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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白衣一連幾日都沒瞧見楚知禪來找他。


    那符書精妙,上邊還有勾畫批注,照那字跡來看不像是楚知禪的字,但很有用處。不過既然不是楚知禪的字跡,想來這本符書是旁人給她的,這字也正是那人特意給她批注上的。


    可謂用心至極。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是三師兄給楚知禪的。


    謝白衣學了幾日,略有小成。


    學峰那頭他仍舊會去,隻不過在楚知禪那迴在學峰那兒威懾的那一通過後,沒有人再像之前那般欺辱得那麽過份,僅僅是仍舊忽視著他,不教他劍招罷了,他身上也還是沒有佩劍。


    修士手中的佩劍不是什麽凡鐵一鑄變成了的,就是連木劍都要給劍開靈,而得到劍的途徑無非就三個——一是宗門所贈;二是自己攢靈石到山下的修士集市中購買獲取;三就是憑緣分,或許遊於山林間便緣分來了抬腳就“咚”的一下踩到有緣的靈劍。


    然而很明顯,謝白衣目前很明顯都沒有達到這三個條件。


    他手中一直無劍,直到一日路上遇到練完劍迴來的四師兄歸尋逍。歸尋逍上下打量了幾番謝白衣,認出他是誰來:“呦,是十二啊,少見,少見。”他說完又問,“學峰那頭下課了?怎麽就你一人,小師妹呢?”


    謝白衣對誰都冷著一張臉:“不知道。”


    “這脾氣,跟禪兒一個樣。”歸尋逍嘀咕了一句,然後手中出現一把劍,遞過去給他:“來得正好,替我將這劍送去逐水居,禪兒前兩日同我討要的,我忙著給小師妹寫劍譜,都忘了。”


    拖欠了幾日,說實話,他不敢親自送過去。


    那丫頭的眼神看得他心裏頭犯怵。


    他本來還愁著要怎麽把遲來的劍給到那丫頭的手中,這正好,路上就碰上了謝白衣。


    謝白衣本想拒絕,但話到嘴邊硬生生地繞了一個大圈,成了一句:“好。”


    歸尋逍擺擺手:“迴頭師兄請你喝酒。”然後便一刻也不多待地迫不及待轉了腳步去找沈獻靈去了,腳步都撒著歡。


    謝白衣低頭看著手裏的劍,劍身如鏡般映出他的臉。


    逐水居。


    謝白衣來時,竹瀝恰巧從屋裏頭出來。


    猝不及防就正麵撞上,謝白衣禮數地喊了一聲“九師姐”,後者卻是愣了一下,隨後輕輕領首:“嗯。師姐在裏頭,你去尋她便是。”言罷,她抬步就要離開。


    謝白衣卻是叫住了她:“九師姐。”


    竹瀝停步:“何事?”


    也許是錯覺,又或許是因為竹瀝本來就是一位藥修,謝白衣聞見了藥味,他問:“師姐生病了?”


    “並未,”竹瀝說,“是我身上原就沾著的藥味。”


    謝白衣也不糾結,點了點頭:“九師姐慢走。”


    竹瀝:“嗯。”


    修士本身便與尋常凡人不一樣,並不容易著風寒生病,再者這幾日也並沒有聽聞楚知禪外出,所以竹瀝所說的話,謝白衣便信了八分。


    謝白衣抬手想敲門:“楚知禪。”


    而在謝白衣的手落到門扉上之前,門就無聲打開,楚知禪站在門後,抬眸瞧著他說道:“人前一套,背後一套。”


    知道她在說什麽,謝白衣也隻是扯唇:“愛聽不聽。”說完,他將手中的劍遞過去,“拿走,四師兄讓我給你的。”


    楚知禪卻說:“給你的。”


    謝白衣一頓。


    楚知禪沒碰那把劍,隻是抬了抬下巴:“拿去練劍。淬劍需要時間,你身旁需要有劍我便讓四師兄尋了一把過來,雖然隻是尋常劍,但平日裏給你防身也綽綽有餘。”


    謝白衣默不吭聲地看著她。


    楚知禪勾唇:“既然感動,那便從了我。”


    謝白衣:“……”


    鬼才跟你感動。


    謝白衣收了劍,見楚知禪還是在屋裏站著,心中的古怪更甚,在開口前,楚知禪側了下身讓出空間:“進來。”


    謝白衣其實不是很想進去。


    但楚知禪容不得他猶豫,抓住他的手腕就把他拽進去了。


    被摁著坐到椅子上,謝白衣話都沒說手裏就被塞了一碗烏漆麻黑的藥,摸著還有點燙手。


    謝白衣:“?”


