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前宅。
大門最左邊的院子這段時間一直是白薇在裏頭在裏頭診治病人，時不時能夠聞得到裏頭飄出來的藥香味。
她不過是挑了傭人看的不嚴密的時候跑出去，沒想到運氣這麽好，能夠一出去就遇上了九爺。
院子裏頭傭人尋人尋的著急，這白小姐怎麽才過去一會兒又不見了。
她才剛剛因為亂跑出了前院才被向管家警告過一次，怎麽這次又發生了這樣的問題。
找了幾圈沒找到，傭人著急的時候白薇才迴來。
負責跟著她的女傭著急的過去，「白小姐這是哪兒去了，讓我好找。」
這要是出了事兒，向管家恐怕這次就不光光之是責罵她了，恐怕開除都有可能。
「白小姐，我已經說過了，您不能在白家亂跑的，要是出了什麽問題的話，恐怕我不好交代。」傭人嘆了口氣。
白薇有些失魂落魄，和早上過來的神采飛揚不同，有些狼狽和瑟瑟發抖的意味。
這才出去一會兒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白小姐？」傭人叫了聲。
「行了我知道了！」白薇冷不丁的開口，聲音大了些。
傭人被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第一天到現在為止，白薇可是溫言軟語，什麽時候敢這麽大的動靜了。
「啪……」白薇心裏頭越發煩躁，手上的東西砸在桌上，發出了不大不小的響聲。
「我到顧家來，怎麽就是囚犯嗎？連自由行動的資格都沒有是嗎。」白薇死死的看著傭人，眸中微怒。
相比起白淽在顧家的待遇，她可真是可憐，從來到這裏為止，被圈在這個小院裏頭，連出去一步都有傭人緊緊的盯著。
這裏不許去，那裏不許看，和囚犯差不多，分明在努力的是她，可是得了好處的，卻是那個什麽都沒做的白淽。
憑什麽，她長在鄉野之中，無論是從哪個方麵來說，都不如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心裏這會兒可是一千一萬個不服氣。
「我知道白小姐不舒服，可是您也知道您現在在顧家的考驗還沒通過，是不是能夠成為老太爺的大夫也還未可知，顧家有顧家的規矩，您前麵到顧家的大夫，個個都守著顧家的規矩，也希望白小姐能夠遵守。」向管家從不遠處走過來，語調平和得當。
白薇猛然抬頭，看著走過來的老人，就連向管家也是一樣的，剛才對白淽的客氣和尊敬，怎麽到了她這裏就這麽不一樣了。
「向管家，我隻知道自古以來對待客人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監視。」白薇盯著他絲毫不怯場。
憑什麽白淽能夠得到整個顧宅的尊重不說，而她，連一個小小的傭人都敢這麽欺負她，不把她放在眼裏。
這是個什麽世道。
「白小姐還需要弄清楚自己身份，你是過來治病的，不是過來長住的，每家每戶的規矩都不同，顧家的規矩尤其更多，每一個上門的人，無論身份無論地位，都必須遵守，否則的話就隻有一個下場。」
被趕出顧家。
白薇被向管家這些話堵在心上不舒服，卻也沒敢反駁。
顧家的規矩多，她始終還是客人，發泄發泄也就算了，同他們爭論，是蠢貨才會做的。
「白小姐請跟我來，老太爺想見你。」向管家在前頭引路道。
一聽到向管家的話，白薇眼中一亮，老太爺要見她。
是不是說明了，最終已經確定了是她。
「麻煩向管家了。」白薇起身整理裙擺，姿態優雅的跟在向管家身後。
老太爺送走了白淽之後就呆在前宅，老式的收音機裏頭這會在唱著紅梅戲，他麵前的棋盤依舊擺在那裏，上頭放了剛剛下的殘局。
向管家將人帶過來的時候他手上的棋子落了一半。
「老太爺，白薇小姐過來了。」
顧老太爺停下了手，麵色柔和，同一般的長輩見到晚輩一般慈藹。
「白小姐過來了，請坐。」
白薇微微頷首，十分禮貌，「老太爺，您同我有什麽話要說嗎？」
她到顧家這幾天，籠統也就見過老太爺一次，這次是第二次，這次老太爺特地見她，肯定是有什麽事情了。
「你先坐，我們慢慢說。」老太爺指著自己身邊的位置。
白薇點頭，整理了裙擺之後坐下。
老太爺看了眼對麵的姑娘，白家這兩個姑娘生的都挺精緻好看的。
白薇這些年在外頭風頭也盛，海城第一名媛的稱號可不是白來的，無論規矩還是姿態，都已經是十分得當的。
這樣的小姑娘，換作是任何一個長輩，都會特別喜歡的。
「白小姐的表現我清楚的看得到，同輩人裏頭，你已經是很厲害了。」
白薇略帶謙卑，「相比起父親來說，我還欠缺火候。」
老太爺想到了白建禾，曾經來過，那時候老太爺看著他，畢竟背著白家人的名號，老太爺心裏頭是格外期盼的。
希望白建禾是真的有那個本事，能夠有資格醫治顧玖笙的病，他也滿懷期待。
隻可惜，白建禾失敗了，他對白家的那麽點希望，也就真的隕落了。
白薇，是真的已經比白建禾要厲害了。
「隻可惜，對此起白淽小姐，恐怕白薇小姐稍微遜色一些，所以你的考驗也就到此為止了。」顧老太爺看著慢悠悠的說。
白薇冷不丁的被這句話打懵了，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感想。
老太爺，這是讓她迴去了是嗎。
相比起她來說，顧家選擇了白淽，是嗎。
「老太爺，您的意思是，比起我您選擇了白淽，可是通過考驗的人明明隻有我啊。」白薇著急的說。
如果要選擇白淽的話，那麽她這些天的努力算什麽？
老太爺看著她著急的樣子，不急不躁，「是，白家送過來兩位名醫，白淽小姐已經給我老爺子診了脈，而且我也喝了這幾天的藥，身體舒爽不少，想必我已經找到了我想找的人，自然也就不能再麻煩白小姐了。」
老爺子這話說的清楚分明，是拒絕白薇的話，卻也說的讓人聽著舒服。
