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年,李雪兒的阿爸頻繁地來往於縣城和村子,並且有時會在縣城住上幾日或是半個月。
十三年前,大約也是四五月的光景,李雪兒的阿爸從縣城迴來時,領迴來一個小媳婦,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女孩。
李雪兒阿爸向大家介紹說是自己的媳婦和女兒,說他去年在縣城就娶了媳婦,因為媳婦在縣城大戶人家做工,所以當時沒有迴來,後來又懷孕了,就幹脆等孩子生下來後才迴來。
村裏人都覺得李雪兒的阿爸真有福氣,竟然娶到了縣城大戶人家的丫鬟,而且還長得很標緻,雖然已經生了小孩,但是從身形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不過,李雪兒的阿爸護媳婦護得厲害,從來不讓媳婦到地裏幹活,媳婦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裏照顧他們的女兒,也就是李雪兒,村裏人還因為這個時常打趣李雪兒的阿爸,而他總是樂嗬嗬地迴應著:「我媳婦身子弱,幹不了重活。」
時間久了,大家也就習慣了他們家的這種情況,便沒人去關注他們了。
李雪兒聽完了阿婆的迴憶,不由對自己的阿媽產生了好奇,「阿婆,您能給我說說我阿媽是怎樣一個人嗎?」
「雪兒,你阿媽去世時,你已經八歲了,難道不記得你阿媽的樣子?」阿婆不明白李雪兒怎麽會有此一問。
「阿婆,在我的記憶裏,阿媽似乎話並不是很多,對我要求很嚴,尤其是在教我認字讀書時,若是我不好好學,就會非常生氣,但她從來捨不得打我。」
說到這裏,李雪兒的記憶中突然出現一幅畫麵,記得有一次,她五歲多時,阿媽挺著大肚子,給她教字,可是寫了一個多小時的她已經沒有耐心,手底下也沒有了力氣,但是阿媽對她寫的字,似乎是「母親」二字,怎麽也不滿意,一遍又一遍地讓她重複,後來她的手都開始顫抖了,阿媽還不放棄,後來阿媽終於滿意了,可是望著她吃飯時拿不起筷子的手,泣不成聲,阿爸擁著阿媽,勸解著,「你慢慢來,雪兒很聰明,現在還小,手上沒勁,等大一點寫出來的字定會讓你滿意的。」
李雪兒眼中慢慢地溢滿了淚水,阿媽看上去秀秀氣氣,一副讀書人家大小姐的樣子,當時她或許是非常希望她和她一樣,寫出好看的字來吧。
「阿婆,但是在我記憶裏,似乎阿媽很不願意見生人,每次有外人來時,她打完招唿,就會領著我進到屋子裏,直到外人走了才會出來。」
「雪兒,那時候,你阿媽很少出家門,也不喜歡和村裏的小媳婦們來往,也就你嬸子去了,她還會和你嬸子說上幾句話,情況和你記得的差不多,所以村裏人都不知道你阿媽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想起那個細細條條,雖然穿著粗布衣服,卻與村裏的小媳婦們有著很大區別的女子,心裏不由可惜地嘆了口氣,若是她還在,雪兒阿爸也應該不會去了,雪兒和柱子也不會成為無父無母的孩子。
李雪兒心裏有許多的疑問,卻發現從阿婆這裏是找不到答案了,若是阿爸還在,或許能告訴她阿媽的過去,可是阿爸也隨著阿媽去了,現在還有誰能告訴她阿媽的情況呢,那個小木塊吊墜中絲絹上說的那個「豆兒」或許是阿媽吧,難怪她們從來沒有去過外婆家,也從不知道外婆家在哪裏?
那個「豆兒」有沒有可能是自己呢?應該不會吧,阿爸和阿媽對自己那麽好,從來不會打或罵她,而比她小的弟弟還挨過阿爸的打呢?所以自己定是阿爸阿媽親生的。
還會有誰知道阿媽的來歷呢?阿爸會告訴她的親阿婆嗎?
