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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房間之中,林安換下了那一身銀絲飛魚服,將其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木盒之中。


    “賣命三十年,拿你一口繡春刀,不過分吧?”


    口裏這麽說著,林安還是取下了繡春刀,放在了桌子上,繼而,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走吧,林千戶。”


    林景已於小院之中等候多時,見他出來,微微拱手。


    “林千戶,一起?”


    兄弟倆相視一笑,把臂欲離。


    這時,木門卻被推開了。


    “誰?”


    兩兄弟心頭一驚,下意識就想出手,卻被來人嗬退:


    “怎麽,都敢跟我動手了?”


    神情冷峻許多的丘斬魚,走進小院,望著自己手下的兩大千戶,心中黯然。


    隨著裕鳳仙、祁罡的先後離去,他暫時任了錦衣衛青州指揮使,然而,今時不同往日,青州錦衣衛已漸凋零。


    他手下可用之人,其實很少,林安、林景兩兄弟,已是最為得力的助手了。


    “丘大人”


    見得丘斬魚,兩人神色皆是一緊。


    “就沒有什麽要說嗎?”


    丘斬魚麵無表情。


    “丘大人你是知道的,林安天性散漫,做錦衣衛的這些年,其實不甚痛快。”


    短暫沉默後,林安開口了:


    “老曹去了,祁頭走了,便是裕指揮使都離開了,我再留下來,其實也無甚意義了。”


    “丘大人,不要為難我們兄弟倆了。”


    林景亦是一歎:


    “新任青州指揮使‘顏武’是祁頭的死對頭,我們留下來,怕要被他為難”


    沉默。


    丘斬魚久久無言。


    “早些年,該做主給你們兄弟成家才是”


    許久之後,他歎了口氣,抬手甩過去一封密信,轉過身去:


    “此次任務,極難,爾等,好自為之”


    “唿1


    接過密信,兩人心下才鬆了口氣,不到萬不得已,他們絕不想與同僚兵戎相見,遑論,也打不過


    “這是,裕指揮使的密信?要我等護送一人去西北道?”


    林安的眼神一亮。


    他此次離開,也正是要去西北道。


    “西北道”


    向著丘斬魚離去的背影微微躬身,林景神情有些複雜:


    “聽說陛下禦駕親征,也不知咱們的選擇,是否正確”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楊兄弟高舉大旗都不怕,咱兄弟爛命一條,有什麽可怕的?”


    林安抖手將信筏毀掉,沒有半點猶豫:


    “要我像老丘這般憋屈,不如死了幹淨1


    林景點點頭。


    兩兄弟這才出門。


    風雪之中的青州城,一片安靜祥和。


    徐文紀對於青州的清洗,已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


    青州百姓驚奇的發現,沒有了四大家為首的鄉紳,沒有了屍位素餐的州主,他們的生活,反而變好了不少。


    連續兩年的大風雪,似乎都不是那麽難熬。


    隻是


    “據說皇帝派來的新任州主,也非良善之輩”


    林景心頭歎息。


    皇帝要禦駕親征,對於他們錦衣衛來說,自然不是秘密。


    事實上,早幾年,各地錦衣衛已然開始做準備,尤其是龍淵道三州的錦衣衛,更是十分之忙碌。


    因為,皇帝的落腳處,選的就是龍淵道


    “朝廷,已然自根子上爛了1


    林安提著包裹,帶足了盤纏與幹糧,臨去之時,將城牆上的通緝令撕了下來。


    風雪之中,兩人跨馬疾行,雖走不甚快,心中卻覺快活。


    兩人世代錦衣衛,祖祖輩輩追求著那一身飛魚服,可如今一旦脫去,卻是前所未有的爽利,與輕鬆。


    快馬而行,兩人一路幾乎沒有下馬,第十一天,才在遠離青州城的荒原上,見到了這一次的任務目標。


    這是一處幾成廢墟的小村落,厚厚的積雪,幾乎將大半個村子都埋在了其中。


    升起的篝火前,齊長法盤膝而坐,默默的咀嚼著幹糧,見到兩人,也不多說,隨手甩出一塊令牌,卻正是裕鳳仙所贈。


    林安把玩,檢查無誤之後,收了起來,這才打量著這個邋裏邋遢的老者。


    “大人如何稱唿?”


    作為兄長的林景,比自家弟弟要穩重許多。


    “喚一聲老齊即可。”


    齊長法有些疲倦。


    盯著他的錦衣衛,遠比想象更多,即便有著裕鳳仙的暗中助力,這一路也不甚好走。


    “聽齊先生的口音,似乎不是龍淵人士?”


    林景還在試探。


    林安打斷了自家兄長:“這口音,九成是神都來的!兄長還問個什麽?”


    “閉嘴1


    林景瞪了他一眼,微微拱手致歉。


    “不妨事。”


    齊長法起身,撲滅篝火,翻身上馬:


    “有勞兩位領路了。”


    “敢問齊先生,此去西北,所為何事?”


    林安有些戒備。


    這個當口,從神都前來的人,未免讓他有些懷疑。


    “順道看一看。”


    齊長法隨口迴答,並不介意兩人的態度。


    事實上,他並不願意去西北道,此去東越,也根本不順路,奈何裕鳳仙有意無意將他迫來了此方向,也隻得順路走上一走。


    “是嗎?”


    兩兄弟心思各異,但不免都提起幾分戒備,正要繼續詢問,突然聽得遠處傳來馬蹄聲。


    “這麽快就來活了?”


    林安拔刀在手,正欲撥轉馬頭,就聽得齊長法的聲音。


    “且慢。”


    “嗯?”