可是白薇心裏卻不這麽認為，她努力了這麽些天，一下子淪為泡影，憑什麽一個白淽就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老太爺，我從a國最好的醫科大學畢業，我是白家的女兒，傳承了白家數之不盡的醫藥方子，可是我妹妹，她走丟了這麽多年，就算的確是會一點治病的法子，卻也隻是皮毛之術，老太爺您可想好了？」白薇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從小到大，帶著白家人的名號，無論到哪裏，都沒有讓人奪了風頭的時候。
但是對麵這個否定她的人，是顧家老太爺，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得罪的人。
「我知道你心裏未免會有些不服氣，可是現在的事實已經證明了，你不適合給我看病，還希望你能夠接受這個結果。」老太爺客客氣氣的說。
白薇臉上端莊的表情幾乎控製不住的要崩裂，可是她不能，不能在這個時候大喊大叫。
也不能對著老太爺發火，在外人眼裏，她是白淽的親姐姐。
「那請問老太爺是什麽時候決定了是白淽給您看病的，還有，我妹妹又是用了什麽樣的法子，給您看的病？」
「你們剛到顧家第一天，我便見了她，小姑娘聰明伶俐，給我診了脈象，也開了幾副藥，不愧是白家的女兒，就算是在外頭長大，這麽多年了，也還是有白家人該有的風度。」老太爺毫不吝嗇的誇獎道。
白薇放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攥緊，修剪得當圓潤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帶出幾絲殷紅的血跡。
白薇感覺臉上生疼，老太爺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一個在海城最高學府學習，從小被白建禾教養，泡在白家那些藥店藥廠裏頭長大的人，比不過白淽那個在精神病院裏頭長大的女人。
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老太爺看著這小姑娘臉上端莊得體的麵容，卻還是能夠覺察到她的不甘和瘋狂。
小小年紀的姑娘，能夠修煉成為這樣，也是不簡單，分明嫉妒不甘，卻還是要維持端莊大方。
「我知道這樣你心裏頭未免有些不舒服，你若是想要什麽便說，也算是給你的補償了。」老太爺看著白薇說。
長輩同晚輩的相處之道，白薇心裏清楚。
隻有聽話的孩子，才能有糖吃。
「老太爺客氣了，我既然出自醫家，自然以治病救人為理念。」白薇麵色從容平和，大大方方的說出這句話。
老太爺挑眉，這變化的有些快啊。
「的確，老太爺選擇了我妹妹我也無話可說，畢竟技不如人，可是如果妹妹真的能夠治的好老太爺的病，那也是我們白家的福分。」白薇語氣平和，倒是句句為白家著想。
這小姑娘，看上去格局挺大啊。
「白薇小姐這麽想，倒是我老爺子膚淺了。」
「老太爺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顧老爺子擺擺手，「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定了是白二小姐，為了不浪費你的時間，我也才親自同你說，也是希望你能夠理解。」
不管怎麽說，選了妹妹不要姐姐這個問題，的確是挺傷人自尊的，不管對方是什麽身份。
尤其這白薇，還是這樣無比驕傲的性子，她心裏頭隻怕是十分不好過。
白薇抬手，給老太爺倒了杯茶過去，「老太爺客氣了，白薇也不是不懂事的人，隻不過有些細節，您能不能聽聽我的意見？」
「但說無妨。」老太爺張口。
「我妹妹從小在外長大，尤其生存的環境和別人大不一樣，恐怕學的東西也並不是自成體係，醫家，傷人救人也之在一瞬間而已，再加上白淽的年紀還很年輕，恐怕會出了什麽問題。」白薇雙手恭敬的將茶杯奉上。
老太爺接過來放在了自己麵前。
「所以我想請老爺子能夠答應我，先在顧宅住一段時間，能夠陪著她給您看病，從旁輔助，也是為了防止出現什麽問題的時候她手忙腳亂，亂了分寸。」白薇補充了最後這句話。
老太爺身後的向管家瞭然，怪不得這白薇前後變化這麽大，是在這兒等著呢。
她想留在顧家，目的是什麽？
老太爺撚著杯子抬頭，「這麽做的話，恐怕白淽小姐不會答應。」
「這點您尚可放心，相信妹妹會很高興我能夠留下來幫助她，就像她陪著我一起過來的時候，我的喜悅一樣。」白薇這句話說的意味不明。
老太爺也算是清楚了這白薇是什麽意思，看著她半響之後，最終鬆口。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答應了，不過也隻有半個月的時間，之後一切理清楚了的話，向管家會送你離開。」
白薇心中鬆了口氣，隻要能夠讓她留在顧家，就還有反轉的餘地。
「不過這裏始終不如其它的人家，所以白薇小姐還是得守規矩，不該去的地方別去。」老太爺最後提醒了一句。
白薇起身，對著老太爺恭順的鞠了個躬，「白薇清楚，顧家有顧家的規矩，我一定恪守本分，確定老太爺身體調養得當之後，我便會離開，不會給您添任何麻煩。」
女傭帶著白薇走出去，向管家往前一步，收拾了白薇做過台麵的杯子。
「老太爺，怎麽您會答應讓白薇留下來，別告訴我您看不出來她心裏頭在想什麽。」
老太爺看了他一眼，茶杯裏白薇給他酙的茶湯被倒在了腳下的茶漬桶裏。
「你跟我都看的出來，這小姑娘和別人不同。」
那雙眼睛裏頭隱藏的東西無比隱晦，和白淽截然不同。
