧。”


    “再者,長秋官伺候您也盡心盡力,這段時間,就讓他好好陪陪您吧,不然一時半刻,也找不到那麽合心意的人。”


    張危循循善誘,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昭陽殿麵前。


    林憬局促地站在殿門外,小心翼翼地等著魏枳地到來。


    在看到魏枳的那一瞬間,林憬漂亮的眸子亮了亮,但隨即就卑弱而謹慎地低下頭,用眼睛盯著魏枳的鞋子,不敢說話,像是在等著魏枳吩咐他的去留。


    魏枳遠遠地看著林憬,這個從小到大一直對他很好很好的林憬。


    他心裏其實明白,林憬什麽錯都沒有。


    被推到那個位置,或許並非他的本意,他也曾委屈地表明,願意讓出那個位置給澹台素,不同意的其實是父皇和母後。


    然而,話又說迴來,他怎麽敢找魏淵明和雪中雒理論呢?


    從那對偏心的父母身上,他永遠得不到認同,也得不到任何道歉。


    但林憬就不一樣了。


    在看著他的短短幾秒之內,魏枳不可抑製地將自己最近所受到的全部屈辱都想了一遍。


    最終,他選擇了一種最惡毒的,最下作的,最慣用的伎倆——像以前很多次一樣,將自己的怒火全發泄到林憬身上。


    “哼。”


    魏枳冷笑一聲,為自己心裏想出的幾個泄火的方式而感到一絲輕快——


    一想到接下來在林憬身上施加的羞辱和懲罰會減輕他此刻所遭受的痛苦,他就必須得承認自己著實有些下流變態。


    他沒趕走林憬,林憬就意識到,他這是被留下了。


    林憬心中的糾結稍微緩解了一下,誤以為魏枳是接受了他“妻子”的身份,把他留下了。


    他趕忙追隨魏枳進了房間,剛一進門,魏枳停在門口,點了點腳。


    林憬立刻認識到,這是讓他給他脫鞋子。


    林憬連忙跪下身,給魏枳脫鞋,他動作很輕柔,也很迅速。


    澹台素走了,他的身邊又隻剩下他了,他天真地想要好好表現,和魏枳和好,這樣一來,他們就能很以前一樣。


    他覺得自己做的很好,可他不知道的是,在魏枳看來,沒有那個大殿妃會做這麽低賤的脫鞋子的活。


    魏枳脫了鞋子,換上輕便的睡衣,躺在房中的搖椅上閉目養神。


    林憬給他放好的鞋子,熏香,又掛好了衣服,才猶猶豫豫來到魏枳麵前。


    魏枳其實已經感覺到他來到了自己的麵前,可他就是沒睜開眼,假裝自己睡著了,任由林憬在那兒尷尬的罰站。


    “過來給我捏腳。”


    魏枳忽然開口,唿喚林憬。


    林憬連忙跪下,幫他捏。


    魏枳眯起眼睛,腳故意抵在他前xiong,在那裏ceng。


    ********


    入住昭陽殿的第一天,林憬就隻剩下兩個想法。


    一個是想逃。


    另一個是想死。


    從第一天遭到侵犯之後,林憬的臉上,身上都落下了很矚目的青紫,頂著這樣一副尊容,他沒臉去見人,更別提去給魏淵明和雪中雒請安。


    魏枳一麵熱衷於享受他的身體,畢竟澹台素為人矜持冷傲,不會允許婚前跟他發生任何行為,一麵熱衷於使用各種侮辱性的詞匯去刺痛林憬。


    “怎麽不去請安?父皇母後那麽疼你,看見你被打成這個樣子,肯定要心疼死了,你去告訴他們呀,讓他們來打我,給你出氣。”


    他還有心情玩弄林憬早就千瘡百孔的心。


    可真當林憬負氣要離開昭陽殿,衝出去找魏淵明和雪中雒告狀的時候,魏枳卻又會像是玩弄老鼠的貓,狠狠把距離殿外隻有一步之遙的林憬抓迴來,然後把他關在房中**取樂。


    看著林憬既羞恥又痛苦的表情,魏枳承認自己解氣了很多。


    仿佛林憬每痛苦一分,他的痛苦也好,澹台素的痛苦也好,都會跟著減少一分。


    魏枳撤掉了林憬身邊所有的侍從,包括青奴在內,林憬感覺自己又迴到了**那段時間,接觸不到任何人,每天活在驚惶和擔憂之中。


    不過,這一次的傷痛比起上一次還要嚴重一些,因為在這兩次折磨之間,還夾雜著一次產傷,他很抗拒和魏枳接觸,但卻無力反抗。


    最終,他找到了一個殺敵一千但自損八百的辦法,那就是沉默。


    無論魏枳隨後如何拘禁他,折磨他,他都選擇不再開口說話,或者給魏枳任何反應。


    他知道,他痛苦的表情也好,呻吟也好,都會刺激到魏枳的報複心。


    他們這樣的關係持續了兩個月,兩個月之中,魏枳以林憬生病為由,替他免除了晨昏定省,掐斷了林憬跟魏淵明雪中雒交流的途徑。


    雪中雒不放心林憬,曾不止一次派人來看林憬,可每次有人上門,魏枳都會故意找借口阻攔,要麽就以暴力恐嚇,他會假裝很貼心地陪伴林憬,喂林憬吃藥,要挾他配合,但等使者一走,他就會暴露本性,對林憬各種折磨。