李雪兒被這些問題不斷折磨著,越想越糊塗,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阿婆借著月光,看了看已經睡熟了的雪兒,給雪兒掖了掖被子,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有一件事她沒敢說出口,當時李雪兒的阿爸雖然說是早娶了她阿媽,生下她之後才迴了村子,但是從老年人有經驗的眼光看來,當時李雪兒的阿媽還是個大姑娘,可是這樣的想法她一直存在心裏,給誰都沒有說起過。
阿婆其實有點生自己兒子的氣,為什麽在拿到紅布包時,不和她事先商量商量,然後再決定給不給雪兒,現在雪兒和柱子雖然無父無母,但是日子還是過得很自在,既然李雪兒阿爸和阿媽如此隱秘地藏著紅布包,也定是不希望雪兒知道這件事。
阿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心裏湧滿了濃濃的不安,在嘆了無數聲氣之後,也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因為金勝叔要與蓋房團的人一起處理木料,院子裏幹活的其他人都交給村長叔來安排。
李雪兒在拆除房子和院牆的地方,畫出了需要開挖屋牆地基基坑的部位,然後告訴了村長叔需要挖的深度,剩下的就由村長叔指揮著大家開挖屋牆地基的基坑。
李雪兒又驗看了劉金河帶著他們那組人找迴來的石塊,指出了少量不合格的石塊,然後劉金河領著自己組的人繼續去找尋合適的石塊。
新來的四個徒弟還是交由海子、劉金林、劉金水指導,他們七個人今日開始在園子裏鋸分原木料。
心情不佳的李雪兒則鑽進木工房,獨自想著心事,一邊動手製作起紅布包中那個類似「魯班鎖」的吊墜來。
她打算做一個相似的吊墜,一方麵是因為她非常喜歡這樣的小東西,另一方麵,她也有點期待,若是有熟悉的人看到了,或許她就能知道那個「豆兒」究竟是誰?
煩悶的心情讓她手下的動作慢了許多,並且對自己做出來的小吊墜總是不滿意,直到午飯前,她已經做出來又毀了三個,看看自己手中的最後一個,隻好放棄毀了的打算,在與那個吊墜「清婉」對應的位置,她雕刻上了「雪兒」兩個字,然後又在其他四個麵的中心上掉刻上了一個個小竹筍。
王嬸子等不到李雪兒過去,便讓海子來叫她去吃飯。
吃飯時,阿婆看著一日間憔悴了不少的李雪兒,埋怨地忘了一眼金勝叔,而累了一天的金勝叔並沒有捕捉到阿婆的目光。
躺在炕上時,阿婆對李雪兒心疼不已,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滿眼慈祥地望著她,「雪兒,咋們不去管那個紅布包了,現在還是蓋房子要緊不是。」
李雪兒突然意識到,這一天,自己沉浸在小木塊吊墜帶來的困擾中,似乎忘了自己當前的任務,「阿婆,您說的對,蓋房子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因為想明白了,累了一天的李雪兒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阿婆心裏的擔心也輕了幾許,既然該來的事情總是要來,那就一切隨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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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大約也是四五月的光景,李雪兒的阿爸從縣城迴來時,領迴來一個小媳婦,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女孩。
李雪兒阿爸向大家介紹說是自己的媳婦和女兒,說他去年在縣城就娶了媳婦,因為媳婦在縣城大戶人家做工,所以當時沒有迴來,後來又懷孕了,就幹脆等孩子生下來後才迴來。
村裏人都覺得李雪兒的阿爸真有福氣,竟然娶到了縣城大戶人家的丫鬟,而且還長得很標緻,雖然已經生了小孩,但是從身形上一點也看不出來。
不過,李雪兒的阿爸護媳婦護得厲害,從來不讓媳婦到地裏幹活,媳婦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家裏照顧他們的女兒,也就是李雪兒,村裏人還因為這個時常打趣李雪兒的阿爸,而他總是樂嗬嗬地迴應著:「我媳婦身子弱,幹不了重活。」
時間久了,大家也就習慣了他們家的這種情況,便沒人去關注他們了。
李雪兒聽完了阿婆的迴憶,不由對自己的阿媽產生了好奇,「阿婆,您能給我說說我阿媽是怎樣一個人嗎?」
「雪兒,你阿媽去世時,你已經八歲了,難道不記得你阿媽的樣子?」阿婆不明白李雪兒怎麽會有此一問。
「阿婆,在我的記憶裏,阿媽似乎話並不是很多,對我要求很嚴,尤其是在教我認字讀書時,若是我不好好學,就會非常生氣,但她從來捨不得打我。」
說到這裏,李雪兒的記憶中突然出現一幅畫麵,記得有一次,她五歲多時,阿媽挺著大肚子,給她教字,可是寫了一個多小時的她已經沒有耐心,手底下也沒有了力氣,但是阿媽對她寫的字,似乎是「母親」二字,怎麽也不滿意,一遍又一遍地讓她重複,後來她的手都開始顫抖了,阿媽還不放棄,後來阿媽終於滿意了,可是望著她吃飯時拿不起筷子的手,泣不成聲,阿爸擁著阿媽,勸解著,「你慢慢來,雪兒很聰明,現在還小,手上沒勁,等大一點寫出來的字定會讓你滿意的。」
李雪兒眼中慢慢地溢滿了淚水,阿媽看上去秀秀氣氣,一副讀書人家大小姐的樣子,當時她或許是非常希望她和她一樣,寫出好看的字來吧。
「阿婆,但是在我記憶裏,似乎阿媽很不願意見生人,每次有外人來時,她打完招唿,就會領著我進到屋子裏,直到外人走了才會出來。」
「雪兒,那時候,你阿媽很少出家門,也不喜歡和村裏的小媳婦們來往,也就你嬸子去了,她還會和你嬸子說上幾句話,情況和你記得的差不多,所以村裏人都不知道你阿媽究竟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想起那個細細條條,雖然穿著粗布衣服,卻與村裏的小媳婦們有著很大區別的女子,心裏不由可惜地嘆了口氣,若是她還在,雪兒阿爸也應該不會去了,雪兒和柱子也不會成為無父無母的孩子。
李雪兒心裏有許多的疑問,卻發現從阿婆這裏是找不到答案了,若是阿爸還在,或許能告訴她阿媽的過去,可是阿爸也隨著阿媽去了,現在還有誰能告訴她阿媽的情況呢,那個小木塊吊墜中絲絹上說的那個「豆兒」或許是阿媽吧,難怪她們從來沒有去過外婆家,也從不知道外婆家在哪裏?