「那您為什麽還讓她留下來，您也知道這會整個顧家都因為九爺的事兒一團亂，您這不是添亂嗎？」向管家不滿的說了句。
白薇這人不是個省油的燈，光是以客人的身份待在顧家都不知道安分，這會兒老太爺鬆口讓人住進來，這可不是有的鬧騰了。
他們這還因為九爺和白淽的事兒一個頭兩個大，再來個白薇。
「怎麽不高興啊？」老太爺瞪著他。
向管家利落的收拾規整了桌麵，「哪兒的話，我可不敢。」
老爺子哼了聲，這老頑固也陪著他在顧家幾十年了，這麽些年下來，經歷的多了，那雙看人的眼睛也是練出來了。
「你啊，就沒有你不敢的事兒。」老爺子瞪了他一眼。
「那兩個孩子這兩天相處的還不錯，不過我看白淽的意思，對笙兒的並不是很上心啊。」老爺子嘆了口氣。
向管家接過老爺子手上的茶杯，「您說的也對，九爺和白淽小姐，的確是九爺一廂情願更多一些。」
更加別說他們家九爺還是坑蒙拐騙蒙的白小姐了，要是沒那麽些手段，隻怕這會白淽小姐同他，也還是陌生人的關係。
「你也看出來了。」老太爺樂嗬嗬的說，「那孩子從小就有化不開的執念，總是偏執無比，白淽那孩子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可憐。」
總之他們家笙兒是幸運的。
「嗯。」向管家應了聲。
所以您把白薇留下來的理由是什麽。
「越是不甘就越是會出問題，白薇不是一個甘於平凡的人，隻要有機會，會不擇手段的往上爬。」老太爺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
向管家也算是明白了老太爺的意思，「您是想，借白薇的力量看看，白淽小姐同九爺，最終能走到哪一步？」
這也太劍走偏鋒了，要實驗的話什麽法子不行。
您也不怕適得其反，九爺要是生氣了，可不好辦。
「左不過是些孩子而已，能鬧騰起多大的風浪，就當作是家裏頭熱鬧些，你好好看著那孩子，到了時間就讓她迴去。」
鬧歸鬧，還是別太過火了些。
「我知道，您放心吧，不過以這樣的法子放煙火來看熱鬧，恐怕到時候九爺怪您的話，說不清楚啊。」
「我說你最近是……」
還沒等老太爺動手，向管家端著茶具迅速小跑離開了房間。
「這麽多年了，也不怕閃了腰……」老太爺呢喃道。
……
入夜，夜色朦朧。
山間微涼，星辰閃爍在空中，東區這邊白淽和顧玖笙一起剛剛吃了晚餐，嚴逸剛好從外頭迴來。
「先生，車子備好了。」他走到兩人麵前。
白淽將筷子放在桌上，也該到了時間迴白家。
「我送你迴去。」顧玖笙抬頭。
白淽抬頭看著他，「晚上有些涼，你不用送我迴去。」
「這兩天天氣很好，並不冷。」顧玖笙迴了句。
白淽秀氣的眉頭一皺，看著他不說話，四目相對，兩人就那麽直勾勾的盯著。
對峙了大約三十秒左右，最終還是他先鬆口，「我就送你到門口，不下車。」
這還不滿意啊。
雖然她答應了會到顧家來住一段時間，不過也隻是一段時間而已，白家那邊該迴還是得迴。
而且她也得有個晚上是能夠到顧家北苑去看看，到底地圖上的結構是怎麽迴事。
白淽再同他對視，最終卻還是架不住，「行，你送我。」
嚴逸取了外套過來給他披上，一顆一顆的將扣子給他扣上。
白薇這會早就已經迴白家，她不用再給任何人看病，老太爺也說了讓她由著自己的性子來，這會兒人是迴去取行李了。
嚴逸坐在副駕駛上扭頭看了眼後頭的兩人，九爺也不習慣出東區，白薇的事情，他該說還是得說。
「先生，白小姐，我有話要說。」
白淽抬頭，「嗯？」
顧玖笙握著手上白淽給的藥草典籍，沒說話。
「我剛剛聽到向管家說，老爺子答應了白薇小姐住進顧家半個月，說是從旁輔助您調理老太爺的身體。」
這個是向管家剛告訴他的，還熱乎著。
也不知道這老太爺是怎麽想的，白薇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老太爺這會兒答應了讓人住進來，不是添亂嗎。
兩個人這樣子多好，雖然九爺瞞了白小姐，謊言總會有被揭開的那一天，但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還是現在，能不能讓大家過過安生的日子。
這麽想著他嘆了口氣，之後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亂子來。
「白薇？」白淽念了聲。
「是，詳細情況恐怕明天老太爺會請人過來同您仔細說明，如果您拒絕的話，老太爺會將人送迴白家。」
這也是向管家的原話，具體這白薇能不能留下來，歸根究底還是白淽的態度。
「我沒什麽意見。」
老太爺都發話了，她能有什麽想法，她也不是顧家的主人，老太爺都發話了，她還能說什麽。
白薇到顧家來，跟她也沒什麽關係，左不過是為了顧家的名聲，到時候扔兩貼藥給她自己玩著就行了。
白家院子裏燈火通明，白淽下了車，看著院子裏兩排車子，頭疼得要命。
那車子，估計是陸家來人了，陸夫人和陸先生總得過來看看老太太。
白薇和陸金宵的婚事估計也會在這個月定下來，白陸兩家聯姻，之後白家的地位在海城會更加穩固。
白建禾有了陸家的幫助，自然也會更上一層樓。
這些她倒是不在乎，隻是討厭進去應酬而已。
「不想進去嗎？」男人下車站在她身邊。
「沒有。」白淽搖頭。
這個地方跟其他地方都一樣，隻不過是給她提供宿處的地方而已，其餘並沒有什麽不一樣的。
「你上車吧，我先進去了，明天什麽時候過去找你我再告訴你。」白淽同他擺手分離。
顧玖笙往後並沒有上車，倚靠在車門處，一直看著她進門。
嚴逸也不敢去叫，陪著他等在白家門口。
九爺的心思，還是別去猜測來的好。
果然和白淽猜的沒錯，白家客廳裏頭熱鬧的很，還沒走進門就聽到了裏頭傳出來的動靜。