    林憬在這樣日複一日的沉默之中患病,他像是化成了一尊木偶,也不願吃飯,也不願洗漱,整個人都死氣沉沉,時常坐在床邊發呆,像剛失去**那段時間一樣。


    等魏枳發現林憬有些不對勁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那天大約是年後的春天,花朝節附近,整個鳳魂殿,包括昭陽殿裏都紮滿了鮮花,充滿了女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連因為前段時間失去儲君之位的魏枳都顯得心情愉悅,或許是在林憬身上發泄掉了太多負麵情緒,魏枳對可憐的林憬稍微好了那麽一點兒。


    四月廿五這天,魏枳跟他歡好,結束之後,他像這兩個月的每晚一樣,卷走被子,沉沉睡去。絲毫沒注意到林憬衣不蔽體地像塊破布一樣,躺在他的身邊,久久沒有閉上眼睛。


    他保持著魏枳離開時的姿勢,像是僵持住了,眼淚從眼角滑落,掉進枕頭裏,直到第二天清晨。


    第二天下大雨。雷聲大作,魏枳從睡夢中醒來,發現林憬居然不在了。


    魏枳打了個激靈,以為林憬趁機溜走了,他怕林憬去找魏淵明添油加醋地告狀,卻不知道現在的林憬早就說不出一個字。


    好在他在臥房隔開的一個碧紗櫥裏找到了林憬。


    那時候林憬卷著被子,一個人睡在上麵,抱著一個枕頭,蜷縮著安睡。


    魏枳鬆了一口氣,拍拍他,想抽走他的枕頭。


    林憬被他弄醒了,卻不肯放開枕頭,較勁似地拽著枕頭,不願意離開枕頭。


    “發神經。”林憬當然搶不過魏枳,眼睜睜看著枕頭被搶走,還被魏枳罵了一句。


    林憬失魂落魄地看著自己的枕頭被搶走,可魏枳卻既沒發現他的不安和緊張,也沒想起從兩人睡在一起後,他已經很久不借助枕頭入眠,甚至也沒發現那個枕頭上還有林憬遺留下的近乎滾燙的體溫。


    林憬發了高燒,沒人發現,直到廿六晚上,魏枳又要跟他歡好的時候,才發現他精神萎靡,整個人都燙得不像話,伴隨嘔吐。


    “你病了?”魏枳把他抱在懷裏,林憬頭昏腦漲,看人都帶重影。


    “什麽時候病的?”


    林憬不答,魏枳趕忙讓張危請了禦醫。


    因為林憬嘔吐,魏枳還誤以為林憬又**了。


    但直到看診結束,才被告知,林憬隻是發熱。


    禦醫開了幾副草藥,讓張危煎煮,可當藥汁被端過來,林憬卻怎麽也不肯喝。


    魏枳威逼無效,隻好又讓禦醫給林憬施針發汗。


    林憬不想治病,但耐不住幾個男人將他團團摁住,隻能任由他們擺弄。


    自始至終,從開始施針到結束,林憬都沒有吭聲,仿佛被施針的人不是自己。


    折騰到大半夜,魏枳也沒心情再欺負林憬,給他蓋好被子,陪他睡覺。


    然而睡到半夜,魏枳翻了個身,又發現身邊沒有了林憬。


    魏枳覺得奇怪,整個宮殿黑黢黢的,也沒點燈,為了方便欺負林憬,他也沒在房間裏設置奴婢,此刻,他麵對整個空蕩蕩的宮殿,第一次感覺有些孤冷可怕。


    “林憬?”


    魏枳喊他名字,沒人迴應,直到在那個碧紗櫥裏又發現了抱著枕頭的林憬。


    林憬被吵醒,像隻躲在暗處偷窺被發現的貓,直勾勾陰森森地看著魏枳。


    魏枳覺得這種眼神很不舒服,於是嘴裏辱罵了幾句,把林憬強行拖拽起來,又讓人把碧紗櫥鎖死,枕頭沒收,隻剩下他們睡覺用的那兩個。


    隔天又是廿七,林憬又從床上跑了,這次他躲到一張小小的美人榻上,像小貓一樣縮成一團,摟著一個小圓枕。


    魏枳就算再蠢,也發現林憬有點兒奇怪,尤其仔細想想,林憬好像很久很久沒跟自己說過話了。


    他落在他手裏的兩個月,像隻被迫流浪的貓,從原本的光鮮亮麗,變得毛發幹枯,精神懨懨。


    他不再會嬌嬌地叫喚,引人注意地翻肚皮,供他取樂。


    “起來!你給我起來!”


    魏枳看不得他這樣,拖他起床洗漱,給他梳頭發,可當他費盡力氣打理林憬的時候,林憬仍然沉默地不像話,仿佛一個沒有靈魂的布娃娃,任由魏枳揉圓搓扁。


    “林憬!”魏枳用力擰林憬的腿,林憬疼得掉眼淚,但就是不吭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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