閏靜在她的第二次冒險（閏靜把它們叫做“冒險”）後的第三天下午，孫浩來到了她的辦公室。他把自己瘦長的身體靠在桌邊，湊過身去，她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濃濃的煙味。
“又死了一個。”他的聲音很低。
她看了看他，然後搖搖頭。
“我不明白你在講什麽，孫浩先生。”
“又一次謀殺，用刀子捅的，這次是在evil飯店，和上個月在大公園飯店發生的那次一樣。你在報紙上看到了嗎？”
她點了點頭。
“這兩次情形相似，”他說，“是同一個兇手幹的。”
“太可怕了。”她說，費勁地扭歪了臉。
“好象是另一個惡魔。”他津津樂道。
她歎了口氣：“我看，報紙上會因此用整版篇幅登載專題報道。”
“他們不想和報界接觸。目前看來，出現的盡是些不利於飯店生意的消息，不過這件事遲早會披露的。”
“我也這樣看。”她說。
“他們會找到這個男人的，”他說著跳下桌子，“隻不過是個時間問題。你今天感覺怎樣？”
“好多了，謝謝。”
“高興聽你這麽說。”
她看著他拖著步子走出了辦公室。
“男人，”他說，“他們會抓住他的。”他們都以為是個男的。她從中得到了安慰，不過孫浩講的關於報紙的事倒使她有些激動。
她查到了《城市報道》的電話號碼，它很容易被記住。那天晚上在迴家的路上，她走進了路旁遇到的第一個電話亭。
她盡量說得很低沉，象個男人，她告訴接線員她想找人談談有關evil飯店發生的殺人案。她從話筒裏聽見噠噠的接線聲。她耐心等待著。
“這是市內編輯部，”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是部長，您說。”
“是有關evil飯店發生的殺人案的事情，”她增大了音量。
“是嗎？”
“和上個月在大公園飯店那起殺人案一模一樣，都是同一個人幹的。”
對方沉默了一兩秒鍾，然後說：“可以告訴我您的名字和……”
她掛斷了電話，自己笑了起來。
鄭天明在跟閏靜見麵後的一個星斯，就來了電話。她根本想不到他真的會說話算話，給自己打電話——男人從不信守諾言——她思索了片刻才記起是他。
“我想我不會打擾你吧。”他說。
“哦，不，不。”她說。
“你好嗎，閏靜？”
“非常好，謝謝，你呢？”“還不錯，”他的聲音柔和，象個男孩兒，“我想假如你明晚沒有安排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吃頓飯，看場電影，或者其他什麽的。”
“對不起，”她馬上說，“我已經另有安排了。”
他感到失望，不過還想試試。他們尷尬地又談了幾分鍾，然後掛斷了電話。她眼睛紋絲不動地盯著黑色的電話。
“別太性急，靜靜。”她母親曾經嚴曆地教導她，“不要讓男人知道你的心思。”
她不知道這是由於母親的教誨的作用，還是她自己不情願，也說不清自己是否想再見鄭天明。如果去見他，也總得找點什麽借口呀。
他又打來電話，這一次她接受了邀請，是在星期六的晚上，她覺得是個好兆頭。因為平時上班，把約會定在星期六晚上，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社交時刻。
鄭天明堅持要她公寓的大廳裏來接她。然後，他們要了輛出租車，來到了一家法國餐館，他事先預定好了位置。
餐廳裏溫暖、令人愉快，裏麵的食客不少。
閏靜懶洋洋地坐在那兒，呷著送上來的白葡萄酒，聽著放的輕音樂，在這種時刻她才感到自己是可見的，屬於這個世界。
吃過飯，他們一路走過去，他想看電影，可是劇場外麵排著很長的隊伍。他擔心地看著她。
“我不想等了，”他說，“你呢？”
“我一點也不感興趣。”她說，然後又不假思索地補了一句：“到我房間去看電視，或者隨便談點什麽，怎麽樣？”
他的表情有點詫異，不過馬上又變成受寵若驚的模樣。他微笑著，好象馬上準備病入道謝。
“這主意不錯。”他說。
“恐怕我家裏沒有飲料了。”她說。
“我們可以在去的路上買兩瓶白葡萄酒，”他說，“你看行嗎？”
“一瓶就夠了。”她肯定地說。
他們已經相互介紹了在羊城和均水年輕時候的生活，現沒有什麽其他的迴憶值得想互提及了。現在，度過了一陣短暫的局促不安，他們的談話開始遂漸涉及個人的私事，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但談話仍然有的保留，相互試探，準備隨時脫身。由於拘謹，雙方談得很生硬。
