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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人聲音尖細,透著點陰柔,但還是能分辨得出是個男人。


    轉過身,背著光,也不太看得清來人樣貌,隻聽到身旁邢葉,冷哼一聲道:


    “柳兒莊子的貨,運迴來沒有?”


    聲音陰柔的男人並沒急著迴答,反倒是走進了祠堂裏。


    “邢大人,你聽我說……”


    “止步!鎮物重地,豈是你想進就進的!”


    邢葉厲聲一喝,嚇了李鎮一跳。


    來人的樣貌終於清晰,身板子結實,穿著個露胸膛的褂子,臉蛋棗紅,濃眉大眼,偏生這粗獷麵孔和聲音極其不符。


    他瞪大眼睛,看了看邢葉,又指向李鎮三人:


    “邢大人,那……那他們怎麽就進得來?”


    邢葉冷哼道:


    “你能跟他一樣麽?”


    “?”


    粗獷男人嘴巴張了張,“都是兩個鼻子一個眼,有啥不一樣的,他還是什麽堂主兒子,幫主兒子了不成?”


    邢葉眉頭一跳,自知失言。


    李小兄弟的身份,應當是保密來的,自己也應當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否則太過殷切,反倒惹得人家這低調的世家子不悅。


    轉念一想,便重新道:


    “這三位,都是我們太歲幫的新人,自然要來拜一下堂主,怎麽,你跟他們一樣,也是新人麽?”


    粗狂男人聽了,神情緩和些,對著邢葉拱手道:


    “是我唐突了,還望邢大人恕罪。”


    可這心裏又哪哪覺得不對,自己當初入幫裏的時候,拜過堂主沒有?好像沒有吧……


    “行了,柳兒莊子那批貨,說說是怎麽迴事。”邢葉道。


    粗狂男人表情變得凝重,這才有些焦急道:


    “大人,柳兒莊子這批貨實在太惹眼,那血衣幫的夥計也瞧上了……運往大倉,途徑柳兒河,那河伯也出來鬧騰。


    聽說血衣幫請了高人,祭了柳兒河,河伯也站在他們那邊……這批貨現在積在了柳兒莊子,我們二十幾個兄弟,正僵持著,我才迴來請邢大人定奪。”


    邢葉一聽,本就不怒自威的臉上卻有了兇相:


    “這麽大的事,現在才同我說?”


    “……咱這迴了幫子,兄弟們都各處去了,邢大人也不見了蹤跡,方才聽說有太歲幫的香主在寧家樓那接繡球,我才又跑了一趟……”


    李鎮臉色有些尷尬。


    原來是自己接繡球耽誤了事。


    但這也怪不到自己頭上來,邢葉本就不在幫子。


    “……是出了點意外,但既然讓我知道了這件事,那便好說了。”


    邢葉往前一步,身後香壇浮現,連帶著祠堂裏也充滿了陰氣。


    “他血衣幫好大的膽子!不過郡裏的二流幫派,卻還敢攔我們太歲幫的貨?”


    粗獷男人忙苦著臉道:


    “香主您有所不知,如今的血衣幫,如日中天,聽說了接了州裏某個大幫子的令,要大肆采太歲,那祭河伯的高人,也是州裏來的人……人家根本不把咋太歲幫放在眼裏!”


    “豈有此理!”


    邢葉一怒,當即指著李鎮。


    “花二娘,你帶著這新來的小兄弟,去柳兒莊子一趟,這批貨,必須拿下!”


    李鎮:“我……?”


    “啊?”


    粗獷漢子花二娘聽了,便看向李鎮,不可思議道:


    “帶…帶他去?他一個新來的夥計,有啥子用?”


    邢葉皺著眉頭,神色不悅。


    讓花二娘帶李鎮去,便是有他的用意。


    既然都是州裏來人,那就比比誰的來頭大了……


    搞不好李小兄弟,還認得那州裏的高人。


    雖然知道,不能早些用了李鎮的人情,但柳兒莊子的一批太歲,是支持太歲幫在七月半下妖窟的本錢。


    這批貨要是丟了,臨字堂上下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你自不必管,帶李小兄弟去就是了。我去血衣幫走一趟,打問清楚是怎麽個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邢葉大步流星走出了祠堂,便也喊出了李鎮四人,鎖上了祠堂的門,才匆匆離開。


    花二娘緊了緊褂子,看著李鎮,粗大的鼻孔裏噴出兩團熱氣,


    “你這新來的夥計有啥本事?讓俺帶著你去柳兒莊子,丟了命咋整……你啥道行啊?”


