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貸款 小額借貸 線上貸款 汽車貸款 手機貸 瘋正妹 橘子影城 古蹟交流社 東森新聞手機板 東森新聞 港書館 super娛樂城 23win 金鈦城娛樂城 信用版娛樂城 贏家娛樂城 WG娛樂城

    又隔四年,隋州皇城。


    東西天街貫徹,兩丈餘寬,車馬人流四方匯聚。兩旁屋宇塗金扶朱,碧瓦飛簷,氣派恢宏。那市麵上陳列售賣,或四方奇貨,或日用起居,討買叫還,竭吵吵嚷嚷。偶爾一對官兵,冠纓披甲,持械走巡,維護皇城百姓安寧。大夏王都威儀,感歎先帝霸業。


    一座客棧之中,一人黑衣寬袍,衣襟敞懷,披散頭發,坐於二樓一角。一張褐色木琴擺放麵前,尾部長出桌子一截。隻見他單手勾弦,作“孤鶩顧群”勢,身姿偏斜,頭側一方,閉目而彈。


    琴音雖低沉柔吟,卻如貫通耳腦,空空嗡嗡。旁邊一桌上,一人起身,伸腳踢開長凳,快步走去那黑衣男子身前,“啪”的一聲拍在桌上,抬腳架在長凳上,大聲道:“你這人煩不煩?這裏是吃飯地方,叫你這一陣亂彈,害得老子我喝酒的興致都沒了!”


    那黑衣男子手指按琴,琴音止消,轉過頭來,看一眼這人,又低下頭去調試琴弦。


    這人見他不吭聲,以為是個挎琴賣藝的啞巴,狠狠瞅了一眼,轉身走迴坐位。


    同桌三人小聲問道:“老大,你說這人是幹甚麽的?”


    這人一臉不屑,持起酒杯端去嘴邊道:“鬼才知道他幹甚麽的!大概就是個賣藝討錢的!”仰首就飲。


    忽然,一陣嘈雜刺耳的琴聲鑽入耳中,他“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酒來,猛地起身,同另外三人一起走去那黑衣男子跟前,厲聲道:“你這人是耳聾了不成?”低頭一看桌上,伸手提過一樣東西就要往琴身上澆去,卻是一壺茶水。


    夥計早在一旁看見,見此情景,立即上去阻止道:“這位大爺,切莫動手!這裏可是天子腳下,惹來官兵,大家彼此都要麻煩。我這就請他出去!”


    哪知這人並不領情,揮手推開夥計道:“你不知道我張進初是甚麽人麽?天子腳下又如何?就沒公理了麽?我今日就要煞煞這個鄉下人的威風!”舉起茶壺就要朝琴上澆去。


    猛然一隻大手伸來,捉住他手腕道:“且慢!”


    這人轉頭一看,見是一位叫花子,包一頭布巾,身體結實。睜眼怒道:“臭叫花子,你抓住我幹甚麽?信不信我叫人剁了你的手!”


    尋常叫花子自是不能進去客棧,不過有錢的叫花子就不一樣了。在這皇城,隻要有錢,除了官家地方,其餘場所任你進出。夥計見這叫花子出來管閑事,也就一旁觀看,不再上前阻攔。


    那人的三位同夥就要拔出刀來恐嚇,哪知兩人刀剛拔出一截,就被人撞了迴去,手腕劇痛,仿佛斷折;剩下那人刀將出鞘,卻被人猛地向上一抬,刀柄正撞在自己下頜,痛的蹲倒在地,發出“唉喲”之聲。卻是另一位獨眼老叫花子,過來出手相助。


    隻這兩下,就把客棧裏頭的客人看得氣氛高漲,暗中點頭叫好。


    那人一見這兩人似乎不簡單,掙脫開手,扶起地上那人,四人一起匆匆下樓去。夥計追下樓去討要賬錢,卻聽那人道:“你個瞎了狗眼的,我張老大你不認識麽?給我掛賬!”


