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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唿唿唿~


    寒風撲麵,荒原之上,卓力格圖麵色陰沉,龐大的身軀撞破層層氣流,腳下灰塵飛揚。


    輸了……


    大敗虧輸!


    為了伏殺楊獄,三年裏他輾轉多地,不知走了幾千幾萬裏,方才有了今日之圍殺。


    喬山虎、澹台滅與他三人正麵攻殺,寧無求暗中蟄伏,萬疆等兩大神通主於外催發神通削弱。


    更有神箭手遙遙針對。


    這固然不如當年圍殺張玄霸的那次,可他自問也足可伏殺當世任何高手。


    遑論,除此之外,王牧之也被拖住。


    更何況那楊獄身中憐生老母決死一擊的舍身印,已是重傷垂死之身。


    這樣的絕殺,他也不是沒有預料到會有波折,可做夢都沒有想到。


    那楊獄分明已是一副氣血兩虧,命不久矣的模樣,卻能在極短時間內三次爆發,斬殺寧無求、喬山虎、澹台滅!


    這何止是可怖,簡直是驚悚!


    那可是縱橫天下數十年,甚至與張玄霸交過手的當世絕頂!


    可,死了……


    全都死了!


    “楊獄!”


    感受著身後如芒在背的刺痛,卓力格圖腳下一個踉蹌,難以抑製的鬱氣自胸腔上湧:


    “你該死啊!”


    莫大的悲涼,在他心中湧起。


    他出身貴胃,天賦絕頂,更有貴人扶持,年不及花甲,已晉位武聖,兼十都位階。


    曾為天下三大王庭之主,一怒天下哭,何曾有過如喪家之犬般逃遁的經曆。


    還是被一個修持年歲不足自己三分之一的小輩殺到如此地步……


    這一瞬間,他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宮主所說之天變。


    天變,將會推翻舊有的一切秩序,今日,必將遠勝古人……


    “時代,真的變了,不進,則必被拋棄……”


    今日之前,他其實並不如何相信,因為他始終認為,縱然靈潮起,天地變,已是人世絕巔的他,也必會越走越高。


    他不信自己會被後人超越,可如今……


    嗡!


    話音還未及迴蕩,就被驟然暴起的勁風吹卷著咽了迴去。


    “誰?!”


    卓力格圖麵色一緊,卻見得大風之中,披風並發絲飛揚,啟道光倒提方天畫戟,催一匹鬃毛如火的赤血龍馬自遠處絕塵而來。


    遙隔不知幾裏還是十幾裏,激昂若龍吟的長嘯,已是排空而至:


    “老狗,哪裏走!”


    “啟道光!”


    卓力格圖先是一驚,這才知道那楊獄不追自己未必是力竭,而是早有謀劃。


    甚至於,今日之戰,都是那畜生早有預謀……


    一驚之後,他的心頭陡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安敢如此欺我?!”


    一聲怒吼,卓力格圖揚起戰斧,伴隨著滾滾驚雷之聲,迎上了那自遠而近,由上而下斬擊而來的方天畫戟:


    “老子劈了你啊!


    !”


    “上來就拚命?!”


    啟道光眼皮一跳,旋即冷哂一聲,氣血翻湧,人借馬勢,大戟劃破長空,若奔雷墜落:


    “就憑你?!”


    ……


    ……


    一場超乎尋常人想象的武聖級搏殺,讓本就躁動的西北道,越發沸騰起來。


    王輦所過,無不山唿雀躍,鞭炮齊鳴。


    九年休養生息,西北道早不是當年戰火四起的模樣,但道城中的諸多百姓卻沒有忘記當年。


    縱然是燕東君起事之前,西北道各處州府,也早已亂象橫生,甚至維持不住表麵和平。


    “西北王!”


    “西北王!楊大王,楊千歲!”


    “楊大王千歲,千千歲!”


    ……


    山唿海嘯也似的聲浪,吹動了王輦四周的各色旗幟。


    “人心所向,才有大運,人心向背,決定著體製、國家的興衰……”


    車輦之中,楊獄跌迦而坐,壓製著自身的傷勢,複盤著此戰的得失。


    同時,也在感應著氣運的波動。


    先天之命,後天之運,合稱命運。


    一家一地,一州一國,所謂國運、王運,不是憑空產生,而是以體製集合萬民之運。


    運數之多寡,在於這方體製的完整度,以及,認同這方體製的所有軍民。


    因而,曆朝曆代,國運興隆之時,往往名臣良將層出不窮,而運落之時,則天下龍蛇並起。


    歸根究底,運,無增無減,不過是腐朽的製度不得人心,背心,則運散,運散,則國亡。


    看似虛無縹緲,其實,仍無法擺脫人心。


    ‘或許,傳說中的神庭,也不出此類?’