    謝白衣莫名其妙地看看藥又看看楚知禪。


    楚知禪說:“喝。”


    跟命令差不多。


    是什麽東西還沒弄清,謝白衣很幹脆地把碗放下,吐出兩個字:“不喝。”


    楚知禪:“……”


    .


    自從血毒發作差點要了楚知禪的半條命之後,她就窩在屋裏頭罷工不幹了。好在這幾天沒什麽需要她去挖野菜的劇情,零零一也就沒像上次一樣催著她上崗。


    血毒發作,致命的疼。


    靠,貨真價實的“疼愛”。


    竹瀝說血毒無解,她目前隻能稍稍壓製不至於讓楚知禪半個月就嘎在屋裏頭,具體如何解決,還得等曲雲箏將有關赤丹的消息帶迴來——而且那也不是十成的把握等她迴來了就可以解毒。


    於是楚知禪連續幾個晚上疼得死去活來。


    血毒是劇毒,半個月的時間就能讓修士斃命——前幾日就是單純的萬蟻噬心的疼;後幾日就開始侵噬經脈了。


    真要命。


    竹瀝看她怎麽疼都不敢吭聲,於是她也不關心多問,隻是遞一方帕子,讓她擦掉唇邊的血,然後再灌一碗苦得咂舌的藥進去。


    直到前日竹瀝大概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施針的時候說:“師姐,疼可以說,血毒的確非尋常人可以忍受。”


    楚知禪當時一邊腦內暴揍零零一跟它掐架,一邊維持人設蒼白著臉冷笑:“區區血毒罷了。”


    竹瀝:“……”


    竹瀝找準穴位,給她紮了一針。


    收獲新形象:刺蝟·禪!


    紮完針,竹瀝把毒血擦拭幹淨,放好東西時聽見楚知禪想起來什麽,咳了幾聲將嘴裏的血咽幹淨後,開口說:“小九,去給我尋一些藥來。”


    竹瀝頭也沒抬:“什麽?”


    楚知禪:“十二體寒,身子也略瘦了些,給他調養的。”


    竹瀝的動作一頓。


    好半晌,她才輕輕地“嗯”了一聲:“明天送來。”


    謝白衣自幼被拐賣到謝家當家奴,饑寒交迫的情況不在少數,落了個體寒的毛病。也就是他個子高看上去還行,實際上身姿清瘦得不得,那日他抓住楚知禪的手腕,貼上來的掌心都是冰的,而那迴楚知禪抱他時,這哥們兒簡直是能讓她摸到骨頭一般的削瘦。


    悲慘的童年,反派的伏筆。


    翌日竹瀝如她所言地將藥送來了,楚知禪拎著藥看了又看怕不夠苦,無法間接性報複謝白衣,就沒直接往他那頭送,而是又過了一天才想起來了打算自己先熬一碗嚐嚐味,不夠苦就讓竹瀝再多加點黃蓮進去。


    但她沒想到謝白衣卡著點的就來了。


    楚知禪還納悶:他不能是感應到她要報複他了吧???


    .


    一碗藥就這樣被放到桌上,動都沒動。


    半晌,楚知禪說:“沒毒。”


    謝白衣:“……”


    她不說還好,這樣一說就顯得更加可疑了。


    謝白衣冷笑:“不信。”


    楚知禪:“……”


    “這是補藥,”楚知禪將藥往他那邊推了推,手上可有可無地撥著禪珠,“小九看你身體單薄,為你尋來的藥。”


    謝白衣看著她:“我同九師姐可沒那麽熟。”


    “……”楚知禪的禪珠撥不下去了,她低眸看著謝白衣的眼睛,隨後慢條斯理地開口,“是我讓她尋來的藥沒錯,怎麽,就著碗不好喝,需要我親自渡給你嗎?我倒是不介意。”


    謝白衣:“……”


    謝白衣盯著那藥看了半天,最後問:“你手上的傷為什麽還沒好?”他的都已經沒事了。


    宗門煉出來的藥非同尋常,他們是同一時間傷到的,他都好得七七八八,為何她手上纏著的紗布仍舊未拆?


