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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合快步迎上前,拉住謝孜濯的雙手,語氣既關切又心疼,好一陣的慰問,最後說道:“在封邑中讓你受驚,認真對不起,任初榕以性命擔保,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謝家妹妹務請見諒。中文網”說著,盈盈斂衽,認真施禮。


    謝孜濯如何肯收她的致禮,但任初榕不容推辭,一定要施過全禮才肯罷休。


    帛胖子見小姐沒事,心裏又是喜悅又是忸捏,顧昭君也差不多,這次對仇敵,從頭到尾都是他倆主持安插的,也幸虧是雲頂是‘綁匪’而非‘刺客”否則謝孜濯就是有十條命現在也死光了,見任初榕致歉瓷娃娃,帛先生也從一旁苦笑:“郡主太客氣了,這事管不得您老,更和封邑中的前輩、兄弟無關,是帛胖子自己大意,招致小姐陷入險境,不但不會怪,還要多謝……”


    不等他說完,任初榕就搖頭道:“無論如何,隻要是封邑失事,即是初榕的怠慢,這一重絕不會錯;何況,事情還有些蹊蹺…初榕以為,吐蕃人應該是認錯了人…謝家妹妹是替我們姐妹受難,要致歉,更要致謝。”


    跟著,任初榕話鋒一變,又轉到顧昭君和帛先生身上,言明仇敵來犯,兩位挺身而出替封邑主持大局,真正的義氣朋友等等,又是一番真摯謝意。


    其實真要較真的話,是帛先生和顧昭君低估了仇敵,安插失妥在前;而謝孜濯被人擄走,雖然是在封邑裏出的事,可是帛先生也在,連謝門走狗都沒能護住她,又怎能怪獲得封邑頭上。不過任初榕堅持,把所有毛病都攬到自家頭上。


    田主做到這個份上,很夠意思了。


    事情鬧得不算小,不過總歸有驚無險,而任初榕要做的事情還沒完,又認真謝過了今天出手迎敵的眾多高手,很多人心中忸捏,可是郡主的謝意真摯,讓大夥都舒服了許多,固然,劉大人今朝立下奇功一件,任初榕明言除自家的感謝,還要上報朝廷為他申請嘉獎,劉大人升官發家指日可待……


    不久之後,羅冠和侯府中的大夫一起,對雲頂也檢查完畢,確定是重傷、脫力後的昏迷,暫時無法蘇醒,能不得救活還欠好說,由紅波衛給他戴上精鋼鐐銬,帶下去療傷了,隨即郡主又忙著安設隨行夥伴、放置人手去撫慰小鎮居民等等,著實忙碌一陣,待所有事情落定,她才對跟在身邊的慕容縣令說道:“大人隨我來。”


    返迴衙門,屏退旁人,郡主的聲音平靜:“慕容大人,你做錯了一件事。”


    縣太爺惴惴不安:“公主之事下官不該瞞報。”承合一迴來,慕容大人就不敢再瞞,第一時間呈報任小捕的事情。


    不料任初榕搖了搖頭:“公主嚴令誰敢不從,她搬身世份來壓人,沒體例不垂頭的。承合不是糊塗女子,此事怪不到您頭上,大人莫誤會。我想說的是……”說到這裏,她稍稍停頓,隨即話鋒一轉:“大人可知,常春侯為何會點選燕子坪做封邑?”


    除非仇敵,否則任初榕不會去刁難誰,問句過後自己就給出了謎底:“原因很多,而最最重要的那一條:其間是常春侯的故鄉,小鎮上每一人,都是他的朋友、親人、眷屬。”


    任初榕再問:“如果宋陽在封邑中,遇到商隊、夜遊班子,大人覺得,他會如何措置?”