談笑風生歡聲笑語，比院子的光線更為明堂的大廳裏頭，陸夫人和荀露霞扶手交談，陸先生和白建禾這會兒也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陸金宵和白薇陪在老太太身邊，她的樣子看上去歡喜的跟，茶幾上滿滿當當的放了很多禮物。
這一家子是來做什麽的，恐怕明眼人都看的出來。
「二小姐迴來了。」傭人在門口喊了聲。
這動靜也吸引了正在說話的一群人的注意力，陸夫人停下和荀露霞說話的動靜，看向了門口走進來的女孩子。
相比起上一次見麵，這次的白淽依舊還是那樣的神情，不過那張臉，也確實是生的好看極了。
陸鎮江偏頭看了眼，那張臉生的極美，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另一個時空，那個現在原地衝著他微笑的女人。
一身淡色長裙，梳著那個時代最流行的長髮，裙邊的蕾絲隨風浮動。
他臉色微愣，就那麽看著她一直到她走到了客廳裏。
「迴來了，這是陸夫人你見過，另一個是陸先生，過來同他們打個招唿。」荀露霞抬手對著白淽開口。
麵上做的還真的是和正常家庭差不多。
「陸伯父陸伯母。」白淽微微頷首，算是對長輩打了招唿。
「才幾天不見，這白淽感覺是越來越精緻好看了。」陸夫人誇獎道。
「鎮江，你看看白家一對女兒，相貌可都是生的好看極了。」陸夫人同一旁的陸鎮江說道。
從自己的思慮裏頭迴過神來，這麽長時間了，原本沒想過，還能夠有機會見到那副麵孔。
十四年過去了，那張燦若桃花的麵容，終究是逝去了。
陸鎮江沒給她迴應，側目同白建禾開口，「的確，白兄好福氣啊。」
「哪裏的話，你們不也是一樣的嗎。」
「我們家那個，可不是什麽安靜的主兒，鬧騰的讓人頭疼。」陸夫人擺手。
「白淽，過來陪奶奶坐一會兒。」念雯英對著白淽伸手。
白淽走過去，彎腰在老太太身邊落座。
「還是你有福氣啊，兩個女兒都生的這麽好看，而且都這麽厲害，白薇這趟也說了，顧老太爺打算讓她到顧家住一段時間，這是多大的本事才能做到的。」陸夫人誇獎道。
放眼看去整個海城市，有哪個有這樣的榮幸能夠到顧家去住這麽一段時間。
白薇這個兒媳婦，小時候真的是訂的對了，嫁到了陸家，白薇再怎麽厲害，也都是陸家兒媳婦。
「哪兒的話，不過我們白薇小時候就優秀，長大之後也越來越出色了。」荀露霞受了陸夫人的恭維。
聽著她這句話，陸夫人隱隱約約的感覺有些不對勁，卻說不出來是為什麽。
陸金宵握著杯子，聽著兩個女人的對話，嘴角勾著嘲諷的弧度。
「對了，那白淽呢？我聽說你這會兒還在家裏頭，沒打算找個學校念書什麽的？」陸夫人一臉關切的看著白淽。
若是和白家走的不太親近的人也就算了，陸夫人可是清楚的知道。
這找迴來的白家二小姐，高中都沒念完就輟學了，和白旭白薇比起來，可什麽都不算。
「您問我？」白淽看著她。
再怎麽轉，這話題都轉不到她這兒來了吧。
「年輕人還是得好好歷練歷練，我在海城幾個大學也有認識的教授，要不要給你安排一個旁聽生的位置？」陸夫人好心開口。
白薇冷笑著看著白淽，一個山野之中來的野丫頭，還想什麽都有，怎麽可能。
在海城，除了好家世，更加重要的就是自己爭氣了。
她自己不爭氣，怨不得別人，好的學歷就是敲門磚，隻可惜，她白淽算是做不到了。
白淽搖頭，「這個不用陸伯母操心了，九月份開學，我便入學了。」
荀露霞和陸夫人微愣，就連白薇都眉頭緊皺。
一個連高考都沒參加過的人，哪裏來的什麽上學的資格。
陸夫人恍然大悟一般開口，拉著荀露霞，「是給她安排了高三的課程嗎，瞧我這記性。」
這話聽起來更像是對白淽的諷刺。
白薇這會兒心情舒暢了不少，握著咖啡杯看著陸金宵。
「還要不要再來一杯？」
後者看著她搖頭，怎麽，這是把咖啡當做酒給喝了。
「年紀不大，還是適合去念書，這次白淽可要好好聽話，一定要考個好大學才是。」陸夫人苦口婆心的說道。
這荀露霞也就白淽這麽一個見不得人的弱點，卻也是不少人嘲諷的對象。
老太太側目看了眼身邊的女孩子，這姑娘無論什麽時候臉上總是寡淡一片。
似乎任何人在她麵前都沒辦法引起轟動，平淡無波，和當年那個鬧騰的白珊媛，有著天壤之別。
這樣的性子，最好，卻也最可怕。
「二小姐，門口來了人，說是顧家的。」傭人從門口進來。
客廳中的人抬頭，看著門口，白淽就見到嚴逸那麽大大咧咧的走了進來。
他忽略了客廳裏頭的人，徑直走到了白淽麵前，將一本藍色皮革封麵的書遞了過去。
「白小姐，您的東西落了。」
白淽抬手接過來，這書是她給月離打發時間用的，怎麽就送迴來了。
嚴逸將書遞過去之後轉而看向了白建禾。
「嚴助理。」
「嚴助理。」
陸鎮江和白建禾起身，看著對麵的人打招唿。
恐怕整個海城混跡商場的人裏頭，就沒有不認識嚴逸的。
陸金宵跟著起身，看著嚴逸卻沒發話。
九爺身邊的嚴逸出現在這裏，是什麽意思。
「老太爺讓我同白總打個招唿，從明天起為了給他調養身體，白淽小姐會進入顧宅居住，為了給白淽小姐作為輔助，老太爺也同意了白薇小姐進入顧宅。」嚴逸清清楚楚的說出來。
客廳裏的人都一愣，怎麽輔助是什麽意思，給老太爺治病的人，不是白薇嗎。
怎麽變成白淽了。
坐在老太太身邊的白薇緊握拳頭，上麵的結痂這會兒還沒好，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請問嚴助理，是白淽到顧宅？不是白薇？」白建禾確認了一遍。
嚴逸點頭，「老太爺讓我詢問白總，若是白家這邊會覺得不方便的話，白薇小姐可不用過去。」
所以說，白薇是可有可無的人是嗎。
白淽翻了翻手上的書本，第一頁的位置寫了一句話，男人筆鋒剛勁力道，透著洋洋灑灑的不羈放縱。
吾心往矣。