    還有竹瀝時常往她院中跑……有個答案已經唿之欲出,眼前卻投下來一片陰影,隨後他抬眸看見楚知禪喝下一口藥,俯下身來就湊近他。


    謝白衣猛地往後一躲。


    楚知禪停住了,她咽下那口苦藥,伸手去按了下謝白衣的唇角,先前的那道於青早就消失不見了:“不答我的話,我倒真以為你想讓我渡給你。”


    謝白衣拍開她的手,這迴不磨蹭了,端起那碗藥就給一口悶了。


    楚知禪悄悄瞄他,那藥是真的苦,但謝白衣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好一個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難怪你以後能成為血海共主。


    楚知禪正咋舌地想著,耳邊卻傳來:


    【謝白衣黑化值+1!】


    楚知禪:“……?”


    楚知禪看著謝白衣,發現他放下碗後就不吭聲了,刹那間,她好像明白了什麽。


    啊!不是,給他苦得黑化了?!


    哪有你這樣的?!


    零零一:【宿主再接再勵哦~】


    楚知禪想毀滅世界。


    她左思右想,她不愛吃甜的也沒有蜜餞,怕把謝白衣給苦得神智不清了,她伸手截了一下他的臉:“謝白衣?”


    謝白衣沒反應。


    楚知禪:“……”


    “零零一,”楚知禪驚慌地問,“他傻了的話不影響我的任務進度吧?”


    零零一:【目前任務進度:-78%】


    零零一:【其實影不影響都一樣哦。】


    楚知禪放棄它了:“滾蛋。”


    她跟零零一聊了幾句,忽然感覺袖子被人抓了一下。


    楚知禪:“?”


    楚知禪低頭,看見謝白衣抓著她的袖角,看上去有幾分精神恍惚地開口時有些咬牙切齒地說:“楚知禪,我恨你。”


    【叮!謝白衣黑化值+1。】


    【謝白衣攻略進度+2%】


    楚知禪:“……”


    要不你安息吧,少年。


    等謝白衣緩過勁來,剛剛原本是在聊的什麽他已經全忘了,將對楚知禪傷口的懷疑也忘了個幹幹淨淨。


    楚知禪暗自鬆了一口氣,又在心裏頭納悶:


    不對啊,竹瀝給她的藥都是甘苦,怎麽謝白衣這一碗就是真·純苦了?她原本還擔心不夠苦來著,沒想到這麽猛。


    怕謝白衣永遠地給她記上一筆,楚知禪十分自然地挑起話題:“給你的符書學得如何了?”


    謝白衣戾氣滿眼地別開臉:“還成。”


    她果然就是故意的!


    說得假仁假義的好心,實際上卻是那麽苦的藥!


    楚知禪當作沒看見他殺氣騰騰的神情,將碗偷偷給挪遠了一點:“明日來尋我,我教你劍招,記得帶上你的劍。”


    聞言,謝白衣動了下手指。


    楚知禪:……他該不會是反應過來了,想提劍捅死我吧???


    但謝白衣遲遲也沒個動作,隻在短暫地沉默過後,說:“我明日要下山一趟。”所以會沒時間來找她。


    楚知禪:“說。”


    謝白衣再次沉默了一下:“我要接民請。”


    楚知禪眨了下眼。


    民請,簡單點來說就是百姓因為遇到邪崇一類無法解決隻好請求助宗門的委托,其中分了白、藍、金、赤四級,越往上,報酬越高。


    說白了,民請就是賺取靈石。


    再簡單點,就是賺錢。


    楚知禪的視線下落,落到謝白衣的衣袍上。


    謝白衣就隻有兩件衣袍,一件是白的另一件還是白的,今天穿了這件白的明天穿的就是另一件白的,洗得白到不能再白。


    看上去很舊了。


    好可憐。


    楚知禪伸手,抓住了謝白衣的衣領,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脖頸。


    謝白衣:“?”


    謝白衣掙紮:“你做什麽?”


    楚知禪說:“看你好看,我情難自禁。”


    謝白衣:“……”


    看他快扭成蛆了還死守男德緊緊地護住自己的衣領,楚知禪順從地鬆開了手,撣了撣袖子:“明天不許去。”


    謝白衣先是一愣,隨後戾氣十足地看向她:“同你有什麽幹係?”


    “明天先跟著我把劍學了,給自己留幾招防身,”楚知說,“我許久未接民請了,近日想換幾身衣裳,你接民清,捎上我一個。”


    謝白衣的戾氣微滯。


    “我……”


    “沒給你拒絕的選擇,”楚知禪說,“這是在通知你。”


    謝白衣:“……”


    謝白衣別過臉,先是不吭聲。


    “隨便你。”好一會兒,他才語氣很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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