    仍是自問自答:“或許會直接調兵,不管後果先拿下對方再說;或許會把仇敵引到別處去拚命;或許…具體他會如何,我猜不到的,但承合敢判定一處:無論如何,他不會為了緝拿刺客讓鎮上蒼生陷入危境。”


    “夜遊班子要唱戲,他寧可拋卻誘敵的機會,也不會讓鎮中蒼生去看戲,如果有人埋怨,他多半會等以後,花錢請個幹淨的班子來抵償…扯得遠了。”提到宋陽,任初榕情不由笑了一下,口中轉迴正題:“今天主持局麵的,是顧、帛兩位先生,他們是客卿,這樣做無可厚非;但大人是其間封邑中的父母官,會讓蒼生涉險的危局,大人不得承諾的。承合不存怪罪之意,隻是說出心中所想。”


    “所幸,鎮上蒼生隻是受了驚嚇和蟄傷,總算沒鬧出人命,否則…宋陽迴來,我不知該如何交代的。”從始至終,郡主的聲音一直很輕,語氣也不重,更談不到嚴厲,但慕容大人注意到一個細節,郡主在和他‘聊天’時,一直自稱‘承合”而非‘初榕’。


    兩字之差,同一個人,身份天壤之別。


    慕容大人不敢怠慢,長身施禮:“郡主教訓的是,下官牢記在心,今日之事再不會有。”


    “大人言重了,‘教訓’兩字承合萬萬擔負不起…”任初榕笑著搖頭:“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大人在燕子坪做知縣,無論錢財還是前程,自會順心承意,隻要心中牢牢記住‘愛民如子’這四個字。”


    對他人任初榕可以不睬會,可慕容大人官職雖小,位置卻異常關鍵。封邑中三個重要人物裏,小捕和宋陽都指望不上,任初榕獨撐大局。不過她也有‘出差’的時候,大家都不在的時候,他是小鎮的父母官、名義上的主事人,對其他事情他全不消管也輪不到他做主,唯獨‘護民’一事他一定要擔負起來。


    承合的聲音不斷,但語氣明顯輕鬆了,聲音帶笑:“燕子坪不合別處,其間蒼生身嬌肉貴,都是常春侯的‘心頭肉’呢。他還是無名小卒時,就因為劉二受欺負對上了青州長史叔侄…大人當謹記,燕子坪裏不止一個二傻,他們每個人都是劉二,誰有事宋陽都不會不管。”


    二傻鎮知縣慕容大人完全明白郡主的意思,肅容頷首。


    承合與縣太爺說話之際,帛先生和顧昭君已經安設好了謝孜濯,正並肩走在侯府中。兩個人被赤蜂蟄了無數個包,現在已經塗過藥物,蜂毒革除、疼痛不再,但傷患處的紅腫未消,都是一副豬頭模樣,五官扭曲變形,幾乎都看不出樣貌來了。


    走著走著,顧昭君不知想起了什麽,忽然對帛先生正色道:“你把手對揣進袖子裏,像我這樣,快快快。”


    帛先生不明所以,但兩人合作時間不竭,聽老顧語氣鄭重,他立刻照做,同時腳下不斷,仍連結剛才的法度,走了一陣並未覺察有何異常,這才低聲問道:“怎了?”


    顧昭君饒有興趣,挺開心的語氣:“我想試試旁人現在能不得分清咱倆。”


    帛胖子哭笑不得:“顧昭君,你說你這人…好歹一大把年紀了!”說著他把手從袖子裏拿了出來:“栽了個大跟頭,被蜜蜂蟄成這樣,很自豪麽?”


    顧昭君搖頭:“整個封邑裏,現在就一個人自豪,。”


    帛先生‘恩’了一聲:“劉二傻。”


    “我不是劉二,固然不自豪。”顧昭君也不知哪來的開心,笑意更濃:“不過栽跟頭什麽的也算不得啥,有贏就有輸,犯不著懊惱,謝小姐無恙,你這條老狗也看開些吧,話再說迴來,咱倆加起來也有一百歲了,還被蟄得連親娘都不認得了,不覺得有趣麽?”


