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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一會兒,傅雅就走了,不過這也正常,他離成為真正的元帥也就差一個儀式了,平日裏肯定忙得不可開交,傲雪軍所有人都默認隻有傅雅才是那個真正管事的。


    孫甘此時也活了過來,他戳了戳傾光,發現對方不理他之後就一個勁兒地搞怪,惹得傾光直接把筆拍在桌上怒視他。


    這動靜可不小,旁邊所有人都把頭轉過來看他。


    也就是趙客這會在外麵送傅雅,不然傾光又得挨一頓削。


    “他沒事吧?”


    “看上去腦子不好…”


    “也是,斥候……”


    周圍傳來的竊竊私語讓傾光眉心直跳,畢竟所有人都在說他,卻根本沒人提孫甘這個始作俑者。


    並且到這時候這人還帶著一臉欠揍的笑意。


    傾光長出一口氣,他總覺得這人在故意激自己。


    王一川曾經跟他模擬過這種場景,他師父最推薦直接把那人揍到九族來了也認不出的模樣,但沒這個實力對抗別人九族的話,最好還是直接當他不存在,然後找個月黑風高的好日子,偷偷打一頓。


    捏著筆的手攥了又攥,最後選擇先把他放一邊,自己還得在司農營尋找至少在這裏呆過五年以上有土靈根的人,現在暴起隻會讓趙客給他找個單間待著,然後派個人盯他一整天。


    趙客很快就迴來了,他讓好了的人自己領了卷子做。


    傾光捏著筆看著書,眼皮逐漸開始打架,其實這些知識的難度根本比不上陣法書籍,但傾光哪怕看不懂,但是自己卻很願意花時間在上麵琢磨。


    他順手在一邊的紙上隨手畫著之前記下的陣法。


    “我記得這裏應該是有十八個陣眼,然後根據每個陣眼繪製不同的陣紋……”他低聲道,話說的很含糊,連自己都聽不清。


    不過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他雖然沒掌握陣紋的繪製方法,但能強行把看過的陣法畫下來。


    這些都是高級陣法,得須到元嬰期才能啟動,現在也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而畫畫。


    傾光開始計算這些陣眼的位置,越寫越來勁,他還一把撈過旁邊孫甘隻字未動的卷子,在空白處寫草稿。


    過了會兒終於算出正確的數值,他這才心滿意足地把那些胡亂的草稿全都塗黑,把試卷還給孫甘。


    “你想學畫畫的話,其實可以去軍機營,那裏的地圖都是畫的,我這卷子才領迴來的啊!”他看著塗滿整張卷子的邊框,微濕的卷子上一股子墨汁的的味道,讓他根本沒法下筆。


    傾光沒理他。


    今天算是徹底失敗的一天,在發現傾光是個徹底的爛泥之後,趙客咬著牙把他請走。


    轉而迴到自己桌邊開始看試卷。


    一坨醒目的黑邊框讓趙客的火越來越大,他掃了一眼,發現這卷子的主人是城衛軍的孫甘。


    “嘖,算了算了。”趙客隨手把那卷子放到一邊,繼續看下一個人的卷子。


    迴去的時候,秦哥早就和陳皮兒準備好了沾鹽水的鞭子,就等著傾光呢。


    “你小子,今天傅雅將軍去司農營,聽說你丟了好大的臉是嗎?”


    秦哥獰笑道。


    “你補考甚至又是三丙最後一名,這是真的嗎?”


    陳皮兒抻了抻鞭子。


    “應該是真的吧……”傾光現在隻恨詞匯量不夠多,他從司農營迴來才多久,趙客就已經把他的老底全都透了。


    陳皮兒氣得上來就要撕他的耳朵。


    “格老子的,不說什麽排兵布陣,你連軍職都能搞錯?將來你還想不想跟在斥候營啦?”


    傾光還沒頂嘴就獲得了男子雙打,而且這頓揍比平日裏更狠,等結束時他已經站不起來了。


    今天天依舊很冷,沾了鹽水的鞭子打出道道血痕,鹽水馬上就凝固在傷口上,十分酸爽。


    “別打了別打了,平時考差了也沒見你們這樣發瘋啊!”阿六從營帳裏出來就看見傾光被打得幾乎昏厥過去,連忙跑過去攔下他們。


    其餘小隊的人見狀也趕緊上前勸阻。


    “哎呦老秦,生這麽大氣幹嘛,孩子還小呢!”


