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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風裹挾熱浪,橫掃儋州沿岸。


    陳延雷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小心翼翼地攙扶陳家大翁走下牛車。


    不遠處,一排排低矮的茅草棚子,歪歪斜斜地立在海灘上;


    棚子下架著煮鹽的釜,柴火正旺,升出嫋嫋白煙。


    陳家大翁年過七十,腳步不如從前穩健,背脊卻依然挺得筆直。


    “延雷啊。”


    陳家大翁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可知道,這煮鹽之法,最是熬人。”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那些在釜邊忙碌的身影。


    陳延雷順著祖父的手指望去,隻見數十名鹽工赤裸著上身,在烈日下揮汗如雨。


    他們不斷地往釜中添加海水,又用長柄木勺攪動。


    熱浪蒸騰,將他們的皮膚烤得通紅,汗水還未滴落就被蒸幹,留下一層白花花的鹽霜在體表。


    “這些鹽工,每日要在釜邊站上六個時辰。”


    陳家大翁歎了口氣:


    “釜中鹽水沸騰時濺出的水花,能將人的皮肉燙出水泡。


    “可他們不能停,一旦停下,這一釜鹽就廢了。”


    陳延雷注意到,一個年輕的鹽工正用破布裹著手,將燒盡的柴灰扒出;


    那雙手上布滿了新舊傷痕,即便多處潰爛,仍不敢有絲毫懈怠。


    陳家大翁突然轉身,看著他道:


    “這人啊,也是一樣的道理。”


    陳延雷心頭一緊。


    他知道祖父今日找他,是要做什麽。


    “你大哥就像那斷了火候的鹽水。”


    陳家大翁的聲音裏帶著深深的疲憊:


    “雖然是個好苗子,可一旦放鬆,就容易廢掉……延雷。”


    陳家大翁突然抓住孫子的手,力道大得驚人:


    “這火候,你得替陳家守著。”


    此時,前方傳來騷動。


    一個衣衫襤褸的鹽工,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跪在陳家大翁麵前,磕頭如搗蒜。


    “大翁饒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


    鹽工的聲音嘶啞,臉上滿是驚恐:


    “小的隻是太累了,打了個盹,沒想到火候就斷了……”


    “大翁。”


    監工頭子走上前,恭敬地說道:


    “這廝偷懶,斷了一釜鹽的火候,按規矩該鞭三十。”


    陳家大翁麵無表情地看了那鹽工一眼,仿佛在看一隻螻蟻。


    他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陳延雷身上。


    “拿來。”


    陳延雷下意識地伸出手,監工頭子立刻將鞭子遞來。


    那鹽工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拚命地磕頭求饒:


    “郎君,饒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家裏還有老母要養……”


    陳延雷握緊鞭子,手心裏全是汗。


    陳家大翁依舊麵無表情,隻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啪!”


    第一鞭下去,鹽工的後背立刻皮開肉綻。


    慘叫聲在海風中迴蕩,周圍的鹽工們紛紛低下頭,不敢多看。


    “啪!”


    “啪!”


    “啪!”


    陳延雷的手越來越穩,鞭子抽在肉體上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鹽工的慘叫聲漸漸微弱,最後隻剩下微弱的呻吟。


    陳延雷的手劇烈發抖,轉身看向祖父。


    陳家大翁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色。


    “很好。”


    陳家大翁拍了拍孫子的肩膀:


    “記住,陳家不能停火,心也不能軟弱。”


    陳延雷低下頭,看著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炎炎夏日,海風卻像刀一樣刮過他的脊背,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


    ‘說得好聽,什麽叫‘我得替陳家守著’……不過是拐彎抹角,讓我替大哥背鍋罷了!’


    他咬緊牙關,將這句話咽迴肚子裏。


    陳家大翁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在前頭,仿佛剛才的鞭刑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也別把衝擊縣衙想得太嚴重……官逼民反,島上又不是沒有先例。”


    他一邊巡視,一邊繼續交代:


    “你隻需收買幾個窮苦人,讓他們的家屬吃了青蒿後死掉,去找黃巢討要說法;


    “然後帶一幫鹽工摸黑過去,偽作民亂,便可合理除掉此人。”


    “李縣令呢?”


    “看他在不在。”


    在的話就一並殺掉。


    說到這裏,陳家大翁輕歎一聲,聲音低沉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那二人狐假虎威,誘導我們,以為他們大有來頭,在澄邁作威作福……真當我陳家沒有血性麽!”