迴到公寓，她在白葡萄酒中放了些冰塊，端了上來，他坐在椅子上，那雙短腿挺伸著。他穿著一件花呢西裝，襯衣上係著一條編織領帶。他好象穿得很多，身體都要被壓跨了，使他看起來又小又瘦。他的一雙腳小得可憐。她坐在起居室的長沙發頭上，沒有穿鞋，雙腳蜷縮在灰色的法蘭絨罩衫裏。她覺得非常舒坦，一點兒也不緊張。他不會使她害怕。如果她說“你走吧，”肯定他一定會走。
“你為什麽不結婚？”她突然問，她想他可能在搞同性戀。
“誰肯要我？”他說話時露出了一排雪白的小牙齒，“除此之外，閏靜，結婚會帶來負擔，世界上有各式各種的生活方式，單身家庭越來越多。”
“我想是這樣的。”她含糊地說。
“你是女權主義者嗎？”他問。
“不，我不是。我是這樣想的，首先，女人應該賢淑，明白了嗎？我的意思是文雅、講究，說話秀氣，表情端莊、穩重，衣著幹淨整潔，慷慨大方，富於同情心。”閏靜問答道 。
“你已經做到了，閏靜。”他說。
“我的母親告訴我說，如果你的舉止高雅賢淑，男人們就會永遠尊敬你。”
“你的母親還活著？”他問。
“哦，活著。”
“她好象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是的，”她熱情地說，“事實也是這樣，她現在60多歲了，可是在撲克、園藝和讀書俱樂部裏她還非常活躍。所有的暢銷書她都要讀讀，她一天到晚老是忙忙碌碌的。”
“我的意思是她並不是坐在家裏，打掃清潔，或者做飯。她有自己的生活目標，這並不是說也不管我父親，她還會照顧他。不過老天作證，他隻是她整個生活的一部分，她是個有主見的女人。”
鄭天明說：“她對於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如此濃厚的興趣，真是不可思議。”
“你應該見見她。”閏靜說，“她看不出有那麽老，每周都去做頭發，逛商場。把自己打扮得無可挑剔，頭發梳得井然有序，她現在稍微有些發胖，不過腰板兒比以前還要硬些。”
“她是個真正的賢淑女人。”他說，
“是的，真正賢淑的女人。”
然後鄭天明開始談起自己的母親來，他的母親和閏靜的母親好象相似。不一會兒，她發覺他的聲音變得深沉了，她不明白他在講什麽。出於禮貌，她的眼睛饒有興趣地盯著他的臉。可是她卻漫無邊際地想著過去發生的事情。
。
“又死了一個。”他的聲音很低。
她看了看他，然後搖搖頭。
“我不明白你在講什麽，孫浩先生。”
“又一次謀殺，用刀子捅的，這次是在evil飯店，和上個月在大公園飯店發生的那次一樣。你在報紙上看到了嗎？”
她點了點頭。
“這兩次情形相似，”他說，“是同一個兇手幹的。”
“太可怕了。”她說，費勁地扭歪了臉。
“好象是另一個惡魔。”他津津樂道。
她歎了口氣：“我看，報紙上會因此用整版篇幅登載專題報道。”
“他們不想和報界接觸。目前看來，出現的盡是些不利於飯店生意的消息，不過這件事遲早會披露的。”
“我也這樣看。”她說。
“他們會找到這個男人的，”他說著跳下桌子，“隻不過是個時間問題。你今天感覺怎樣？”
“好多了，謝謝。”
“高興聽你這麽說。”
她看著他拖著步子走出了辦公室。
“男人，”他說，“他們會抓住他的。”他們都以為是個男的。她從中得到了安慰，不過孫浩講的關於報紙的事倒使她有些激動。
她查到了《城市報道》的電話號碼，它很容易被記住。那天晚上在迴家的路上，她走進了路旁遇到的第一個電話亭。
她盡量說得很低沉，象個男人，她告訴接線員她想找人談談有關evil飯店發生的殺人案。她從話筒裏聽見噠噠的接線聲。她耐心等待著。
“這是市內編輯部，”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是部長，您說。”
“是有關evil飯店發生的殺人案的事情，”她增大了音量。
“是嗎？”
“和上個月在大公園飯店那起殺人案一模一樣，都是同一個人幹的。”
對方沉默了一兩秒鍾，然後說：“可以告訴我您的名字和……”
她掛斷了電話，自己笑了起來。
鄭天明在跟閏靜見麵後的一個星斯，就來了電話。她根本想不到他真的會說話算話，給自己打電話——男人從不信守諾言——她思索了片刻才記起是他。
“我想我不會打擾你吧。”他說。
“哦，不，不。”她說。
“你好嗎，閏靜？”
“非常好，謝謝，你呢？”“還不錯，”他的聲音柔和，象個男孩兒，“我想假如你明晚沒有安排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吃頓飯，看場電影，或者其他什麽的。”