    “就是啊,傾光雖然腦袋笨,但實力遠超其他營的新人!”


    被七八個漢子拉著,秦哥和陳皮兒再生氣也沒法繼續動手了。


    傾光則被扶著往帳篷裏走。


    “哎,自從將軍去了,老秦他壓力一直很大,傾光,好好跟著學沒錯的,這些東西並不難。”扶著他的那位說道,畢竟傾光現在就是斥候營裏的獨苗苗,大家也不希望看他這麽混下去。


    雖然身上很疼,但傾光對此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想,他隻是覺得很疑惑。


    平日裏對他的校考成績最平常心對待的人就是陳皮兒,之前有其他營的人嘲笑他們,陳皮兒都是第一個上前狠狠反擊的,事後也會安慰傾光,讓他不要放在心上。


    所以今天如此生氣的陳皮兒本就十分反常。


    我記得今天他們要去集合,要跟其他的營的小隊長商討事情,那麽他們就是和趙客在路上碰見了?


    傾光機械地走迴自己床邊,不顧身上的傷口就直接鑽入被子之中,開始梳理時間線。


    我走的時候趙客還在整理試卷,才看到第五張,而今天需要動筆寫的題目特別多,就假設他看了一柱香的時間。


    我自己算是小跑迴來的,再加上斥候營距離司農營並不遠,迴來也就半盞茶的時間,那時候趙客都不一定看到試卷末尾。


    如果是那個補考成績,就算趙客在他出門之後就立刻飛出去告訴秦哥和陳皮兒,那自己路上這點時間也不夠。


    如果他們是在集合的時候得知的呢?


    但那時候所有知道他成績的人全都在司農營並沒有人出去。


    他腦中千迴百轉,卻根本想不到是誰。


    被子裏太過憋悶,傾光終於把頭伸了出來,阿六就在外麵穿鎧甲。


    “六哥,你這是要去哪兒?”他疑惑問道,因為阿六此時穿的就是正式出城作戰的銀甲,上麵刻有狼頭花紋。


    “晚上有訓練,你別亂出門。”阿六沒迴頭,但開始絮絮叨叨地囑咐起傾光一個人在營帳的注意事項。


    那在暗色的天光下依舊閃著銀光的甲胄讓傾光突然有些目眩。


    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


    還有一個人知道他的成績並且早早離去!


    傅雅!


    在心中喊出這個名字之後,傾光頓時失去了所有力氣倒在床上。


    “傾光,你怎麽了?”阿六看他狀態有些不對勁,連忙上前來摸他的脈象。


    “嘶,你心跳怎麽這麽快?”他有些震驚地說道,隨後急忙就要把他扶起來,“走!去找李先生!”


    “六哥,我沒事的,就是身上太疼了。”傾光這會肯定是不願意去見別人的,他此刻心亂如麻,需要一個人待一會。


    確定傾光沒有發燒,並且他確實很抗拒出去,阿六也沒再說什麽,隻讓他好好休息,隨後抄起武器就出了帳篷。


    傾光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他盤腿坐在床上,周圍的靈力被聚攏過來,修複著他身上的傷痕。


    “為什麽傅雅會沒事找事告訴秦哥這件事?”他喃喃道,畢竟這位飲雪城的無冕之王好像還沒有無聊到這種地步。


    即使他是在眾多將士麵前直接點了秦哥和陳皮兒的名,然後當眾說自己的成績有多差,秦哥才可能發這麽大的火。


    如果是私下裏說的,那就更加沒必要當眾削他這一頓了。


    所以這件事本身就有問題,傅雅在今天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自己這麽一號人,名字也是趙客才說的,他自己又何德何能被這麽個大人物記下來。


    可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呢?


