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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子們的宮外晚宴同樣是奢華無比風雅非常的。


    百奎樓三樓最大的包間,雕梁畫棟,紙醉金迷,閔州出產的楠木微微帶紫紋理細膩,瓊州進貢的沉香幽涼沁心令人沉迷,稀罕矜貴的南海珍珠串成的珠簾搖曳生輝,珠簾後麵四五個姿容絕色的妙齡少女正在奏琴吟唱,聲線婉轉,恍若鶯啼。連角落裏靜靜立著的那架屏風都是出自嶽梁國最有名的刺繡娘子岑娘子之手,那岑娘子一手絕技名為“岑繡”,她的繡品甚至比當代聞名的某些畫作還要難求,千金難買,價值連城。


    蘇妙不認得岑繡,蘇嫻卻認得,她在文王府見過一件針法相同的,所以當蘇妙悄悄地跟她說那花繡的好看時,她對蘇妙解釋說。


    蘇妙咋舌,一間酒樓竟然在布置包廂時運用這樣的大手筆,真想看看酒樓的幕後老板是個什麽樣的人。根據常識,能在天子腳下梁都城裏開這麽大作風又如此張揚的酒樓,不是本身就是梁都裏的權貴,也是跟梁都裏的權貴有著密切的聯係。


    “你們姐妹兩個在那裏嘀嘀咕咕說什麽呢?”梁敞忽然開口問,把兩人嚇了一跳。


    “哦,妹妹說那屏風繡的極好,問奴家用的是什麽樣的針法,奴家正在說給她聽。”蘇嫻含笑迴答。


    梁敞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牆角的屏風,他對女紅並不在行,所以也沒多做評論。


    梁敞他就坐在蘇嫻身旁,說起來這個座位編排連蘇嫻都有點意外,他們進來的時候自然是最尊貴的太子殿下和武王殿下先入座,他二人也是長兄。之後蘇妙自然是要跟著迴味的,蘇嫻她很知趣。在這種場合她自然不會放肆地去調/戲梁敞,所以她一直是跟著妹妹低眉順眼的,她謹記著自己今天的身份是蘇妙的長姐,是迴味未來的大姨姐,雖然不知道太子和武王為什麽會對迴味一個私生子青睞有加,但既然他們對迴味有青睞又把她當成是迴味妻子娘家的親眷來親切地對待,她自然不會蹬鼻子上臉。今晚上她打算規規矩矩地做一個蹭飯的。可是梁敞自己坐過來了,他坐在蘇嫻右手邊,梁敞的右側則是梁敖。


    梁敞的心思很簡單。兩個人孽緣已久,她又是一路跟著他來梁都的,他不能在她不熟悉的環境裏對她太刻薄,那樣子他會覺得良心不安。所以他自動自覺地坐在她身旁,幫她隔開陌生人。以免她覺得不自在……她應該不會覺得不自在,但他得防著她萬一春/興大發亂拋媚眼,她要是當著他的麵衝著別人亂拋媚眼丟人的是他。


    蘇嫻自然不知道他此時複雜糾結的心理活動,若是她知道。她一定會很好奇地問上一句“我亂拋媚眼為什麽你會覺得丟人的是你?”


    另一頭,梁敕和梁敖兩個人因為先前提到的屏風上的刺繡居然聊開了,梁敖笑著說:


    “說到屏風。大嫂的手藝是極好的,去年我母妃生辰時大嫂繡的那架桌屏我母妃最喜歡。至今還擺在桌上一直舍不得換,我前兒進宮去給母妃請安,母妃還問起大嫂的身子,算算日子我那小侄兒也快要降生了吧?”


    “還有三個月了。”梁敕一提起這個就十分高興,笑著說。


    “我母妃聽護國公夫人說大嫂這兩天身子不太舒坦,母妃她很是擔心,還一直叫我找機會替她問問你,她怕打發人去你們都瞞她,讓我仔細問問,也好請個合適的禦醫過去瞧瞧。”梁敖一臉關切地問。


    梁敕溫和地笑說:“有勞貴妃娘娘掛念,阿薷身子骨弱,這又是第四胎了,畢竟不年輕,吃了不少苦頭,不過她精神頭還好,禦醫院送來的補藥也在定期服用,貴妃娘娘不用太擔心,我看著阿薷她還好。”


    “那就好。”梁敖笑了笑。


    這對兄弟倆看起來感情極好,好到一點疏離感和隔膜都沒有。


    梁敕和梁敖並非一個母親所生,梁敕的母親是英年早逝的先皇後,梁敖的母親則是後宮之中隻差一步就能夠登上皇後的寶座卻在貴妃的位子上苦苦熬了半輩子、付出的是皇後的辛苦坐著的則永遠是貴妃位的薛貴妃。