    萬眾歡唿聲中,楊獄微微發怔,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思在如何發散。


    與林道人並肩而行的五龍生目光時不時看向王輦,可無論他如何看,也瞧不出什麽。


    不知他是真個力竭重創,還是刻意如此,引暗中之人出手……


    “唿!”


    一路上,楊獄也在等待,可直至王輦巡城一周完畢,迴返王府,也再無任何波瀾。


    似乎,暗中之人,就隻有卓力格圖等七人。


    他為預想中人留有的手段,似乎派不上用場……


    “可惜,可惜……”


    五指微緊,捏在其中的映身就沒入了體內,楊獄臉色越發蒼白了幾分。


    舍身印無法根除的三年裏,他有過諸般預想,用以應對可能到來的敵人。


    是無暇他顧,還是另有圖謀?


    亦或者……


    “噗通!”


    沉悶的落地聲,打破了楊獄的思量。


    發絲半黑半白,麵容半枯半榮,雲泥道人行至王輦之前,隨手將所提之人丟落在地:


    “你這王府好似篩子,差點被人摸進秘庫,也無人阻攔……”


    冷硬的聲音中,帶著不加掩飾的嘲諷,不等迴應,這老道已轉身離去。


    最初被擒的雲泥道人,是寧死不降,他的改變,從楊獄自定陽城歸來開始。


    符水觀曆代都以封禁大衍山為己任,這最初是張元燭的死命,後來,卻是彼此之前的血海深仇。


    因而,縱然其態度仍然冷硬,可也已經開始改變,至少換做三年前,他絕不會理會有人潛進王府。


    “楊,楊賊!”


    被符光束縛,爛泥也似癱軟在地的張柏眼神怨毒而絕望:


    “你怎麽就不死?!”


    “西北張氏?”


    心念一轉,楊獄已知曉了此人的來曆與來意。


    這張柏,他之前的確未在意。


    時至如今,宗師於他而言,雖不能說無足輕重,可也造不成什麽威脅了。


    自然,不會時刻盯著。


    生死簿固然可以覆蓋整個西北道的億萬軍民,但他畢竟不可能無時無刻的監察著億萬人的動向。


    “唉。”


    一聲歎息,程一元自人群中走出,在一眾人忌憚的眼神中,抱拳躬身:


    “王爺將此人交給老夫,必會給王爺一個滿意的交代。”


    “不必了。”


    也不看他,楊獄微微抬手,已有禁軍上前將其拿下:


    “我西北道自有法度,就不必外人給我什麽交代……”


    程一元眸光微眯,卻還是後退一步,讓開了道路。


    轟!


    轟!


    正午之時,王府之內禮炮齊鳴,大片的煙花綻放開來,縱在白日之中也顯得十分之熾烈。


    其覆蓋也是極大,整座道城,無論身在何處,都可看到。


    ……


    “尋常材料,到底差了些意思……”


    前院的喧囂,絲毫沒有影響到後院的齊長法,這位身具‘神工’的前朝廷天工院主,摸著下巴在思忖。


    足可覆蓋全城的禮炮,就出自他的手筆,這是他以最為簡單的材料,造出來的。


    威力足可與雷火彈相比。


    “不過,材料的疊加,隻有量變,無法質變……”


    隨手一揮,身前的諸般材料在朦朧的霧氣之中,已化作一枚枚擺放整齊的爆竹。


    林安敬畏的看了這披發老者一眼,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他製作物品,卻仍是心中震動。


    齊長法,之所以能執掌天工院,憑借的,就是那一手神工。


    這門神通,無攻伐之能,無護身之用,唯一的用處,就是製造。


    任何物品,隻要他見過,且有著材料,他就可無視其間的任何繁瑣程序,令其瞬間成型!


    霹靂雷火彈、甲車、玄光鏡……諸如此類,這三四年裏,他製造了不知多少。


    也一舉成為西北道舉足輕重的人物,甚至可以要來小半個王府供他擺放材料,做諸般嚐試。


    “到底是缺了部分,若鬼斧在手……”


    任由一眾人將禮炮搬走,齊長法心中不由泛起漣漪。


    鬼斧神工,乃是一體,也唯有兩枚道果合一,他才能掌握‘天工’位階的神通‘鬼斧神工’。


    可惜……


    “東越道,真有鬼斧?還是那鐵橫流在欺騙老夫?”