    黑衣人並不起身多謝,看也不看兩個乞丐,放下飯錢擱在桌上,裹抱了琴,起身離去。


    旁邊客人看見,都小聲怪道:“這人不知好歹,別人救了他,他連一個謝字都不說。”


    獨眼老叫花子湊近了悄聲道:“恐怕這夥地痞還要找來,咱們走吧!”說罷,兩人下樓會賬。


    樓上,一名身穿黃衣,頭戴青色四方平定巾的男子,仰首飲盡杯中酒,亦起身跟下樓去。


    與天街十字交叉的,是地街,南抵南城門,北通禁城王宮。在地街靠南位置,西側有一座古雅建築,高不兩丈,方正格局,重簷廡殿形製,大氣中正。一塊銅製匾額上,藍底金字,題著“太樂府”三字。原來這裏便是琴事官學中,縣學教音坊、郡學知音園、州學雅風院、太學太樂府中,等級最高的太樂府。曆年十載一次的琴師選拔,便是在此處考核評定。這一年,恰逢十年考核之期,屆時,將由國中五位琴師中等級“聖帝”的考官負責主審,按照九品:天籟、絕音、稀珍、懷癡、遠當、出塵、離心、凡落、碎語給予評定。場麵之莊重、規格之奢華,堪與文考殿試相當。七國統一之後,天下平定,曆代帝王皆重文治教化,弘揚才學,陶冶情操,是以琴師亦獲官位俸祿,隻是僅為虛銜,並不領職。


    兩日後,太樂府中。


    敞闊大殿上,靠北並列四扇雲紋巨屏,前列五張高椅。下麵三丈處,長條黑漆矮幾上,擺放一張雕刻鳳凰圖紋古琴。桌角,立著一鼎金色三足雙耳鏤空香爐,內燃沉香,氤氳繚繞。再兩旁,各一個銅製丈餘水槽,內盛碧水清涼,放遊金鯽各十餘尾,並鋪陳睡蓮於水上。更南麵蒲團上,跪坐本屆太樂府入選考生共二十三人,皆著太樂府學生黑色製服,端凝肅穆。大門外,左右兩塊立牌,寫著“迴避”、“肅靜”,並有三十二名紅色盔甲士兵圍繞守衛。


    編鍾響過七聲,大殿中依次步入五人,頭戴虎頭麵具,分著黃、赤、青、紫、白五色,依次坐入北麵五張高椅中,正是大夏國中琴師等級僅次於“音皇”的五位“聖帝”。


    一位黃臉麻子中年男子,身著寬袖金緣黑衣,頭戴黑色四方平定巾,手持笏板,拱手直立尖聲道:“弘曆599年,大夏國太樂府考琴大典現在開始!請第一位考生,滄州琅琊郡厲縣考生武安則上前試琴!”


    就見下麵考生中起立一人,方正臉孔,三十出頭,一字橫須,二目明朗,小步走至前麵古琴旁,盤坐於蒲團之上,伸手定音校準。


    須臾,二目垂下,雙手著琴,緩緩彈了起來。


    此人彈的一首《皂海深宮》,舉手投足之間端莊沉穩,扣撥琴弦穩如泰山,音色純正不雜,如探幽穀,如入深淵,恢弘及遠。


    突然,音色沉穩中略起滄瀾,仿佛浪潮鬧海,夾帶陣陣開放之音,推疊遠擴,繼而幾聲短促清音,叫人心神一提。接著,一聲高亢之音,衝破短促清音,直升而上,猶如眼見深海氣泡之中,向上浮出一隻龐然海怪,破浪躍出。


    音律至此,陡地一聲濁音潛沉,看似敗筆,卻正合海怪落海之意境。


    武安則起身,拱手而立,靜候結果。


    隻見北麵高椅中,黃色虎頭麵具聖帝語氣平和道:“希珍。”赤色虎頭麵具聖帝高聲道:“懷癡。”青色虎頭麵具聖帝語聲尖細道:“希珍。”紫色虎頭麵具聖帝女聲道:“希珍。”最後一位白色虎頭麵具聖帝輕聲道:“希珍。”


    那位黃臉麻子中年男子聽畢,尖聲道:“考生武安則,希珍中位!”


    武安則這才放下兩手,轉身走迴座位上,心道:“想不到二十餘年的磨練,也僅獲得五位聖帝‘希珍中位’的評價,果然太樂府是舉國琴師仰望之聖地啊!”


    那黃臉麻子中年男子又叫道:“下一位,焱州風邪郡淄縣考生白起上前試琴!”


    就見下麵,一人頭發披散,挺身踮腳走去前麵,卻是光著腳丫。


    上麵赤色虎頭麵具聖帝見了,開口大聲道:“你當太樂府是甚麽地方?如此輕浮打扮,我看你也不必考了!”


    忽然,旁邊陪立數位見證琴師中走出一人,身穿黃衣,頭戴青色四方平定巾,正是先前客棧中那人。


    他快步來到赤色虎頭麵具聖帝跟前,附耳低語幾句。就見赤色虎頭麵具聖帝“哦”了一聲,對那披頭散發男子道:“你繼續吧!”