白淽挑眉，這是什麽意思，他想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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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最左邊的院子這段時間一直是白薇在裏頭在裏頭診治病人，時不時能夠聞得到裏頭飄出來的藥香味。
她不過是挑了傭人看的不嚴密的時候跑出去，沒想到運氣這麽好，能夠一出去就遇上了九爺。
院子裏頭傭人尋人尋的著急，這白小姐怎麽才過去一會兒又不見了。
她才剛剛因為亂跑出了前院才被向管家警告過一次，怎麽這次又發生了這樣的問題。
找了幾圈沒找到，傭人著急的時候白薇才迴來。
負責跟著她的女傭著急的過去，「白小姐這是哪兒去了，讓我好找。」
這要是出了事兒，向管家恐怕這次就不光光之是責罵她了，恐怕開除都有可能。
「白小姐，我已經說過了，您不能在白家亂跑的，要是出了什麽問題的話，恐怕我不好交代。」傭人嘆了口氣。
白薇有些失魂落魄，和早上過來的神采飛揚不同，有些狼狽和瑟瑟發抖的意味。
這才出去一會兒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白小姐？」傭人叫了聲。
「行了我知道了！」白薇冷不丁的開口，聲音大了些。
傭人被嚇了一跳，這是怎麽了，第一天到現在為止，白薇可是溫言軟語，什麽時候敢這麽大的動靜了。
「啪……」白薇心裏頭越發煩躁，手上的東西砸在桌上，發出了不大不小的響聲。
「我到顧家來，怎麽就是囚犯嗎？連自由行動的資格都沒有是嗎。」白薇死死的看著傭人，眸中微怒。
相比起白淽在顧家的待遇，她可真是可憐，從來到這裏為止，被圈在這個小院裏頭，連出去一步都有傭人緊緊的盯著。
這裏不許去，那裏不許看，和囚犯差不多，分明在努力的是她，可是得了好處的，卻是那個什麽都沒做的白淽。
憑什麽，她長在鄉野之中，無論是從哪個方麵來說，都不如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心裏這會兒可是一千一萬個不服氣。
「我知道白小姐不舒服，可是您也知道您現在在顧家的考驗還沒通過，是不是能夠成為老太爺的大夫也還未可知，顧家有顧家的規矩，您前麵到顧家的大夫，個個都守著顧家的規矩，也希望白小姐能夠遵守。」向管家從不遠處走過來，語調平和得當。
白薇猛然抬頭，看著走過來的老人，就連向管家也是一樣的，剛才對白淽的客氣和尊敬，怎麽到了她這裏就這麽不一樣了。
「向管家，我隻知道自古以來對待客人的態度，可不是這樣的監視。」白薇盯著他絲毫不怯場。
憑什麽白淽能夠得到整個顧宅的尊重不說，而她，連一個小小的傭人都敢這麽欺負她，不把她放在眼裏。
這是個什麽世道。
「白小姐還需要弄清楚自己身份，你是過來治病的，不是過來長住的，每家每戶的規矩都不同，顧家的規矩尤其更多，每一個上門的人，無論身份無論地位，都必須遵守，否則的話就隻有一個下場。」
被趕出顧家。
白薇被向管家這些話堵在心上不舒服，卻也沒敢反駁。
顧家的規矩多，她始終還是客人，發泄發泄也就算了，同他們爭論，是蠢貨才會做的。
「白小姐請跟我來，老太爺想見你。」向管家在前頭引路道。
一聽到向管家的話，白薇眼中一亮，老太爺要見她。
是不是說明了，最終已經確定了是她。
「麻煩向管家了。」白薇起身整理裙擺，姿態優雅的跟在向管家身後。
老太爺送走了白淽之後就呆在前宅，老式的收音機裏頭這會在唱著紅梅戲，他麵前的棋盤依舊擺在那裏，上頭放了剛剛下的殘局。
向管家將人帶過來的時候他手上的棋子落了一半。
「老太爺，白薇小姐過來了。」
顧老太爺停下了手，麵色柔和，同一般的長輩見到晚輩一般慈藹。
「白小姐過來了，請坐。」
白薇微微頷首，十分禮貌，「老太爺，您同我有什麽話要說嗎？」
她到顧家這幾天，籠統也就見過老太爺一次，這次是第二次，這次老太爺特地見她，肯定是有什麽事情了。
「你先坐，我們慢慢說。」老太爺指著自己身邊的位置。
白薇點頭，整理了裙擺之後坐下。
老太爺看了眼對麵的姑娘，白家這兩個姑娘生的都挺精緻好看的。
白薇這些年在外頭風頭也盛，海城第一名媛的稱號可不是白來的，無論規矩還是姿態，都已經是十分得當的。
這樣的小姑娘，換作是任何一個長輩，都會特別喜歡的。
「白小姐的表現我清楚的看得到，同輩人裏頭，你已經是很厲害了。」
白薇略帶謙卑，「相比起父親來說，我還欠缺火候。」
老太爺想到了白建禾，曾經來過，那時候老太爺看著他，畢竟背著白家人的名號，老太爺心裏頭是格外期盼的。
希望白建禾是真的有那個本事，能夠有資格醫治顧玖笙的病，他也滿懷期待。
隻可惜，白建禾失敗了，他對白家的那麽點希望，也就真的隕落了。
白薇，是真的已經比白建禾要厲害了。
「隻可惜，對此起白淽小姐，恐怕白薇小姐稍微遜色一些，所以你的考驗也就到此為止了。」顧老太爺看著慢悠悠的說。
白薇冷不丁的被這句話打懵了，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感想。
老太爺，這是讓她迴去了是嗎。
相比起她來說，顧家選擇了白淽，是嗎。
「老太爺，您的意思是，比起我您選擇了白淽，可是通過考驗的人明明隻有我啊。」白薇著急的說。
如果要選擇白淽的話，那麽她這些天的努力算什麽？
老太爺看著她著急的樣子，不急不躁，「是，白家送過來兩位名醫，白淽小姐已經給我老爺子診了脈，而且我也喝了這幾天的藥，身體舒爽不少，想必我已經找到了我想找的人，自然也就不能再麻煩白小姐了。」
老爺子這話說的清楚分明，是拒絕白薇的話，卻也說的讓人聽著舒服。
