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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盈夏在寺廟裏醒來的時候,左側佛殿正在大辦喪事!


    木魚輕敲,鐃鈸相擊,樂器頌經聲交織在一處,


    那是她的喪事!盛況空前,無上哀榮!


    大梁唯一的一個異性王是淮安王,當初跟著先皇征戰天下,數次救先皇於危難之中,得封異性王爵,她是淮安王的嫡長孫女韋承安,也就是現在躺在隔壁大殿棺槨裏的那位郡主。


    南越進攻大梁,淮安王病重,其子又是一個文弱的,承安郡主臨危受命,去往邊境替祖父征戰守邊,這一去就是三年,待得平定了邊關,滿身是傷的重返京城,突然死在了成親前的一個晚上。


    她現在隻記得那碗藥膳是他的親生父親韋臨送上的,而後便失去了知覺,然後死了?


    還真的感謝韋臨,讓她死的毫無痛苦!


    是一個好父親!


    唇角揚起冰冷的微笑,上天真是厚待她,她這麽一個滿手血腥、不得好死的惡鬼,居然還有重生的機會,讓她重生成了沈盈夏!


    沈盈夏原該是禮部侍郎府上的嫡女,卻成了被調包的庶女。


    禮部侍郎的正室夫人安氏和妾室平姨娘先後生產,安氏產生虛弱大病了一場,平姨娘趁亂偷換了兩個在繈褓中的孩子。


    自此庶女沈盈春占據了沈盈夏所有的一切。


    父親疼她,母親疼她,兄長疼她,就連和沈盈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府裏要給她訂下的未婚夫,也慕戀沈盈春,處處鄙夷她不如沈盈春。


    沈盈夏則成了爹不疼、娘不愛的可憐庶女。


    沈盈夏自小被平姨娘折磨著長大,小時候平姨娘拿鞋底抽她的臉;大起來,不是罰跪就是餓飯,有一次連著三天沒人給她送吃的,她隻憑著屋內花瓶中的水才活了過來,身體被作踐的瘦弱不堪。


    府裏的下人都在猜測她能活多久,什麽時候就死了!


    若不是前天,偶然聽到平姨娘和心腹說的話,沈盈夏到現在還被蒙在穀裏,還以為自己真的就是平姨娘所生,生母不慈,是因為自己不爭氣。


    她驚慌失措,滿臉是淚地跑去告訴安氏真相,卻連門都沒讓她進,安氏派了一個婆子把她趕走。


    婆子一臉厭惡地把她推倒在地,讓她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再打擾夫人的休息!


    她又去外院找大哥沈慕林,沈慕林正在和沈盈春飲茶,聽聞她過來,厭煩地斥道:“她來幹什麽?一個要死的病殃子,真晦氣!”


    “大哥,可能是找您賞她一口吃的吧!”沈盈春咯咯的嬌笑聲,仿佛外麵候著的不是她的妹妹,而是府裏的一條狗。


    “拿去,賞她了!”


    於是一碟子糕點在小廝的嘲笑聲中,砸在她麵前的地上,飛起的碎片還劃碎了她的手腕,鮮血直流。


    沒人要她,沒人看得起她,求告無門,隻剩下死路……


    而後,她就被平姨娘差到這裏,表麵上說是替生病的平姨娘祈福,實際是平姨娘發現她聽到了真相,要她的命!


    眼眸微微垂下,落在地麵的屍體上,這就是平姨娘派來玷汙她的男人,如今已經死了!


    在屍體上細致地擦幹了鞋子上的血跡,沈盈夏緩步從屋內出來,廊下掛著的燈籠居然也是白的。


    伸手取下白色的燈籠,輕輕地搖晃了一下。


    “姑……姑娘!裏麵這人……死了……怎麽辦?”丫環雨滴從裏麵倉皇地跑了出來,出門的時候差點被門檻絆倒,腳步踉蹌。


    沈盈夏平靜之極,完全不像是一個才用簪子殺了個欲對她圖謀不規的男子,把燈籠遞給了雨滴:“無礙,死了便死了!”