    這披頭散發男子也不在意,隨隨便便往蒲團上一坐,隻將其中一根琴弦略微調整,便彈了起來。


    他之起手,卻是從右手小指而彈,小指係“手少陰心經”,是為禁指。台上青色虎頭麵具聖帝尖聲細語道:“有意思!”


    白起隻這小指一勾,一陣清幽之音跌宕而出,似有從前佟喬偉“燕飛還”之妙,卻更加空靈崛躍。


    待到餘音將盡,忽然颯颯之音連綿疊起,如風送遠,散蕩開去。接著小指又一勾,再一陣颯颯之音彌散,擴張蕩開。四下聞者仿佛真切看見一隻羽燕飛入樹林,伴隨樹葉摩挲之聲。


    這時,白起忽然偏頭俯下若觸琴麵,右手大拇指連托四下,前兩次快而後兩次慢,接著連環十六聲琴音漸疊,最後四聲陡變緩沉,仿佛無窮愁思湧上心頭。在聞者心中,鋪呈一副畫卷:一位琴師,懷抱古琴,步入林中,抬頭望見片片落葉,耳中聽聞瑟瑟秋風。


    緊接著,白起端直起身,接連三聲緊湊之音,暗含殺伐之意,繼而一陣連綿輪彈,瞬間構出緊張肅殺氣氛。仿佛剛才畫卷中那位琴師,被敵人團團包圍,危機陡生。


    彈到此處,琴韻突然一轉,悠悠揚揚,舒舒緩緩,奏出空曠之音,如入無人之境。揚彈片刻,琴聲一陣窸窸窣窣,如見鮮血滴灑琴上,琴師撲斃。


    到得此處,忽聞一陣奇怪聲音,完全不似古琴所能發出。底下便有坐在兩側的弟子忍不住側身去看,想知道他是如何發出此音,竟然見他以右手揉弦及於琴麵,並以指甲剔刮琴麵造此奇異琴聲,大為震驚。


    就見白起右手猛地一揚,“錚”的一聲,琴聲霎然而止。


    他站起身來,也不待上麵五位聖帝評定,徑自踮著腳尖,走迴下麵座位去了。


    就聽五位聖帝依次道:“絕音”、“絕音”、“絕音”……竟然一致評定為“絕音”!


    旁邊,先前過去同赤色虎頭麵具聖帝耳語的那位黃衣琴師麵上,不禁露出一臉微笑。


    就聽那黃臉麻子中年男子大聲道:“考生白起,絕音上位!”


    下麵就有一陣細微低語聲,台上黃色虎頭麵具聖帝聽了,開口道:“方才白起所彈,乃是一首古譜,名叫‘懋林懷煞’。白起不但完全演繹其意境,更將琴技超脫於常識之外,狂放不羈,正合此曲之奧妙。更加令我等稱道的,是其僅以一手撫琴。方才我暗中觀察,他的左手指節,粗糙甚於右手。若我猜的沒錯,白起,你的左手才是慣用之手吧?”


    下麵考生及旁邊見證琴師聞聽,不禁更加驚異!再無人敢心有不服!


    那位黃臉麻子中年男子站到前麵,就要繼續報說下一位考生,忽然一名女子走進來道:“好啊!你們幾個怪叔叔,比賽已經開始了也不叫我,真是豈有此理!快說,我都錯過了甚麽?”


    身後另一名頭冠黑色四方平定巾的長臉老奴抖抖索索急切懇求道:“小姐,快別胡鬧了!這可是十年一屆的太樂府考琴大典!”


    在他旁邊,還有一名丫鬟跟著。


    隻見那青麵虎頭麵具聖帝笑道:“原來是上官大小姐!”


    黃色麵具聖帝和聲道:“你們兩個下去吧,讓大小姐一旁觀看就是。”


    就見上官紫桐對那長臉老奴道:“還不快去給我搬張凳子來!難道要我站著看麽?”


    那老奴急道:“是,是,奴才這就去搬來!”


    上官紫桐抬手指道:“你們繼續吧!”