    他們兩個都算上是‘人物”從出生避世到現在,不知經曆了幾多風波和成敗,小小挫折原本都不會放在心上,不過這次把謝孜濯牽扯進來,帛胖子心中又多出了一份愧疚,總覺得不是個滋味。


    聽了顧昭君的話,帛先生也笑了起來,不消旁人多勸解什麽,他又把手對揣起來,正巧對麵走來個紅波衛,帛先生故意咳嗽了一聲,與顧昭君一起止步,望向對望,盼著對方能注意到他們,然後辯白一下。


    不料紅波衛理都不睬,直接從他倆身邊走過去了。


    兩人留在原地,眼巴巴看著紅波衛越走越遠,全沒一點迴頭的意思,兩張大腫臉上看不出什麽臉色,不過哥倆的目光都訕訕的……片刻之後,兩個無聊人物同時笑了起來。


    帛先生也不再自己那個心結上糾纏,想起了另件事,說道:“有個事情,品頭論足或許會惹你不高興…...”


    不等說完,顧昭君就反問:“袖子?”


    “原本也沒想到,結果你要我學你揣袖子,這可惹出好奇來了。”帛先生笑著頷首:“你兩隻手終年揣在袖子裏,我一直以為是藏了奪命的手段,留作關鍵時刻做自保之用,原來不是。”


    老顧的雙手從不曾亮出來過,平時裝神秘也就算了,今晚在戲台前對上強敵,幾乎是生死一線,事先誰又能知道雲頂會手下留情?那樣的情形下,顧昭君仍未‘脫手”帛先生由此判斷,他的袖子裏啥也沒有。


    顧昭君卻有自己的事理,應道:“那個老頭子的本領,和你我相比,差不多是你我與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娃的差距吧。”


    話有點繞口,不過帛先生全能聽得懂,點了頷首。


    “小娃和別家娃娃打鬥,為了能打贏,在袖子裏藏了把刀,莫說別家小娃,就是個大人,不提防時都可能被他紮死,對不對?”顧昭君繼續道:“可袖裏藏刀的小娃,要是對上你這樣的高手,他有機會麽?”


    帛先生說:“小娃是覺得刀子沒用,所以幹脆就不拿出來了?”


    “怎麽會?有刀子總比沒刀子好,一定會拿出來的,不過…”顧昭君搖頭道:“說不定是相差得太遠,還沒等小娃把刀子從袖裏拿出來,就被你一腳給踢飛了呢。”


    帛胖子饒有興趣:“這麽說,顧先生的袖子裏還是藏著一份犀利手段?”


    顧昭君笑了:“我沒這麽說,隨你怎麽猜!歸正我是不想當你麵前,亮出我那雙手。”


    帛先生也笑了起來,不再琢磨顧昭君的袖子,又閑聊幾句兩人告辭,顧昭君繼續去點查寶貝,帛胖子也不清閑,他還有件要緊事情,離開侯府直奔衙門……他要去‘助審’吐蕃人。


    雲頂昏迷,短時間內難以醒來,無魚師太從他身體上的拷打傷痕認出他是密宗苦修,即便蘇醒嚴刑逼供對他也沒什麽用處,大家已經商量後,屆時會由無魚親自去和他談一談。不過來小鎮的吐蕃人不止雲頂一個,紅波衛和縣衙刑捕今晚有的忙碌了,帛先生就是去給他們輔佐的。


    南理常春侯的名氣遠播,吐蕃人在南理時,甚至都不太在乎紅波衛,可是對宋陽忌憚得很,獲咎了這位侯爺,認真會有殺身大禍。要知道宋陽有迴鶻王駕的身份,連吐蕃人心中英雄紮西平措都死在他的刀下,再殺幾個吐蕃的無名小卒,他連眼睛都不消眨


    可偏偏就在他的封邑中惹出如此大禍,商隊眾人和夜遊班子的藝人認真被嚇到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步隊裏竟藏了‘刺客’。


    吐蕃人絞盡腦汁,幾乎不消逼供,他們就認真去迴想這一路上的可疑之處,不敢有絲毫疏漏。雲頂是最近才混進夜遊班子的,但他隻管抓人,其他事情全不去操心,自有步隊中的內應輔佐……帛先生仔細匯總線索,剝繭抽絲層層追進,這些破案的功夫難不住他,很快找出步隊中的有內應嫌疑之人。


    接下來,就是帛胖子真正施展手段的時候。


    不得不說,燕國處處都勝過南理,刑訊逼供也不例外,帛胖子是常廷衛身世,更是個中好手,這次又險些連累了謝孜濯失事,此刻他更抖索精神,把自己的看家手段全都使了出來,莫說盤頭等衙役,就是紅波衛看得都牙酸胃冷……