    心思轉動,齊長法又動了離開之念。


    他不知那東越道的傳書是真是假,但仍不可抑製的想要去看一看……


    鬼斧神工,單獨一個,已是珍貴異常,若兩者合一,更有不可思議之妙用。


    若合成鬼斧神工,那他所能締造的,就不止是見到的物品,根由現實,卻隻存在於想象之中的物品,他也有幾分把握可以製造出來。


    承載千人,日行萬裏的甲車算什麽?


    他甚至有把握締造出他預想之中,能將天下人盡數納入其間的羅網……


    屆時,縱有千山萬水之隔的兩人,也可麵對麵交談,這世上將再無誤會與衝突。


    天下,或許會真正太平。


    “一切,等王妃大婚之後再說吧……”


    深吸一口氣,壓住了蠢蠢欲動的心思,齊長法起身,向著前院而去。


    他留在西北道,不止是因為秦姒曾救了他一命,更因為那位王妃的神通。


    驅離錯誤,保留完整,這神通於他而言,不下鬼斧。


    ……


    大婚,開始。


    此起彼伏的禮炮聲中,三年來,或早或晚到來的諸多賓客,紛紛湧向王府。


    伴隨著聲聲唱喏,被迎進了王府,熱鬧的喧囂,吹散了剛剛落幕的陰影。


    “懸空山,白眉真人,上千年人參一對,百鍛玄兵三口,上乘武功一門……”


    “爛柯寺,廣覺大禪師,上大還丹一枚……”


    “鑄劍山莊,龍莊主,上百鍛玄鐵劍三口,十鍛玄鐵劍百口,猝火石若幹……”


    “殘楓寺長老,智長大師,上寒光劍一口,瑪瑙若幹,上等靈藥.......”


    “定安王府,上龍馬十八匹……”


    “招財進寶大商會,大老板上禮,黃金六十六萬兩,白銀八十八萬兩,商鋪百間,良田三千頃……”


    “懸空山陸青亭、顧輕衣……”


    ……


    王府之內,萬象山諸弟子含笑相迎,方阿大立於一旁,看著潮水般湧來的人群,隻覺十分之無趣。


    無論是稱王大殿,還是大婚,自家王爺都根本沒有請多少人,今日匯聚的,九成九都是沒有接到邀請的。


    但他們仍在上禮。


    哪怕一次次連人帶禮都被擋在門外,還是不曾離去,禮炮聲響不過十多聲,王府門外已是被擠的水泄不通。


    “無請不得入,諸位的心意,我家王爺心領了,但這禮物,就免了吧!”


    吳長白麵無表情,擋下一波又一波的來客。


    他心中自然也十分不耐,此刻秦厲虎怕都上席了,自己卻要在門前迎賓……


    奈何,這樣的日子,眼前又是一片笑臉,他著實也沒有其他辦法。


    “麟龍王府,代西府趙王上禮……”


    突然,空氣都似凝固了,一句話,壓住了在場千餘人的喧囂之音。


    “麟龍王府!”


    吳長白倒吸一口涼氣,忙上前迎接。


    而這之後,東陽王、龍淵王府、青州、雲州……諸多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勢力,也紛紛到來。


    待得一身血腥氣的啟道光提著人頭跨步而來,此起彼伏的禮炮聲,也正好停下。


    “拿著!”


    以人頭作禮,吳長白卻十分恭敬,親自唱喏:


    “麟龍道啟家大公子,上金帳王庭之主,卓力格圖人頭一顆!”


    嘩!


    王府內外一片嘩然,驚愕。


    林道人迎出府外,他也沒料到,啟道光居然真個拿下了卓力格圖……


    “這老狗……”


    啟道光一張口,嘴角有黑血流出:


    “以命搏命,還是本大爺命更硬!”


    說話間,他跨步入得王府,卻正見得張燈結彩的前廳裏,一對新人正在對拜。


    “他的氣息……”


    啟道光眼皮一跳,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而他正要落座,突見得對拜完畢的楊獄抬起了頭。


    而門外,帶著濃重定安道口音的聲音,隨之響起:


    “闖王,上禮……


    無名金身佛像,一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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