    那黃臉麻子中年男子這才報道:“下一位,龔州卓郡白縣刀月痕上前試琴!”原來刀月痕雖入籍希聲學堂,魏伍卒因為其所攜古琴“鬼見愁”,並未將他列入名冊當中,便是為防日後生變。是以希聲學堂名冊被沒收後,刀月痕仍能像其他各地考生一樣,參加官學考試,並一路從縣學升入州學,終於來到太樂府考琴大典上。


    刀月痕此時年已二十,麵貌大變,昔日獨辮早已換作紅巾束發,英姿颯爽。


    他走到古琴旁,正坐蒲團之上,儼然名家風範,這也是在希聲學堂那三年中磨練養成,如今終於得脫凡形,始見一身剛正之氣。


    這時,那老奴搬來錦凳,請大小姐坐下,便匆匆下去。上官紫桐坐在上麵,歪頭去看刀月痕,已經認不出他來。但是刀月痕卻忽然間認出上官紫桐來,心道:“原來她是皇城中的官家子弟!”


    刀月痕考琴在即,不再多想,寧定心神,彈起一曲“放鶴別駕”來。


    隻見他左手食指、中指兩指橫抹,繼而右手一托一勾,然後左手換作中指、無名指兩指橫抹,繼而右手一摘一打,立即整個太樂府大殿之上,古意頓生。


    接著,刀月痕左手揉琴,右手緩緩挑撥,如見重重屋宇,灰瓦大殿,穩沉厚重。忽然,琴音嘹放,漸次升上,仿佛舉頭仰望,目及於天。至此琴音變作錚錚柔細,清高悠揚,若見白鶴飛來,掠過屋簷,其中感覺有“燕飛還”之妙,卻又完全不著痕跡。


    再彈琴聲嬌柔,略轉柔媚,音律之中仿佛送來陣陣桃花飄香。刀月痕一二撥挑,三四揉放,使人不禁想象少女端立樹下,伸手等待花瓣飄零,一片兩片,遊遊蕩蕩。這一段中,暗含了四師兄曲乘風琴技中絕學“曠山離魅”的技法。


    琴音及此,刀月痕雙手同作,時而左手揉弦,時而右手挑音,硬是擬出橫笛之清音洞律。


    臨到收尾處,刀月痕四指齊拍琴麵之上,發出一聲糙澀之音。便這一聲糙澀之音,仿佛瞬間點醒眾人,若聞府宅之中,有瓦罐摔破之聲傳出來,神意立現。


    北麵,五位聖帝依次評道:“希珍”、“絕音”、“希珍”、“絕音”、“絕音”。黃臉麻子中年男子聽了,報道:“考生刀月痕,絕音中位!”刀月痕轉身下去,心道:“按此能封為琴師等級中‘少帝’了,總算實現昔日夙願!”


    那黃臉麻子中年男子道:“下一位,池州彰台郡和縣孟翔西上前試琴!”


    就在這時,樓上一人朗聲道:“五色將軍,終於出來了麽!”


    眾人抬頭去看,就見一位小頭小腦、身形瘦弱的白胡子老頭,背負一張古琴,站立在朱漆欄杆邊上。


    五位聖帝中,便有兩人同時站了起來,卻是黃色虎頭麵具和赤色虎頭麵具兩位聖帝。


    二樓欄杆上,那位白胡子老頭大聲道:“你們聽好了!自今日起,我們蠻國人便要叫天下知道,這世界究竟是何樣貌!”說著解下古琴橫於左手,口頌咒語,猛地挑弦兩下,發出兩道青光,直朝五位聖帝射去。


    轟!


    一聲巨響,大殿北側後麵那排巨大屏風中,一塊屏風破壞倒地。


    眾位考生盡皆驚駭:此人竟能藉由撫琴發射光芒擊毀物件,難道這世間真有妖法嗎?


    那白胡子老頭淩空虛畫一陣,忽地大聲道:“這迴都看清楚了!‘奔雷鬧海’!”


    就聽大殿頂上一陣悶雷滾動,喀啦啦數聲,落下數道赤色閃電來!


    眼見五位聖帝就要被那些閃電擊中,忽然大殿中一陣清音嘹放,洗絕凡塵,登時那數道電光從中彎折,轉擊向四周無人處,傳來一陣稀裏嘩啦物件毀壞之聲。


    那白胡子老頭猛吃了一驚,同其餘眾人一起朝太樂府大殿中間看去。


    隻見一名青衣白巾少年,緩緩站起身來,輕聲道:“天育有命,壽而無疆;人生聚短,奈何自傷?”


    “啵”的一聲,卻原來是兩旁的銅鑄碧水槽中,幾尾金鯽聽聞琴聲,唿應跳躍,落迴水中。


    大殿之上,頓時靜默一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凰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全祖藍作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全祖藍作品並收藏凰門最新章節

xxfse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