    戰場上那麽多人死了,她都能淡然視之,眼前這一幕,甚至激不起她半點波讕。


    沈盈夏原該在進完香離去,卻被人鎖在了這個冷僻的小佛堂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入晚的時候跑出來這麽一個男子,欲對她行不規之事,雨滴想護著主子,被堵了嘴綁在桌角。


    沈盈夏拚死掙紮,男子打了她一個巴掌,她的頭重重的撞在了牆上,晃眼間醒來,便已經是死了的韋承安,腦海裏有沈盈夏所有的記憶,她是韋承安,也是沈盈夏。


    一簪子快狠準地要了男子的性命,再給雨滴鬆了綁。


    “姑……姑娘,我們快些迴府吧,要是不迴去……姑娘的名節就沒了。”雨滴紅著眼睛焦急的道。


    “來不及了!現在迴去,城門已經關了。”沈盈夏淡冷的道。


    平姨娘堵死了她連夜迴京的可能。


    “那……那怎麽辦啊!姑娘……姑娘現在怎麽辦啊!”雨滴急得眼淚落了下來,沈家是數百年的清貴人家,最是注重清名,女子若是失了名節,還有命嗎?


    “公……公子,奴才……奴才給您帶了酒過來,等你玩完……再給您,還是現在……馬上……馬上就要?”一個男子的聲音傳過來。


    聽這聲音有幾分醉意。


    雨滴手一抖,差點打翻了燈籠。


    “姑……姑娘……”


    沈盈夏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抬眼看去,一個家仆一手拎著一個食籃,一手提著酒壺走了過來,食籃很大,提得家仆半個身子傾斜,走路晃晃悠悠的,裝的東西可見是不少。


    感覺到前麵有燈光照亮了路,家仆頭也沒抬,嘻嘻笑著,透著幾分猥瑣淫邪:“公子,要不要……奴才……奴才給您送進來,一邊玩一邊喝,更得勁!”


    說話間,已經到了沈盈夏麵前,下意識的抬頭,見到主仆兩個好好地站著,驚了一下後卻笑了。


    “你……你不會就是裏麵那位姑娘吧?我們公子這麽……這麽快?”家仆還往裏麵張了張,忽然放下食籃、酒壺,兩眼放光,“既然我們公子好……好了,那就輪到我了!”


    往日都是這麽玩的。


    先公子再自己!


    就是太瘦了點,看著隻剩下一把骨頭了,不過他也不挑。


    雨滴顧不得害怕了,咬牙就要衝上前護著沈盈夏。


    沈盈夏輕擺了擺手,握於指間的簪子,再一次毒蛇一般的出擊,很靈巧地避開了家仆的手,直接紮在他的脖子上,家仆兩眼大張,沒來得及喊出聲音,身子便軟了下來。


    沈盈夏利落的抽迴簪子,身子往邊上一偏。


    鮮血噴灑而出,濺在麵前的柱子上,萬朵桃花開。


    黑暗的角落裏,柱子暗影中有人影動了動,似也震驚於她動作的利落,淩厲。


    沈盈夏眉頭一皺,借著連退數步的機會,手中的簪子劃破暗影,直指藏身在暗影中的一個人。


    很穩地落在此人的咽喉之處。


    不過,自己的咽喉處也被指上了一把尖厲的匕首。


    暗影中緩緩地走出了一個穿著黑色狐裘的男子,清俊的眉眼在燈光下看著竟有幾分溫柔倦怠,眸光瀲灩,眉目多情,既便是兩個人現在的氣忿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卻依然帶著溫和笑意。


    “要我幫忙嗎?”


    沈盈夏的目光落在他黑色狐裘的袖子上,看著似乎是沾了大片的水跡,但其實不是水,黑衣的衣裳向來能掩藏血色。


    這是鮮血的顏色,濃重的血腥撲鼻而來。


    殺了不隻一個人!


    同類的味道!


    目光緩緩抬起,在看清楚來人的麵目後,審視了一下,忽然道:“謝謝?”


    “不客氣!”


    男子笑道,手中的短匕首落下,消失在衣袖中。


    沈盈夏退後兩步,發簪也重新納迴袖底,看著男子走向死了的家仆,而後把人拖進了屋子。


    “姑……姑娘!”雨滴牙齒打跌,小跑過來滿眼恐懼地擋在沈盈夏麵前,即便是瑟瑟發抖也沒讓開。


    “雨滴,我帶你放火!”沈盈夏輕輕拍了拍雨滴,笑道,轉身往外走去。


    人都死了,這份死後的哀榮必然用心無比!


    她今天的必死之局,就靠前世的自己劈開一條血路……


    她的功德憑什麽自己不能用,卻要歸於如今的淮安王府,他們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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