“對不起，”她馬上說，“我已經另有安排了。”
他感到失望，不過還想試試。他們尷尬地又談了幾分鍾，然後掛斷了電話。她眼睛紋絲不動地盯著黑色的電話。
“別太性急，靜靜。”她母親曾經嚴曆地教導她，“不要讓男人知道你的心思。”
她不知道這是由於母親的教誨的作用，還是她自己不情願，也說不清自己是否想再見鄭天明。如果去見他，也總得找點什麽借口呀。
他又打來電話，這一次她接受了邀請，是在星期六的晚上，她覺得是個好兆頭。因為平時上班，把約會定在星期六晚上，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社交時刻。
鄭天明堅持要她公寓的大廳裏來接她。然後，他們要了輛出租車，來到了一家法國餐館，他事先預定好了位置。
餐廳裏溫暖、令人愉快，裏麵的食客不少。
閏靜懶洋洋地坐在那兒，呷著送上來的白葡萄酒，聽著放的輕音樂，在這種時刻她才感到自己是可見的，屬於這個世界。
吃過飯，他們一路走過去，他想看電影，可是劇場外麵排著很長的隊伍。他擔心地看著她。
“我不想等了，”他說，“你呢？”
“我一點也不感興趣。”她說，然後又不假思索地補了一句：“到我房間去看電視，或者隨便談點什麽，怎麽樣？”
他的表情有點詫異，不過馬上又變成受寵若驚的模樣。他微笑著，好象馬上準備病入道謝。
“這主意不錯。”他說。
“恐怕我家裏沒有飲料了。”她說。
“我們可以在去的路上買兩瓶白葡萄酒，”他說，“你看行嗎？”
“一瓶就夠了。”她肯定地說。
他們已經相互介紹了在羊城和均水年輕時候的生活，現沒有什麽其他的迴憶值得想互提及了。現在，度過了一陣短暫的局促不安，他們的談話開始遂漸涉及個人的私事，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但談話仍然有的保留，相互試探，準備隨時脫身。由於拘謹，雙方談得很生硬。
迴到公寓，她在白葡萄酒中放了些冰塊，端了上來，他坐在椅子上，那雙短腿挺伸著。他穿著一件花呢西裝，襯衣上係著一條編織領帶。他好象穿得很多，身體都要被壓跨了，使他看起來又小又瘦。他的一雙腳小得可憐。她坐在起居室的長沙發頭上，沒有穿鞋，雙腳蜷縮在灰色的法蘭絨罩衫裏。她覺得非常舒坦，一點兒也不緊張。他不會使她害怕。如果她說“你走吧，”肯定他一定會走。
“你為什麽不結婚？”她突然問，她想他可能在搞同性戀。
“誰肯要我？”他說話時露出了一排雪白的小牙齒，“除此之外，閏靜，結婚會帶來負擔，世界上有各式各種的生活方式，單身家庭越來越多。”
“我想是這樣的。”她含糊地說。
“你是女權主義者嗎？”他問。
“不，我不是。我是這樣想的，首先，女人應該賢淑，明白了嗎？我的意思是文雅、講究，說話秀氣，表情端莊、穩重，衣著幹淨整潔，慷慨大方，富於同情心。”閏靜問答道 。
“你已經做到了，閏靜。”他說。
“我的母親告訴我說，如果你的舉止高雅賢淑，男人們就會永遠尊敬你。”
“你的母親還活著？”他問。
“哦，活著。”
“她好象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是的，”她熱情地說，“事實也是這樣，她現在60多歲了，可是在撲克、園藝和讀書俱樂部裏她還非常活躍。所有的暢銷書她都要讀讀，她一天到晚老是忙忙碌碌的。”
“我的意思是她並不是坐在家裏，打掃清潔，或者做飯。她有自己的生活目標，這並不是說也不管我父親，她還會照顧他。不過老天作證，他隻是她整個生活的一部分，她是個有主見的女人。”
鄭天明說：“她對於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如此濃厚的興趣，真是不可思議。”
“你應該見見她。”閏靜說，“她看不出有那麽老，每周都去做頭發，逛商場。把自己打扮得無可挑剔，頭發梳得井然有序，她現在稍微有些發胖，不過腰板兒比以前還要硬些。”
“她是個真正的賢淑女人。”他說，
“是的，真正賢淑的女人。”
然後鄭天明開始談起自己的母親來，他的母親和閏靜的母親好象相似。不一會兒，她發覺他的聲音變得深沉了，她不明白他在講什麽。出於禮貌，她的眼睛饒有興趣地盯著他的臉。可是她卻漫無邊際地想著過去發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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