可是白薇心裏卻不這麽認為，她努力了這麽些天，一下子淪為泡影，憑什麽一個白淽就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老太爺，我從a國最好的醫科大學畢業，我是白家的女兒，傳承了白家數之不盡的醫藥方子，可是我妹妹，她走丟了這麽多年，就算的確是會一點治病的法子，卻也隻是皮毛之術，老太爺您可想好了？」白薇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從小到大，帶著白家人的名號，無論到哪裏，都沒有讓人奪了風頭的時候。
但是對麵這個否定她的人，是顧家老太爺，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輕易得罪的人。
「我知道你心裏未免會有些不服氣，可是現在的事實已經證明了，你不適合給我看病，還希望你能夠接受這個結果。」老太爺客客氣氣的說。
白薇臉上端莊的表情幾乎控製不住的要崩裂，可是她不能，不能在這個時候大喊大叫。
也不能對著老太爺發火，在外人眼裏，她是白淽的親姐姐。
「那請問老太爺是什麽時候決定了是白淽給您看病的，還有，我妹妹又是用了什麽樣的法子，給您看的病？」
「你們剛到顧家第一天，我便見了她，小姑娘聰明伶俐，給我診了脈象，也開了幾副藥，不愧是白家的女兒，就算是在外頭長大，這麽多年了，也還是有白家人該有的風度。」老太爺毫不吝嗇的誇獎道。
白薇放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攥緊，修剪得當圓潤的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帶出幾絲殷紅的血跡。
白薇感覺臉上生疼，老太爺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一個在海城最高學府學習，從小被白建禾教養，泡在白家那些藥店藥廠裏頭長大的人，比不過白淽那個在精神病院裏頭長大的女人。
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老太爺看著這小姑娘臉上端莊得體的麵容，卻還是能夠覺察到她的不甘和瘋狂。
小小年紀的姑娘，能夠修煉成為這樣，也是不簡單，分明嫉妒不甘，卻還是要維持端莊大方。
「我知道這樣你心裏頭未免有些不舒服，你若是想要什麽便說，也算是給你的補償了。」老太爺看著白薇說。
長輩同晚輩的相處之道，白薇心裏清楚。
隻有聽話的孩子，才能有糖吃。
「老太爺客氣了，我既然出自醫家，自然以治病救人為理念。」白薇麵色從容平和，大大方方的說出這句話。
老太爺挑眉，這變化的有些快啊。
「的確，老太爺選擇了我妹妹我也無話可說，畢竟技不如人，可是如果妹妹真的能夠治的好老太爺的病，那也是我們白家的福分。」白薇語氣平和，倒是句句為白家著想。
這小姑娘，看上去格局挺大啊。
「白薇小姐這麽想，倒是我老爺子膚淺了。」
「老太爺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顧老爺子擺擺手，「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定了是白二小姐，為了不浪費你的時間，我也才親自同你說，也是希望你能夠理解。」
不管怎麽說，選了妹妹不要姐姐這個問題，的確是挺傷人自尊的，不管對方是什麽身份。
尤其這白薇，還是這樣無比驕傲的性子，她心裏頭隻怕是十分不好過。
白薇抬手，給老太爺倒了杯茶過去，「老太爺客氣了，白薇也不是不懂事的人，隻不過有些細節，您能不能聽聽我的意見？」
「但說無妨。」老太爺張口。
「我妹妹從小在外長大，尤其生存的環境和別人大不一樣，恐怕學的東西也並不是自成體係，醫家，傷人救人也之在一瞬間而已，再加上白淽的年紀還很年輕，恐怕會出了什麽問題。」白薇雙手恭敬的將茶杯奉上。
老太爺接過來放在了自己麵前。
「所以我想請老爺子能夠答應我，先在顧宅住一段時間，能夠陪著她給您看病，從旁輔助，也是為了防止出現什麽問題的時候她手忙腳亂，亂了分寸。」白薇補充了最後這句話。
老太爺身後的向管家瞭然，怪不得這白薇前後變化這麽大，是在這兒等著呢。
她想留在顧家，目的是什麽？
老太爺撚著杯子抬頭，「這麽做的話，恐怕白淽小姐不會答應。」
「這點您尚可放心，相信妹妹會很高興我能夠留下來幫助她，就像她陪著我一起過來的時候，我的喜悅一樣。」白薇這句話說的意味不明。
老太爺也算是清楚了這白薇是什麽意思，看著她半響之後，最終鬆口。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答應了，不過也隻有半個月的時間，之後一切理清楚了的話，向管家會送你離開。」
白薇心中鬆了口氣，隻要能夠讓她留在顧家，就還有反轉的餘地。
「不過這裏始終不如其它的人家，所以白薇小姐還是得守規矩，不該去的地方別去。」老太爺最後提醒了一句。
白薇起身，對著老太爺恭順的鞠了個躬，「白薇清楚，顧家有顧家的規矩，我一定恪守本分，確定老太爺身體調養得當之後，我便會離開，不會給您添任何麻煩。」
女傭帶著白薇走出去，向管家往前一步，收拾了白薇做過台麵的杯子。
「老太爺，怎麽您會答應讓白薇留下來，別告訴我您看不出來她心裏頭在想什麽。」
老太爺看了他一眼，茶杯裏白薇給他酙的茶湯被倒在了腳下的茶漬桶裏。
「你跟我都看的出來，這小姑娘和別人不同。」
那雙眼睛裏頭隱藏的東西無比隱晦，和白淽截然不同。
「那您為什麽還讓她留下來，您也知道這會整個顧家都因為九爺的事兒一團亂，您這不是添亂嗎？」向管家不滿的說了句。
