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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很久後,他獲得第二次生命。


    但他依然是那個眼神淡淡,沉默寡言的孩子。


    鄭景輝和沈詩韻曾懷疑過他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還帶他去醫院看過,但結果是什麽問題都沒。


    可夫妻倆沒有任何異常,依然把他當做全世界最好的孩子來對待。


    他不理解,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對待這樣一個自己。


    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心裏這麽奇怪。


    五歲的時候,對麵搬來了一家人,也是夫妻倆帶著一個孩子,隻不過是個小女孩。


    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前世,那個時候,他第一次向父母提出要求,說要換個名字。


    對於換掉兩人給他取得名字,夫妻倆卻沒有一絲怨言,反而十分欣喜,欣喜他第一次為自己提了一次要求。


    而自那之後。


    蘇小沫就遇見了鄭星月。


    一開始,鄭星月隻是為了彌補心中愧疚,要保她一生平安順遂,倒也沒怎麽接近她,可那個女孩卻不斷湊過來,小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和他聊些有的沒的,總是帶著笑容,那雙桃花眼眯得像月牙兒。


    她問,你怎麽總是麵無表情?


    他說,我一直都是這樣。


    她又問,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說,從很久以前開始。


    她哈哈大笑,你說話的語氣跟個老頭似的。


    他點點頭,有點。


    她哼哼說,你這麽悶,朋友一定很少吧?


    他還是點點頭,除了爸爸媽媽,其他人都很不喜歡我。


    那個時候,小女孩使勁搖著小腦袋,憤怒開口:那是他們不長眼!


    小男孩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麽她這麽激動。


    小女孩皺著小臉,氣唿唿地,但是看向小男孩時,又露出了笑容,輕輕開口:雖然你表情少,可看到爸爸媽媽很忙,你都會過去幫他們,會學著做飯,會打掃衛生,會幫他們減輕負擔,已經很了不起了!而且雖然你話少,可每次我和你說話,你都有迴應啊,這就說明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小男孩不懂她說的話,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生氣,可他的心裏,仿佛有一滴水落下,泛起漣漪陣陣。


    有一次,兩小隻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一部愛情片,男女主互相傾訴愛意。


    小女孩眼睛冒著星星,小男孩依然眼神淡淡。


    小女孩問他,你說以後我會不會也這樣愛上一個人?


    小男孩搖搖頭,我不知道,還有,什麽是愛?


    小女孩握著他的手,一臉高深說,愛很複雜,又很簡單,可以是對事物的喜愛,可以是對親人的感激,就比如我很喜歡冰激淩,所以我就可以說,我愛冰激淩!


    小男孩懵懵懂懂,問了她一句,那我...愛我的爸爸媽媽。


    小女孩使勁點頭,對啊!


    小男孩問道,那爸爸媽媽也愛我嗎?


    小女孩笑了笑說,那不是廢話嗎,如果不愛你,為什麽要一直對你這麽好呢?


    那一刻,小男孩眼神呆呆,心中明白了什麽。


    原來...是這樣啊。


    即使是這樣的自己,鄭景輝和沈詩韻依然沒有離開自己,依然對自己那麽好。


    原來,他們愛我啊。


    小男孩看向小女孩,問她,你呢?


    是不是也和他一樣,愛著爸爸媽媽?


    可小女孩卻說出了另一個迴答。


    她笑容燦爛,眯起桃花眼,看著小男孩,說,我愛你。


    小男孩隻感覺那一刻,心跳的很快。


    小女孩哈哈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對一個人很好很好,你也喜歡她,這就可以說是愛了,愛可以是很多東西,我愛爸爸媽媽,我愛冰激淩,我愛媽媽做的菜,我愛看動畫片,所以,一樣的,我也愛你。


    小男孩抿了抿嘴角,心中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扯動了,碎開了。


    他不明白當時那份心情到底是什麽,他隻是脫口而出。


    那我也愛你。


    這一刻,夕陽下,摩天輪裏,鄭星月望著麵色通紅的短發女孩,望著她那雙桃花眼,笑意淺淺,聲音柔和。


    “我愛你,從小就一直愛你,但我的愛,好像變質了。”


    前世,我愛練劍,我愛戰鬥,我愛殺妖。


    今生,我愛春天的雨水,我愛盛夏的蟬鳴,我愛秋日的楓葉,我愛冬日的陽光。


    我愛除夕夜的時候,一家人坐在一起,看電視,看煙花。


    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發現,我愛的那些,所有加起來,都不如我愛你。


    “蘇小沫,我喜歡你,但我知道,很多人討厭我,很多人遠離我,甚至很多人想讓我消失,我曾覺得人生沒意思,甚至想如他們所願,永遠消失,可你出現了,我又開始慶幸,慶幸我還活著,我開始貪戀,貪戀這份美好,貪戀這個...有你的世界。”


    “我不知道,這樣一個我,配不配去追求這樣一份美好,去陪在你身邊,可...我還是...忍不住去...喜歡你。”


    那樣強大的劍仙,那樣為世人所崇拜和恐懼的人物,此時此刻,微微低著頭,低垂眼眸,表情落寞。


    他很害怕。


    前世,他一直是被世人所厭惡的存在,人類憎惡他,妖族懼怕他,於是,他不再對任何人開放內心。


    可這一世,有一個女孩來到了那扇窗前,咚咚咚,將他的心窗敲碎,一點不剩。


    她說,她愛很多東西,她也愛他。


    他也愛很多東西,可它們都比不上她。


    被世人厭惡的他,將這份愛,埋藏在心底,十八年的人生裏,他藏了十三年。


    因為啊,如此強大的劍仙,在麵對喜歡的女孩子,也會自卑,也會覺得自己配不上。


    他可以不在意整個世界的看法,可他在意她。


    可是,他不知道蘇小沫什麽時候會覺醒記憶,不知道她會不會消失不見。


    所以,在那之前,他不想再畏縮了,他想自私一次。


    為了自己,自私一次。


    可若是,蘇小沫不喜歡這樣的他呢?


    雖然這段時間他有所感覺,但,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呢?


    他不會覺得蘇小沫就應該喜歡自己,或者說,蘇小沫不喜歡自己,那樣才是對的。


    那樣,他依然會喜歡蘇小沫,但...他就不會再靠近她了。


    在她麵前,他其實一直都是個膽小鬼。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喜歡了蘇小沫十三年,可在更久更久以前,有個女孩就喜歡他了,比他要久更多的歲月,久到不在此生。


    低著頭的鄭星月,聽到了一句呢喃。


    “終於...讓你看向我了啊。”


    真的是,花了好久好久啊。


    他抬起頭,蘇小沫的臉近在咫尺。


    他感受到了一股溫熱,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溫潤柔軟,有些甜,又帶了一點鹹。


    是眼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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