    李鎮見著這極其反差的太歲幫前輩,便也有著禮數,拱手道:


    “花……花大哥,我是鐵把式門道,通門小成。”


    “叫我二娘,叫什麽大哥,難聽死了。”


    花二娘翹了個蘭花指,嗔怪地瞪了一眼李鎮。


    這一眼可不得了,要不是肚子裏空空如也,李鎮怕是得連年夜飯都吐了出來。


    “二……二娘。”


    “你才通門小成,道行淺的很,這身子骨看著也不厚實,也不知道邢香主抽了哪根筋,竟把你派去柳兒莊子。”


    花二娘“嘖嘖”幾聲,便又道:


    “收拾收拾,快跟我走,你要有本事就別藏著,咱二十幾個弟兄,還等著過河保命呢!”


    李鎮硬著頭皮,也不知道邢葉按的什麽心,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入幫第一天,就夾在幫派鬥爭中了。


    且還說有什麽州裏的大人……


    “我這兩位兄弟……”


    花二娘瞥了一眼高才升和呂半夏,直言不諱:


    “邢香主說隻帶了你去,他們兩個……馬廄茅廁還髒著呢,先去掃掃吧。”


    高才升和呂半夏臉色有些漲紅,但又不敢忤逆,隻能應下來,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在莊子裏找笤帚去了。


    李鎮定了定心神,仔細推敲著這其中的路數。


    邢葉讓花二娘帶自己去前線,是因為他在懷疑自己的身份?


    一路走來,這邢葉的表現極其殷勤,甚至有些討好的意思。


    剛才在祠堂裏便能看得出來。


    難道是說,他因為自己能隨手掏出銀太歲,便覺得自己是有背景,有門第的?


    所以才會讓自己去柳兒莊子,製衡那血衣幫請來的州裏高人?


    十有八九,應該是了。


    李鎮苦笑幾聲,覺得出門在外,就不應該隨意裝逼。


    可若不處理柳兒莊子的事,自己也下不來台,以後在太歲幫的日子,更不會好過,想拿到鬥字堂的鎮石給爺爺治病,更是難上加難。


    這一趟,還非得去了……


    “我的驢子在莊子外,你會騎馬不?”花二娘問。


    李鎮搖了搖頭。


    “真是個廢物,連馬都不會騎,也不知道香主讓我帶你去,是幹嘛的……”


    花二娘麵上透著濃濃的嫌棄,


    “看著你細皮嫩肉,難不成是把你丟進柳兒河,讓你祭河伯?”


    “……”


    李鎮頗有些無奈,也不好反駁,隻跟著花二娘出了莊子,一同跨上了驢子。


    驢子很瘦,兩眼無神,被花二娘這麽彪悍的壯漢一騎,腿都開始打顫了。


    李鎮無奈道:


    “我也坐這驢子嗎?”


    “不然呢,你又不會騎馬,難不成讓你抱你去啊!”


    花二娘冷冷喊道,便拍了拍毛驢屁股,示意李鎮坐上去。


    驢子的鞍不大,隻夠坐下花二娘一人,李鎮坐上去,便覺得屁股打滑,卻手裏沒什麽支撐物。


    花二娘卻一甩韁繩,道:


    “抱緊了,二娘要出發了!”


    老驢嘶啞嘲哳的“昂”了一聲,驢頭一揚,便往著一條小路衝去。


    李鎮怕掉下來,隻能牢牢抱住花二娘的腰子。


    奈何腰子太粗了,胳膊也環不住。


    花二娘正甩著韁繩,卻偷摸轉過頭來:


    “要你抱你還真抱啊,討厭~”


    李鎮人麻了。


    ……


    柳兒莊子距著郡城十裏路程。


    一直到天色擦黑的時候,花二娘的驢才停在了柳兒河河畔。


    河麵上一座窄木橋,攔腰斷開,像是被什麽東西咬斷似的。


    花二娘有些犯愁,對這河有濃濃的忌憚:


    “迴來的時候,祭了三十斤的白太歲,河伯才同意我過岸,這要迴了柳兒莊子……可就有點難了啊。”


    說著,他又把目光投到李鎮身上,眼裏閃著邪光:


    “難道說,邢香主叫我把你帶來,就是用來祭河的?”


    “……”


    李鎮忽略了發癲的花二娘,便又從兜裏掏出來一點子銀太歲。


    走到河畔邊上,小聲道:


    “二月初二,燈燭照梁。三月初三,人走河安。


    河伯聽聲,吾是李家李鎮,宣你安生,我要過河了。”


    “噗啦啦……”


    一點子銀太歲撒進柳兒河裏。


    李鎮重新站直,臉色肅穆。


    多半年來,自己也不是吃幹飯的。


    爺爺的那些本事,自己也打問過,這祭河,就算其一。


    就是口訣有些霸道,李鎮第一次實操,也不知道成效。


    花二娘站在一旁看著,明明想出口嘲諷,卻不知怎的,光看著李鎮站在河畔邊,便覺得這新來的夥計……似乎有那麽點不一樣。


    他在念叨啥?往河裏丟的太歲,似乎是銀太歲?


    “咕嘟嘟……”


    柳兒河泛起氣泡,竟是有魚群躍起,把那斷橋扶起。


    “臥槽?!”


    花二娘一愣。


    有兩把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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