    梁敕排行老大,梁敖排行老二,他們之間隻相差一歲。薛貴妃是後宮裏唯一的一個貴妃,她和先皇後一樣是在今上還是皇子時入府的,那時候先皇後是正妃,薛貴妃是側妃。


    據說薛貴妃是一個很有皇後風範賢德又美麗的女人,薛貴妃賢名在外,在女德上頗有建樹,在十年前就已經被編入了《女德》教科書,蘇妙讀過《女德》,所以對薛貴妃的大名如雷貫耳,可惜的是薛貴妃始終沒有能坐上皇後的位子。


    據說今上對先皇後情根深種,所以先皇後之後再不立後,這件事當年在朝堂之上鬧得沸沸揚揚,以至於之後流傳到民間,在民間也被大肆宣傳,至今仍舊是人盡皆知的伉儷情深的佳話。


    聽說因為皇上忘不掉對先皇後的情,所以連先皇後誕下的太子都不肯借他人之手,他將太子親自帶在身邊教養,一直帶到太子成年,十幾年間父子倆仿佛相依為命。別說這在皇族中相當罕見,就是民間也講究“抱孫不抱子”,做父親的除了訓斥和說教,是不可能親自帶孩子的,即使妻子過世也會續一個繼室來養育,親手帶大這種事簡直聞所未聞。


    不過或許是因為跟著父親長大的緣故,太子梁敕的性子極像梁鑠,雖然相貌完全不像。


    梁鑠的相貌和梁錦像,都是偏陰柔偏風流舉手投足間帶了那麽點妖冶感覺的,梁敕卻長得非常端正清秀,從裏到外的幹淨透亮,清澈柔和得仿佛是水做成的,從他的相貌上就可以看出他的生母一定是一個冰清玉潔剔透多姿的美人兒,儒雅又大氣。帶著濃濃的書卷氣,一顰一笑間盡是文化底蘊深厚的斯文溫潤,同時梁鑠的親厚、透徹、不掩藏被他學習得淋漓盡致,他總能給人一種親切感,這既讓人覺得親切,又不會讓人遺忘他尊貴的身份而放肆,隻會因為這尊貴的身份更加尊敬和感激他帶給人的親切感覺。這一點和梁鑠非常相似。


    看起來今天晚上這兄弟幾個真的隻是來吃飯的。確實,如果是有正經事要談,他們也不會把蘇妙和蘇嫻帶進來。


    包間的門突然被敲了兩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媽媽帶進來一個頗具姿色的窈窕佳人,那美人兒的懷裏抱著一把琵琶,進來時隔著簾子嫵媚風流地衝著屋內福了一福,唇角一點朱砂痣寫盡了嫋娜妖嬈。


    這女子是百奎樓唱曲最好的花娘。名叫瀟湘,像百奎樓這樣的地方都會養歌姬藝妓。這些女子多才多藝,極具才情,平日裏的工作就是陪著客人吟詩唱曲彈琴填詞,她們和花樓裏的姑娘不一樣。她們通常賣藝不賣身,而來這種高級酒樓的客人也都是為了來買個雅趣,所以也不會表現得像在花樓裏一樣猥/瑣猴急。


    叫“瀟湘”的女子隔著珠簾坐下。素手一撥,琴聲婉轉。喉吐清音,唱了一曲淒哀惆悵的靡靡之音。


    這種充滿了哀傷無奈的小調兒是梁都裏最近的新流行,與之配唱的女子嗓音一定要清幽低沉還要帶著一點惹人憐的淒涼,瀟湘的嗓音正是這種,配上哀婉動人的曲調,一寸一寸地撩撥著人的心。


    “這姑娘曲兒唱的不錯!”梁敕略驚訝,笑說,“怎麽之前不知道百奎樓裏還有這麽一個姑娘?”