    比及天亮時,幾乎不成人形的內應終於招供,而帛先生的身上、手上,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沾,胖子聳了下肩膀,很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轉身離開了。


    口供不算多,除交代出雲頂真正身份之外,隻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封邑外東南十裏處的接應所在。得了消息封邑中立刻選調精銳紅波衛趕去抓人,帛先生自告奮勇隨隊同行,承合也傳訊附近界外官員請求調兵協助等等。


    ……


    承合忙碌正事,暫時未能抽身帶豐隆四處轉轉,後者也不在意,清晨起床後喊上二李一起,到小鎮上隨意閑逛,指點風景,倒也自得其樂,其實這裏哪有什麽風景可言,不過昨晚鬧了場赤蜂災,也並未影響燕子坪百多年來積累出的那份寧靜,昨天深夜裏又下過一場毛毛雨,讓小鎮更添清新,在見慣了富貴盛景的豐隆眼中,倒也有一份別樣風情。


    正走著,迎麵碰上一大一小兩人,各自舉這個加了鹵肉的饃,邊啃邊走。大的那個是個女子,身材玲瓏五官嫵媚,但卻生了一雙黑色的嘴唇,讓那張漂亮麵孔上多出一份猙獰;小的那個娃娃卻是長得伶俐可愛,尤其一雙眼睛,眸子又黑又大,好像葡萄……


    最近這段時間,葡萄和黑口瑤混得極好,兩個人幾乎形影不離,在封邑裏四處玩耍,今早起來小葡萄想吃老周家的肉饃,阿伊果對他視為心腹,領著小娃就出來了。


    乍見豐隆,葡萄暫停啃饃,開始使勁眨眼…以前他也見過皇帝,可娃娃忘性大,加之見麵原本就少,一時間隻是覺得這人眼熟,卻想不起來他是誰,阿伊果卻是不料外,鳳凰城中產生的事情早都有傳書迴來相告,她知道豐隆會來小鎮‘養老”不過這種事情,沒有人會去告訴小孩子。


    豐隆卻是隨和得很,和阿伊果頷首招唿了下,跟著蹲到小娃跟前,笑道:“葡萄,饃好吃不?”


    葡萄一聽,心道果然是熟人,趕忙把手裏的饃給阿伊果,自己似模似樣地行禮:“晚輩胡靖拜見先生……”


    以胡大人的身份地位,有機會見到葡萄的人,身份大都不會平凡,是以老頭子從葡萄記事起就給他立下了規矩,和他人打招唿,一定要禮數周全。


    豐隆擺了擺手,不容小家夥去下跪,接續問:“你選好老師了沒?”


    來時路上豐隆聽說了封邑中的狀況,知道胡大人家的寶貝娃子在燕子坪,也知道他不想跟宋陽學醫學毒,正在封邑裏選老師。


    葡萄猶豫了下,迴頭看了看阿伊果,後者道:“人家問你啥子你就迴答啥子麽,莫得看我。”


    葡萄這才老實迴答:“我想跟譚圖子前輩學說書。”


    豐隆愕然,隨即哈哈大笑,也不去教訓小娃。而他一笑,葡萄福臨心智,猛地想起了麵前之人究竟是誰,大驚之下,咕咚一聲就跪倒在地。


    還不等葡萄說話,豐隆伸手把他拎起,搖著頭道:“你認錯人了。”葡萄驚疑不定,又迴頭去看阿伊果,黑口瑤這時候沒去胡鬧,頷首道:“你娃認錯人咯。”


    葡萄也不想想,自己都沒說對方是誰,阿伊果憑啥就知道自己認錯人了,歸正她說認錯了,那自己就是認錯了,試探著問豐隆:“敢問先生…”


    “我姓…我姓李,叫李大。”豐隆站起身來,伸手指了指身後兩個隨從,對葡萄說道:“瘦的那個,叫李二,胖的那個叫李三。”


    說完,迴頭看了李逸風和李公公一眼,又是嗬嗬一笑,不再理會葡萄,背著手溜溜達達地繼續前行。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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