    陳氏先祖乃初唐戍卒,因平定‘峒獠之亂’有功,被賜予鹽場經營權。


    這份家業,可是真真切切用刀劍殺出來的。


    每一寸土地,都浸染著陳家先祖的血與汗。


    一想到被這兩個北方人如此愚弄,以至於投鼠忌器這麽多天;


    陳家大翁隻恨沒能在新官上任當天,就讓他們“失足落海”。


    可如今,黃巢和李景讓在澄邁的名望,已遠超曆屆縣官。


    尤其是黃巢,他的治瘴法子竟當真管用。


    這才剛到八月二十,幾乎整個海島,都聽說了有這麽一號救苦救難的人物。


    漁民在船上談論他,農婦在田間念叨他,就連鹽工們也在勞作間隙,低聲傳頌他的名字。


    陳家大翁心裏清楚,若再不動手,恐怕就真弄不死這倆北方佬了。


    ‘此事隻能讓延雷來做……’


    陳延風是他最喜愛的嫡長孫,陳家未來的掌舵者。


    盡管他年輕氣盛,時而蠢笨,但陳家大翁相信,隻要多經曆些磨礪,自然會變得穩重起來。


    而另一個孫子陳延雷,為人處世明明比陳延風更勝一籌,卻總是帶著憨厚老實的笑容,給人和善可親的印象。


    當初他賄賂前任嶺南節度使,為自家後代謀前程,把縣尉的職位給了陳延風;


    陳延雷隻得到了一個司倉佐的職位,卻從未流露出半分怨懟。


    陳家大翁很難相信,陳延雷會如此兄弟情深,以至嫉妒之心全無。


    所以,他讓陳延雷去組織衝擊縣衙,除了摘掉陳延風的嫌疑,還有一層考慮:


    ‘有‘民亂殺官’的把柄在手,等我百年之後,即便是現在的延風,也能拿捏有能耐的弟弟。’


    陳延雷則想找借口拖延,遲疑說道:


    “會不會是表兄打聽錯了?不如再多觀察兩日。”


    陳家大翁斜睨了他一眼,索性將事情經過解釋清楚:


    “你表兄在瓊州府衙當差,八月十五那天,他借著宴請刺史幕僚的機會,把黃巢與李景讓的底細打聽了個透徹。


    “黃巢本為庶族,他的狀元之身,不過是朝堂各方勢力爭鬥的產物,為此還惹惱了當朝宰相,以至於流放嶺南。


    “李景讓則是與中樞斷絕了同僚情麵,才會淪落崖州。


    “延雷,你還有什麽疑問嗎?”


    陳延雷絞盡腦汁,也找不到推諉的理由;


    隻能俯身深拜,懇切道:


    “孫兒不願負了大哥,也望祖父莫要負了孫兒。”


    陳家大翁琢磨著他話中的含義,半晌才雙手扶起陳延雷,語重心長: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這件事就都交給你們了。”


    說完,他轉身朝牛車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道路上。


    ‘矢在弦上,不得不發啊。’


    陳延雷先是站在海邊沉思片刻,然後把監工們叫過來,詢問在這幾百名鹽工中,有哪些人貧困潦倒、家中親眷甚多。


    監工頭子與手下們合計了好一陣,最終給陳延雷找出了四十七個赤身的漢子。


    起初,陳延雷覺得人手有些少。


    但轉念一想,陳家的衙役已集體“罷工”,那隊前來協助治瘴的廣州官差,前日也北歸複命。


    如今澄邁縣衙裏,黃巢與李景讓下麵,隻有鄭翊等十來號人手,忙得腳不沾地。


    雖然他聽賭民們說起過,黃巢武藝高強,擅長使長槍,但雙拳難敵四手,此人再厲害也不可能以一當十。


    “四十七……完全夠了。”


    澄邁縣本就人丁稀少,黃巢近日的名聲又如日中天。


    若是隻有幾十個亂民,還能解釋成是幾家被治死親人的百姓作亂;


    若亂民過百,則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


    於是,陳延雷花了整日的功夫,與這四十七個鹽工逐個問話,好了解他們的親眷情況。


    有這些人質在手,陳延雷不怕他們事後背叛;


    至於事前,陳延雷則開出了每人二百文的報酬。


    最後,他強調了保密的重要性,並與信得過的監工合計了小半夜——如何單獨管理這四十七人——


    直到黎明過後,才迴附近住所。


    翌日,他也不能起的太晚。


    為在事成之後,消除自己的主謀嫌疑;


    也為了在這幾天麻痹黃巢的警惕,陳延雷必須返迴澄邁縣衙,做出與黃巢和解的姿態。


    車外,人聲嘈雜。


    陳延雷捧著粟米粥,漫不經心地咬了一口胡餅,聽著路邊百姓的議論。


    “聽說了嗎?澄邁的黃縣丞,治瘴疾可真是神了!”