白薇這人不是個省油的燈，光是以客人的身份待在顧家都不知道安分，這會兒老太爺鬆口讓人住進來，這可不是有的鬧騰了。
他們這還因為九爺和白淽的事兒一個頭兩個大，再來個白薇。
「怎麽不高興啊？」老太爺瞪著他。
向管家利落的收拾規整了桌麵，「哪兒的話，我可不敢。」
老爺子哼了聲，這老頑固也陪著他在顧家幾十年了，這麽些年下來，經歷的多了，那雙看人的眼睛也是練出來了。
「你啊，就沒有你不敢的事兒。」老爺子瞪了他一眼。
「那兩個孩子這兩天相處的還不錯，不過我看白淽的意思，對笙兒的並不是很上心啊。」老爺子嘆了口氣。
向管家接過老爺子手上的茶杯，「您說的也對，九爺和白淽小姐，的確是九爺一廂情願更多一些。」
更加別說他們家九爺還是坑蒙拐騙蒙的白小姐了，要是沒那麽些手段，隻怕這會白淽小姐同他，也還是陌生人的關係。
「你也看出來了。」老太爺樂嗬嗬的說，「那孩子從小就有化不開的執念，總是偏執無比，白淽那孩子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可憐。」
總之他們家笙兒是幸運的。
「嗯。」向管家應了聲。
所以您把白薇留下來的理由是什麽。
「越是不甘就越是會出問題，白薇不是一個甘於平凡的人，隻要有機會，會不擇手段的往上爬。」老太爺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
向管家也算是明白了老太爺的意思，「您是想，借白薇的力量看看，白淽小姐同九爺，最終能走到哪一步？」
這也太劍走偏鋒了，要實驗的話什麽法子不行。
您也不怕適得其反，九爺要是生氣了，可不好辦。
「左不過是些孩子而已，能鬧騰起多大的風浪，就當作是家裏頭熱鬧些，你好好看著那孩子，到了時間就讓她迴去。」
鬧歸鬧，還是別太過火了些。
「我知道，您放心吧，不過以這樣的法子放煙火來看熱鬧，恐怕到時候九爺怪您的話，說不清楚啊。」
「我說你最近是……」
還沒等老太爺動手，向管家端著茶具迅速小跑離開了房間。
「這麽多年了，也不怕閃了腰……」老太爺呢喃道。
……
入夜，夜色朦朧。
山間微涼，星辰閃爍在空中，東區這邊白淽和顧玖笙一起剛剛吃了晚餐，嚴逸剛好從外頭迴來。
「先生，車子備好了。」他走到兩人麵前。
白淽將筷子放在桌上，也該到了時間迴白家。
「我送你迴去。」顧玖笙抬頭。
白淽抬頭看著他，「晚上有些涼，你不用送我迴去。」
「這兩天天氣很好，並不冷。」顧玖笙迴了句。
白淽秀氣的眉頭一皺，看著他不說話，四目相對，兩人就那麽直勾勾的盯著。
對峙了大約三十秒左右，最終還是他先鬆口，「我就送你到門口，不下車。」
這還不滿意啊。
雖然她答應了會到顧家來住一段時間，不過也隻是一段時間而已，白家那邊該迴還是得迴。
而且她也得有個晚上是能夠到顧家北苑去看看，到底地圖上的結構是怎麽迴事。
白淽再同他對視，最終卻還是架不住，「行，你送我。」
嚴逸取了外套過來給他披上，一顆一顆的將扣子給他扣上。
白薇這會早就已經迴白家，她不用再給任何人看病，老太爺也說了讓她由著自己的性子來，這會兒人是迴去取行李了。
嚴逸坐在副駕駛上扭頭看了眼後頭的兩人，九爺也不習慣出東區，白薇的事情，他該說還是得說。
「先生，白小姐，我有話要說。」
白淽抬頭，「嗯？」
顧玖笙握著手上白淽給的藥草典籍，沒說話。
「我剛剛聽到向管家說，老爺子答應了白薇小姐住進顧家半個月，說是從旁輔助您調理老太爺的身體。」
這個是向管家剛告訴他的，還熱乎著。
也不知道這老太爺是怎麽想的，白薇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燈，老太爺這會兒答應了讓人住進來，不是添亂嗎。
兩個人這樣子多好，雖然九爺瞞了白小姐，謊言總會有被揭開的那一天，但是在那一天到來之前還是現在，能不能讓大家過過安生的日子。
這麽想著他嘆了口氣，之後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亂子來。
「白薇？」白淽念了聲。
「是，詳細情況恐怕明天老太爺會請人過來同您仔細說明，如果您拒絕的話，老太爺會將人送迴白家。」
這也是向管家的原話，具體這白薇能不能留下來，歸根究底還是白淽的態度。
「我沒什麽意見。」
老太爺都發話了，她能有什麽想法，她也不是顧家的主人，老太爺都發話了，她還能說什麽。
白薇到顧家來，跟她也沒什麽關係，左不過是為了顧家的名聲，到時候扔兩貼藥給她自己玩著就行了。
白家院子裏燈火通明，白淽下了車，看著院子裏兩排車子，頭疼得要命。
那車子，估計是陸家來人了，陸夫人和陸先生總得過來看看老太太。
白薇和陸金宵的婚事估計也會在這個月定下來，白陸兩家聯姻，之後白家的地位在海城會更加穩固。
白建禾有了陸家的幫助，自然也會更上一層樓。
這些她倒是不在乎，隻是討厭進去應酬而已。
「不想進去嗎？」男人下車站在她身邊。
「沒有。」白淽搖頭。
這個地方跟其他地方都一樣，隻不過是給她提供宿處的地方而已，其餘並沒有什麽不一樣的。
「你上車吧，我先進去了，明天什麽時候過去找你我再告訴你。」白淽同他擺手分離。
顧玖笙往後並沒有上車，倚靠在車門處，一直看著她進門。
嚴逸也不敢去叫，陪著他等在白家門口。
九爺的心思，還是別去猜測來的好。
果然和白淽猜的沒錯，白家客廳裏頭熱鬧的很，還沒走進門就聽到了裏頭傳出來的動靜。
談笑風生歡聲笑語，比院子的光線更為明堂的大廳裏頭，陸夫人和荀露霞扶手交談，陸先生和白建禾這會兒也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陸金宵和白薇陪在老太太身邊，她的樣子看上去歡喜的跟，茶幾上滿滿當當的放了很多禮物。