    “她是上個月才來的,因為這副好嗓子,連向姑娘也被她比下去了。”梁敖笑著迴答。


    兩個人都是喜歡聽小曲兒的,梁敖甚至還跟著琴音輕輕地打起拍子。


    蘇妙覺得有點無聊,她對聽小曲兒沒興趣,桌上一堆看上去很好吃的食物,可是因為別人不動筷他她不好意思大吃大嚼,心想早知道還不如呆在家裏,這個點兒還可以蒙頭睡大覺。


    迴味瞅了她一眼,無聲地夾起一隻清蒸大蝦放進她麵前的碟子裏。


    蘇妙一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碗裏的蝦,開始糾結要不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直接上手,不上手無法剝蝦殼,上手又不雅觀,也不知道別的姑娘平日裏都是怎麽吃蝦的。


    迴味見她半天沒動,想了一會兒之後,他上了手,他將蝦拿起來,用那雙如玉般白皙的手慢條斯理地剝去蝦殼,一隻剔透晶瑩的蝦仁便出現在眼前,隨後他依舊是麵無表情地將剝好的蝦仁放進蘇妙麵前的碟子裏,之後又從盤子裏拿起另外一隻蝦,無聲地剝殼。


    一桌子全看著他,梁敖和梁敕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梁敞是見怪不怪了,不過心裏對迴味有點鄙視,他都快把女人寵上天了,實在太不像話!


    頓了頓,梁敕先笑起來,輕輕咳了兩聲,笑著問一馬平川著臉的迴味:


    “阿味,大皇兄什麽時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迴味平著臉看了他一眼,語氣淺淡地迴答:“快了,已經往南邊過了禮,等合了八字下了聘禮就該定日子了。”


    “下聘禮?”蘇妙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你幹嗎那麽驚訝?”迴味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因為你什麽也沒跟我說啊!


    迴味並不知道她在吃驚什麽,把剝好的蝦仁放進她麵前的碟子裏。別人卻大概能猜出這姑娘在驚訝什麽,哭笑不得,這兩人八成是沒商量好。蘇嫻更是一臉無語,看來她是白操心了。


    蘇妙正在驚詫迴味說的“下聘禮”,就在這時,窗戶外邊的花園裏響起嘈雜的驚歎聲,那驚歎聲先是驚叫,後來又轉化成驚歎,屋裏人先前沒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直到又一波驚歎聲和無數女子的驚唿聲透過敞開的窗子鑽進耳朵,屋子裏的人才覺得有些奇怪。


    外麵的嘈雜聲已經遮蓋了屋裏的唱曲聲,梁敖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冷聲道:


    “怎麽迴事?外邊怎麽這麽吵?”


    已經有隨從過去看,剛走到窗戶邊上往樓下探頭,立刻緊繃起來,扭過頭大聲道:


    “殿下,不好了,樓下走水了!”


    蘇妙是個好奇的,在聽到樓下的尖叫聲等不及梁敖的隨從去確認,她自己一路小跑到窗口,往樓下看時隻見足有一米高的火舌噌地竄了上來,映紅了她的半邊臉,她站在三樓似能感受到那火焰的溫度,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在黑夜裏投射下火紅的倒影,就像故事書裏充滿了邪惡氣息的巨龍在狂肆地大笑著。


    這畫麵實在太驚心動魄,她睜大了眼睛,小心肝怦怦跳地望著樓下驚人的一幕,一眨不眨,情緒激動,振奮昂揚。


    迴味怕她會出危險,在她走過來時就跟過來,心裏有些惱火她愛湊熱鬧,當站在窗口往下望時,他也愣住了。


    梁敕、梁敖和梁敞的隨從一聽說樓下走水,訓練出來的警惕讓他們不敢放鬆,齊齊護在主子周圍,整齊劃一的步伐讓蘇嫻驚愕,再一看三個皇子殿下全都被手下護衛在包圍圈,隻有她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傻愣愣還在桌前坐著,她越發無語。


    梁敞見她自己被扔那兒也沒人保護,有點尷尬,自我反省覺得這樣做不厚道,於是莫名地產生了一點心虛感,想了想,他還是伸出手把她拉起來,故作公事化地將她護在身邊。


    蘇嫻一愣,近距離望著他裝出坦然的側臉,差點笑噴出來,不過她忍住了。


    梁敕和梁敖自然不是那聽風就是雨的,即使手下說樓下走水了他們也要親眼看一看,哪知走到窗口時,大火沒看到,卻看到燈火通明的花園裏十來個客人圍著一張敞闊的桌子正熱火朝天地交談圍觀著,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表情極是活躍亢奮,無論男女不分老少,讓他們注目的是站在長桌後麵一個身穿青蘭色短褐戴著藏藍色頭巾的年輕男子,此刻那男子正將一塊鮮嫩多汁的大塊肉排以一隻晶亮的小鏟子一鏟再向上一翻,噴香的肉排在半空中翻轉了一個優美的弧度,以舒展開來的姿態穩穩地落在桌上,伴隨著內裏油脂的滋滋聲,衝鼻的香味迎麵撲來,誘人食指大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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