    林景眉頭微皺,迴首望去,隻見一隊騎士跨馬而來,銀甲銀槍,分明是


    “白州精騎?1


    旌旗如林,八千騎列陣城外,蓄勢待發,似隨時就要開拔。


    當林安兩人瞧見這一幕之時,心頭不由的一顫。


    龍淵三傑,原以青州魏正先實力最為強橫,麾下青州兵天下強軍。


    可因邊關七十年無大戰事,朝廷數次裁撤邊軍,青州兵受創不小,魏正先一代悍將,被掣肘到險些失去軍中控製權。


    相反,白州方征豪,開攔山學院,招攬高手,數十年下來,已然後來居上。


    此刻青禾縣城之外,列陣八千,軍容整齊,氣勢冷酷,無論人馬,皆是精銳中的精銳,望之令人心寒。


    瞧見此幕,齊長法也沒了將見故人的喜悅,眉頭擰了起來。


    “一別四十三年,齊兄風采依舊啊1


    爽朗的笑聲中,方征豪催馬前來迎接,笑容和煦。


    齊長法麵無表情:


    “方兄可知邊將擅離駐地,如同謀反?”


    “齊兄說笑了,若無調令,方某怎敢擅離駐地?”


    方征豪勒馬停下,微笑稍減。


    “哦?”


    齊長法有些詫異:“邊軍不可擅動,這是多少年的鐵律了,誰人敢下此調令?”


    “自然是”


    方征豪指了指上頭,淡淡道:


    “倒是齊兄,迴神都,似乎不走這條道,也不該棄鷹換馬才對”


    “城外風大雪大,方兄怎好讓客人在此受凍?這可不是咱們白州的待客之道”


    清朗的聲音自城中傳來。


    林安等人循聲望去,隻見一氣質溫潤的中年緩步而出,其人著文衫綸巾,留著三尺美髯,劍眉星目,端是相貌堂堂。


    “風君子?”


    齊長法眸光一動,認出此人。


    徐氏六君子,以王牧之為首,次之,即是風君子,第五桀,且與那兩者不同,風君子不修武道,隻精研儒學與道術。


    相傳,其幼年之時,得了漢末某位道術大家的傳承,數十年精研道術與陣法,武林之中,也是赫赫有名之輩。


    “卻是方某怠慢了。”


    方征豪似剛迴過神,翻身下馬,親自為齊長法牽馬,引得後者又是皺眉不已。


    林安兩兄弟則是叫苦不迭,有心想走,可八千騎乘龍馬的白州精騎在前,他們武功再高十倍,也絕不敢動彈一下


    隻得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風兄,勞煩替某招待齊兄,方某去去就來”


    未至駐紮府宅,方征豪似有所覺,停下腳步。


    “自然。”


    風君子含笑點頭,又看向齊長法:


    “齊兄遠來辛苦,且容風某為你接風洗塵,稍後,同迴攔山。”


    “同迴攔山?”


    齊長法微微一怔,門外精騎開拔,是要迴返攔山?


    那他們此次出來,所為何事?


    心中轉過念頭,他鬆開了袖口之中捏著的‘雷火彈’,跟著進了府宅。


    轉過小巷,方征豪走進一間小院,更走進去,眉頭就不由一皺,看向了‘唿嚕’聲傳來之地。


    屋簷下,於道人抱劍而立,卻是站著就睡著了,打鼾流口水,難看至極。


    方征豪好懸沒一巴掌將其打醒,但想了想,還是落下手掌,他知道,這不是於道人懈怠,而是在消化其所得道果‘夜遊神’。


    嗡


    房間之中,一縷白光已然閃爍許久,待得方征豪進來,高懸房梁下的圓光鏡中,已然傳出薛地龍的聲音:


    “聽說,你要迴返攔山關?”


    “你在軍中的暗子,可真不少。”


    方征豪冷笑一聲。


    “你可知,那楊獄迫退黑山老妖後,壽元大跌,正是最為虛弱之時,此次錯過,你絕非其對手?”


    圓光鏡中,薛地龍歎了口氣:


    “你可知,這一道調令,若非陛下禦駕親征,你根本拿不到?


    你可知,老夫要在萬萬裏外驅動法壇,施展道術,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嗎?1


    “自然知道。”


    “你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1


    薛地龍發雷霆之怒:


    “兩年之前,老夫便為你立下法壇,那時你若出手,那楊獄必無幸免,可你偏生不前!


    如今之楊獄,強過當年幾何?老夫此次再起法壇,耗費大足十倍,你還要畏縮不前嗎?1


    薛地龍少有的暴怒,透過圓光鏡,整座小院都似被寒意凍結,熟睡中的於道人都猛然驚醒。


    麵對鏡中的暴怒,方征豪神色平靜,不懼不怒:


    “那你是否知道,塞外雪原,攔山關外,這大風大雪之天,天狼軍已然聚集了超過十萬精銳嗎?”


    “黑山老妖邀戰張玄霸在前,陛下禦駕親征在後,他們必然不敢1


    薛地龍壓下怒火,聲音卻仍然很冷:


    “你不信老夫,要信那與楊獄師出同門的風君子?你可知,那楊獄能夠攻克西北道,正是王牧之的暗中謀劃?”


    “你也好,風君子也罷,皆非可信之輩。本將,隻信掌中槍,胯下馬,麾下兵馬,


    以及,自己的經驗。”


    說話之間,方征豪抬手打碎了這麵銅鏡,心中喃喃:


    “你根本不知道,他們冬日都要起兵,意味著什麽”


    ------題外話------


    這三章是昨天的,狗子稍微眯一會,下午繼續碼字寫今天的內容,應該還有兩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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