那個「豆兒」有沒有可能是自己呢?應該不會吧,阿爸和阿媽對自己那麽好,從來不會打或罵她,而比她小的弟弟還挨過阿爸的打呢?所以自己定是阿爸阿媽親生的。
還會有誰知道阿媽的來歷呢?阿爸會告訴她的親阿婆嗎?
李雪兒被這些問題不斷折磨著,越想越糊塗,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阿婆借著月光,看了看已經睡熟了的雪兒,給雪兒掖了掖被子,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有一件事她沒敢說出口,當時李雪兒的阿爸雖然說是早娶了她阿媽,生下她之後才迴了村子,但是從老年人有經驗的眼光看來,當時李雪兒的阿媽還是個大姑娘,可是這樣的想法她一直存在心裏,給誰都沒有說起過。
阿婆其實有點生自己兒子的氣,為什麽在拿到紅布包時,不和她事先商量商量,然後再決定給不給雪兒,現在雪兒和柱子雖然無父無母,但是日子還是過得很自在,既然李雪兒阿爸和阿媽如此隱秘地藏著紅布包,也定是不希望雪兒知道這件事。
阿婆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心裏湧滿了濃濃的不安,在嘆了無數聲氣之後,也慢慢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因為金勝叔要與蓋房團的人一起處理木料,院子裏幹活的其他人都交給村長叔來安排。
李雪兒在拆除房子和院牆的地方,畫出了需要開挖屋牆地基基坑的部位,然後告訴了村長叔需要挖的深度,剩下的就由村長叔指揮著大家開挖屋牆地基的基坑。
李雪兒又驗看了劉金河帶著他們那組人找迴來的石塊,指出了少量不合格的石塊,然後劉金河領著自己組的人繼續去找尋合適的石塊。
新來的四個徒弟還是交由海子、劉金林、劉金水指導,他們七個人今日開始在園子裏鋸分原木料。
心情不佳的李雪兒則鑽進木工房,獨自想著心事,一邊動手製作起紅布包中那個類似「魯班鎖」的吊墜來。
她打算做一個相似的吊墜,一方麵是因為她非常喜歡這樣的小東西,另一方麵,她也有點期待,若是有熟悉的人看到了,或許她就能知道那個「豆兒」究竟是誰?
煩悶的心情讓她手下的動作慢了許多,並且對自己做出來的小吊墜總是不滿意,直到午飯前,她已經做出來又毀了三個,看看自己手中的最後一個,隻好放棄毀了的打算,在與那個吊墜「清婉」對應的位置,她雕刻上了「雪兒」兩個字,然後又在其他四個麵的中心上掉刻上了一個個小竹筍。
王嬸子等不到李雪兒過去,便讓海子來叫她去吃飯。
吃飯時,阿婆看著一日間憔悴了不少的李雪兒,埋怨地忘了一眼金勝叔,而累了一天的金勝叔並沒有捕捉到阿婆的目光。
躺在炕上時,阿婆對李雪兒心疼不已,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滿眼慈祥地望著她,「雪兒,咋們不去管那個紅布包了,現在還是蓋房子要緊不是。」
李雪兒突然意識到,這一天,自己沉浸在小木塊吊墜帶來的困擾中,似乎忘了自己當前的任務,「阿婆,您說的對,蓋房子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因為想明白了,累了一天的李雪兒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阿婆心裏的擔心也輕了幾許,既然該來的事情總是要來,那就一切隨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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