這一家子是來做什麽的，恐怕明眼人都看的出來。
「二小姐迴來了。」傭人在門口喊了聲。
這動靜也吸引了正在說話的一群人的注意力，陸夫人停下和荀露霞說話的動靜，看向了門口走進來的女孩子。
相比起上一次見麵，這次的白淽依舊還是那樣的神情，不過那張臉，也確實是生的好看極了。
陸鎮江偏頭看了眼，那張臉生的極美，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另一個時空，那個現在原地衝著他微笑的女人。
一身淡色長裙，梳著那個時代最流行的長髮，裙邊的蕾絲隨風浮動。
他臉色微愣，就那麽看著她一直到她走到了客廳裏。
「迴來了，這是陸夫人你見過，另一個是陸先生，過來同他們打個招唿。」荀露霞抬手對著白淽開口。
麵上做的還真的是和正常家庭差不多。
「陸伯父陸伯母。」白淽微微頷首，算是對長輩打了招唿。
「才幾天不見，這白淽感覺是越來越精緻好看了。」陸夫人誇獎道。
「鎮江，你看看白家一對女兒，相貌可都是生的好看極了。」陸夫人同一旁的陸鎮江說道。
從自己的思慮裏頭迴過神來，這麽長時間了，原本沒想過，還能夠有機會見到那副麵孔。
十四年過去了，那張燦若桃花的麵容，終究是逝去了。
陸鎮江沒給她迴應，側目同白建禾開口，「的確，白兄好福氣啊。」
「哪裏的話，你們不也是一樣的嗎。」
「我們家那個，可不是什麽安靜的主兒，鬧騰的讓人頭疼。」陸夫人擺手。
「白淽，過來陪奶奶坐一會兒。」念雯英對著白淽伸手。
白淽走過去，彎腰在老太太身邊落座。
「還是你有福氣啊，兩個女兒都生的這麽好看，而且都這麽厲害，白薇這趟也說了，顧老太爺打算讓她到顧家住一段時間，這是多大的本事才能做到的。」陸夫人誇獎道。
放眼看去整個海城市，有哪個有這樣的榮幸能夠到顧家去住這麽一段時間。
白薇這個兒媳婦，小時候真的是訂的對了，嫁到了陸家，白薇再怎麽厲害，也都是陸家兒媳婦。
「哪兒的話，不過我們白薇小時候就優秀，長大之後也越來越出色了。」荀露霞受了陸夫人的恭維。
聽著她這句話，陸夫人隱隱約約的感覺有些不對勁，卻說不出來是為什麽。
陸金宵握著杯子，聽著兩個女人的對話，嘴角勾著嘲諷的弧度。
「對了，那白淽呢？我聽說你這會兒還在家裏頭，沒打算找個學校念書什麽的？」陸夫人一臉關切的看著白淽。
若是和白家走的不太親近的人也就算了，陸夫人可是清楚的知道。
這找迴來的白家二小姐，高中都沒念完就輟學了，和白旭白薇比起來，可什麽都不算。
「您問我？」白淽看著她。
再怎麽轉，這話題都轉不到她這兒來了吧。
「年輕人還是得好好歷練歷練，我在海城幾個大學也有認識的教授，要不要給你安排一個旁聽生的位置？」陸夫人好心開口。
白薇冷笑著看著白淽，一個山野之中來的野丫頭，還想什麽都有，怎麽可能。
在海城，除了好家世，更加重要的就是自己爭氣了。
她自己不爭氣，怨不得別人，好的學歷就是敲門磚，隻可惜，她白淽算是做不到了。
白淽搖頭，「這個不用陸伯母操心了，九月份開學，我便入學了。」
荀露霞和陸夫人微愣，就連白薇都眉頭緊皺。
一個連高考都沒參加過的人，哪裏來的什麽上學的資格。
陸夫人恍然大悟一般開口，拉著荀露霞，「是給她安排了高三的課程嗎，瞧我這記性。」
這話聽起來更像是對白淽的諷刺。
白薇這會兒心情舒暢了不少，握著咖啡杯看著陸金宵。
「還要不要再來一杯？」
後者看著她搖頭，怎麽，這是把咖啡當做酒給喝了。
「年紀不大，還是適合去念書，這次白淽可要好好聽話，一定要考個好大學才是。」陸夫人苦口婆心的說道。
這荀露霞也就白淽這麽一個見不得人的弱點，卻也是不少人嘲諷的對象。
老太太側目看了眼身邊的女孩子，這姑娘無論什麽時候臉上總是寡淡一片。
似乎任何人在她麵前都沒辦法引起轟動，平淡無波，和當年那個鬧騰的白珊媛，有著天壤之別。
這樣的性子，最好，卻也最可怕。
「二小姐，門口來了人，說是顧家的。」傭人從門口進來。
客廳中的人抬頭，看著門口，白淽就見到嚴逸那麽大大咧咧的走了進來。
他忽略了客廳裏頭的人，徑直走到了白淽麵前，將一本藍色皮革封麵的書遞了過去。
「白小姐，您的東西落了。」
白淽抬手接過來，這書是她給月離打發時間用的，怎麽就送迴來了。
嚴逸將書遞過去之後轉而看向了白建禾。
「嚴助理。」
「嚴助理。」
陸鎮江和白建禾起身，看著對麵的人打招唿。
恐怕整個海城混跡商場的人裏頭，就沒有不認識嚴逸的。
陸金宵跟著起身，看著嚴逸卻沒發話。
九爺身邊的嚴逸出現在這裏，是什麽意思。
「老太爺讓我同白總打個招唿，從明天起為了給他調養身體，白淽小姐會進入顧宅居住，為了給白淽小姐作為輔助，老太爺也同意了白薇小姐進入顧宅。」嚴逸清清楚楚的說出來。
客廳裏的人都一愣，怎麽輔助是什麽意思，給老太爺治病的人，不是白薇嗎。
怎麽變成白淽了。
坐在老太太身邊的白薇緊握拳頭，上麵的結痂這會兒還沒好，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請問嚴助理，是白淽到顧宅？不是白薇？」白建禾確認了一遍。
嚴逸點頭，「老太爺讓我詢問白總，若是白家這邊會覺得不方便的話，白薇小姐可不用過去。」
所以說，白薇是可有可無的人是嗎。
白淽翻了翻手上的書本，第一頁的位置寫了一句話，男人筆鋒剛勁力道，透著洋洋灑灑的不羈放縱。
吾心往矣。
白淽挑眉，這是什麽意思，他想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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