    左右都想不明白,傾光索性跳下了床,身上的傷口早已結痂,這點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麽,跟著王一川和岑之榆特訓兩天身上就不止這點傷口。


    他也掏出配個自己的鎧甲,可找了半天都沒發現,於是隻能退而求其次,套上了那副軟甲。


    最近這兩天都是那人可能來的時候,即使冒著被發現的風險,傾光都得出去蹲守,隻要他多知道幾分情報,那師父他們也能少點危險。


    還好之前跟王一川碰過麵,被塞了不少東西。


    傾光掏出一張神隱符貼在身上,隨後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


    隻不過在他走後不久,秦哥,陳皮兒和阿六他們一齊走進帳篷中。


    阿六緊抿著嘴,把偌大的帳篷搜尋了個遍,最後帶著失望的神色走到秦哥身邊。


    “是真的…傾光是叛徒……”他喃喃道,手上還提著屬於傾光都盔甲。


    “我一開始也不行,可傅將軍為什麽要騙我們?”秦哥長歎一口氣,他手背上青筋暴起,顯示著他此刻劇烈起伏的情緒。


    陳皮兒咬咬牙,轉頭離開。


    傾光站在帳篷邊上,把一切收入眼底。


    好了,上一個問題解決了,現在疑問又要換一個。


    傅雅為什麽能肯定自己是叛徒呢?


    他咬著牙,腦中思考著這個沒有結果的問題,以此盡量不讓發酸的眼眶流出眼淚。


    “得去蹲著那個人。”這時他才轉頭,真正地離開斥候營。


    不過阿六也沒有騙他,今夜的傲雪軍確實格外躁動,大多數營帳都亮著燈,校場上沾滿了整裝待發的重甲軍,能看到奚妙嫣在晦暗的燭火中振臂高唿著什麽。


    但傾光的注意力已經被一個站在帳篷頂端的身影吸引走了。


    他來了。


    傾光下意識屏住唿吸,即使他身上貼著神隱符,隻要不使用靈力,即使是渡劫期都不會發現自己,但他還是定在原地,一步也不挪動。


    這次他又穿的那件白色的鬥篷,也算是一個醒目的特點。


    不過好像除了傾光,在這躁動不安的傲雪軍裏沒有其他人發現他。


    那人隻是安靜地俯視這裏,看著忙前忙後的人們。


    傾光就這麽仰著脖子看他,心魘的臭味彌漫在空中,讓人窒息。


    很快那人就一如往常地往墓園的方向飛去。


    借著這次機會,傾光憋著一口氣,也跟了上去。


    這裏他隻來過一次,沒什麽人看守,裏麵的墓碑從新到舊排列著,最新的是城衛軍的一名校尉,他上個月死於蠻族的突襲之中。


    再往裏走十幾步,傾光就看見了楚謹的墓碑,墓碑後麵就是一個小小的墳包,也不知道裏麵那套盔甲鏽了沒。


    從這裏開始一直走,無數墓碑逐漸從陰暗處探出頭來,上麵都是些他不認識的人。


    但墓碑雖然老舊卻沒什麽積灰,前幾天下過一場雪,那些帳篷頂端的積雪還硬邦邦地掛在上麵,可這些墓碑上卻無一絲一毫的雪花。


    走到最深處,墓碑上的名字已經斑駁不清,很難辨認出上麵的刻痕,這些都是曾經為飲雪城犧牲的傲雪軍。


    他們的已經離開太久,久到連石頭上鑿出的刻痕都沒法記住他們的姓名。


    那個穿著白毛鬥篷的人就站在一處墳墓前,那墓碑已經爛的不成樣子,墳包也趨近於無。


    傾光不敢上前,隻遠遠地看著。


    那人隻愣愣地站在那堆枯石凍土麵前,既不說話也沒動作。


    就在傾光以為他早就入定了地時候,那人突然從儲物戒裏掏出一枚還在跳動的心髒,然後就這麽大口吃了起來。


    那顆心的大小和一塊還沒切的鹵牛肉差不多大,第一口咬下去,還未涼的血液就這麽直直噴到那宛若枯骨的墓碑上,給它添了幾分陰森。


    第一次見到心魘進食,傾光大腦空白了一瞬但還是感覺自己接受良好,不如說,他要是接受不了,下一個被吃的心髒就得自己出。


    吃完那顆心之後,鬥篷人隨手把血擦在鬥篷那潔白的絨毛上,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張冷厲的臉來。


    看上去年紀有點大了,兩邊的法令紋很深,眉頭下意識皺起來,讓人望而生畏。


    沒想到他才來了這一會兒就為了在一個爛墓碑門口吃心,傾光偷偷把自己挪到一邊。


    可他一變方向,那人也就跟著變。


    壞了,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意識到這一點後,傾光也沒猶豫,把儲物戒裏能掏出來的符咒都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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