    “可不是嘛!”


    “我婆婆本來躺在竹席上等死等的好好的,吃了黃縣丞開的藥,隔天就能下地幹活了,我還得給她當媳婦!”


    “哎,你們說,這黃縣丞是不是神仙下凡啊?”


    “聽說他不僅治病,還教咱們怎麽防瘴,連藥錢都不多收一文!”


    “是啊,咱們瓊州多少年了,哪見過這樣的官?”


    “以前那些……恨不得把咱們的骨頭都熬出鹽來!”


    “瘴氣害病,狗官害命,比的就是誰更毒!”


    陳延雷聽著,手中的胡餅不知不覺捏得變了形。


    他低下頭,看著碗裏的粟米粥,嘴角微微抽動。


    ‘黃巢啊黃巢,想不到你真會治瘴……若是肯將功勞分潤些許,也不至於走到今天。’


    若是黃巢按陳延雷一開始與他談好的那樣,為陳延風治瘴報功,陳家仍可既往不咎,與黃巢井水不犯河水。


    可陳家打聽到的消息卻是,連鄭翊的名字,都出現在了呈給節度使府的文書底部——


    唯獨沒有半個“陳”字。


    更何況,眼下祖父不止是對黃巢動了殺心,同時還在借此試探、敲打他陳延雷。


    ‘我與黃巢,已沒有談和的餘地。’


    這般想著,車已停穩。


    由於人手稀少,即便是大白天,也隻有那個叫劉穀的老衙役,佝僂著背,坐在門檻上打盹。


    聽到動靜,他顫顫巍巍地直起身,眯著昏花的眼睛望過來。


    陳延雷下車時,隨意問道:


    “前來治瘴的百姓怎麽不堵門了?”


    劉穀慌忙上前攙扶,背又彎了幾分:


    “李縣令的仆人,和縣裏的小仵作,做了好多藥,都搬去老大夫的醫坊了。以後百姓都在那邊排隊,這邊倒是清淨了。”


    陳延雷低頭瞥了這老家夥兩眼,繼續問道:


    “我記得,往日便是你給鄭翊的賭坊看門?”


    劉穀渾身一顫,險些扶不住陳延雷,聲音也抖了起來:


    “是、是……老朽隻是混口飯吃……”


    陳延雷揮開他的手,淡淡地問道:


    “鄭翊此刻何在?”


    鄭家在瓊州刺史府的人脈不及陳家,想來,鄭家應該還不知曉黃巢的真實來路。


    如果他告知鄭翊,說不定能讓雙方內訌,讓鄭家人也成為自己的幫手。


    “郎……郎君去振州了。”劉穀戰戰兢兢地迴答。


    “為何?”


    “縣丞派他去振州防瘴。”


    “帶了多少人?”


    “六……六個吧。”


    “什麽時候迴來?”


    “老朽估計,得月底了。”


    陳延雷心中一動。


    這豈不是說,當下的澄邁縣衙,隻剩不到十人在運作?


    哪怕無法告知鄭翊真相,拉攏幫手,但地利與人和依然站在他這邊。


    ‘三天時間,應該足夠安排好了。’


    陳延雷這麽想著,隻覺得大事已定,麵上不由地露出一絲笑意。


    然而。


    他半條腿才跨進縣衙大門,臉上的笑容便徹底僵住了——


    隻見大堂之外,七人一列,排有十隊。


    黃舉天手捧名簿,正提筆詢問這群人什麽。


    望見陳延雷,他立刻笑著迎上來,抱拳道:


    “司倉佐,稀客。”


    陳延雷顧不得話裏的陰陽怪氣,隻覺得喉嚨發緊,勉強扯動嘴角:


    “黃縣丞,你這是在……”


    黃舉天笑容不減,語氣輕鬆:


    “哦,近來衙役多有曠工,致使縣衙事務積壓,本官無奈之下,隻得招募些年輕人暫且頂替。


    “隻是,縣尉掌治安,本官不便越俎代庖——”


    他說到這裏,故意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向陳延雷:


    “不知司倉佐,是否願接令兄縣尉之職,為澄邁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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