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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娉婷有生以來第一次觀看這樣的賽事。刀義天將她帶到一個居高的好位置,還充當講解,把比賽場上的規炬和得分的標準粗略說過。


    對賽的兩隊人馬皆是湘陰民團的成員,一邊腰綁紅巾,另一邊腰綁青巾,滿場子飛腳控球,而所謂的“球”,是將動物膀胱風幹充氣後作為球膽,外頭再縫上八塊皮革製成,球體彈性佳,也較好控製。


    第一場賽事結束後,幾位眼尖的百姓發現刀義天攜妻子在旁觀賽,不禁鼓噪起來,要他也下場踢一局。


    他拒絕不了,最後真綁了腰巾上場,不顯輕身功夫,僅靠腳勁和技巧。


    她的心跳得好快、好響。當他在場上,她的雙眼根本無法移開須臾,幾乎是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飛奔、旋身、跳躍的靈活身影,真是精彩絕倫、扣人心弦。盡管廣場邊圍觀的百姓不時發出熱烈的歡唿聲,震天價響,把她的耳也震得嗡嗡嗚鳴,可她眼裏隻見得到他。


    始終,隻看著他一個……


    此時,獨自坐在房中小廳裏,慕娉婷一手支頤,微微出神地揉著手中的水絲帕。邊角的地方有她親手繡的“蝶戀花”,她指尖滑過那精細的小圖樣,水絲輕軟,她方寸亦輕軟。


    刀義天帶著她,在晚膳前策馬返迴刀府。


    用過晚膳後,刀家的男人們以及幾位“五虎門”的師傅,在議事廳裏商談事務,慕娉婷則陪著婆婆閑話家常了好半晌,跟著又陪著婆婆至弟妹杜擊玉的琴軒,聽她彈琴吟唱了幾曲新作後,才迴自個兒的院落。


    迴到房裏,錦繡丫頭已幫她弄好取暖的火盆子,在屏風後的浴桶中也備妥熱水,她遣小丫鬟迴房休息,無需服侍她沐浴。


    而此刻她坐在小廳裏,今日在外奔波所沾染的塵土皆已洗去,她換上幹淨舒服的月牙白襦衣,軟裘隨意搭在肩頭並不係緊,一頭洗淨、拭幹的烏亮柔絲任其自然垂散,有一下、沒一下地揉玩手裏的帕子,神思幽幽。


    今日蹴鞠賽結束,她原想拿出隨身的這條水絲帕替他拭汗的,但想歸想,她仍矜持著沒有動作。


    唉,她又多件事得謝他了,他讓她愈加認清自己,原來她膽子其實好小,臉皮也很薄啊!


    門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她唿息略緊,剛揚起柳眉兒,那人恰已推門步進。


    刀義天似乎沒料及會見到她坐在小廳,跨門而進的腳步不禁一頓。“不累嗎?怎麽還沒上榻歇息?”邊問,他反身闔上門。


    “我……還不雷。”她刻意等他,卻不知等到了他,她究竟要問些什麽。


    刀義天內心不由得暗暗苦笑。


    他故意拖到現在才進屋,心想這會兒她早該上榻就寢才是。成親雖已兩個月,窗紙上的“薯”字剪紙仍簇新漂亮,獨處在這喜紅滿布的房裏,他依舊教她感到尷尬、不自在。


    彼此需時間適應,他卻老早便對她心生好感,仔細推敲,該是洞房花燭夜與她初會的第一眼,他腦中當時迅捷地浮現“舒服”二字。


    她給人的感覺一直這麽舒服,舒服得讓他情難克製,一而再、再而三想去親近。他無須壓抑欲念,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丈夫對妻子興起親近念頭,那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但他不願嚇著她,以夫妻名義強要她的身心。


    瞄見她手裏緊扯一物,他微笑淡道:“帕子質料瞧起來極好,蝴蝶和小花也是你繡的吧?”


    “嗯。”她忙點頭,有些獻寶似地攤平巾帕。“是水絲,不是尋常的絲,得從生絲當中精挑細選,然後還要經過好幾道水磨的工夫,才能紡出這種成色和質地。這繡圖叫做‘蝶戀花’,亦是用水絲繡成的。這圖可大可小,若是用在喜幛、桌飾、門飾、被麵或枕頂,就得把布局拉得大些;要是繡在荷包等小囊、小袋,或是煙絲袋、折扇套等小物件上,就得縮得精巧,然後我……我……”臉一熱,她似乎把話扯遠了。


    刀義天忍俊不禁,低笑道:“怎不說了?”果然隔行如隔山,小小一方絲帕仇能做出好大文章。


    “你不愛聽的。”她咬咬唇,想把帕子收起,一隻溫暖大掌驀地按住她的柔荑。她抬起臉容,見他雙目熠熠,眉字間有著教她悸動的神氣。


    “我愛聽。何況,你的聲音極悅耳,很動聽,挺適合在睡前聽。”他嗓音持平,仿佛說著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慕娉婷左胸狠狠連顫三大下。她不曉得他是否又在捉弄她,這男人……總是教她捉摸不定啊!


    她下意識眷戀起他的掌握,那手心硬繭輕蹭她嫩膚的感覺,溫熱中帶著奇異的麻癢,微黥微刺的,惹得她膚漫嫣色,恍若發燒。


    “我才沒有——咦?”她話陡頓,因一滴、兩滴的水珠落在他覆著她小手的黝黑手背上。她眸光循著望去,才發現他抓在一側綁住的發束正滴出水來,已濡濕左襟,而他的衣衫似隨意套上,前襟鬆垮,腰帶亦簡單打個結了事。


    “你洗了發,不把水氣拭幹會著涼的。”還頂著一頭濕發定在寒夜裏,水珠滴滴答答的,他……他以為他身子骨強健,就這麽“恃寵而驕”啊?


    刀義天放鬆她的手,將手背上的水珠甩去,低笑道:“以為你已睡下,不想進屋後擾了你,就在後院井邊衝了澡,順道洗發,打算進屋後再換幹淨衣褲。”他逕自走至衣櫃取衣,在一疊疊折齊的衣物中翻找。自迎她入門,房裏一切都是她在打點,有些東西改了地方收納,他要找齊整套衣物換上,還得花些時候。


    一抹纖細的影兒來到他身畔,往櫃裏采出秀腕,眨眼便把他需要的中衣、裏褲等等全取齊了。


    “給。”她兩眼平視他胸膛,把幹淨衣褲塞到他懷裏。


    刀義天咧嘴笑了笑,炯目細眯,竟不進屏風後換衣,而是當著她的麵,慢條斯理地解開腰綁,脫下微濕的衣衫。


    他清楚聽見抽氣聲,用不著抬頭看,也猜得出他的娘子肯定羞得滿麵紅潮。唉,她總得適應他的存在,看慣他的赤身裸體啊!


    這一方,慕娉婷果如他所想的那樣,淨白瓜子臉瞬間被染作大紅顏色,但她沒立即移開眸光,而是怔怔瞅著丈夫在她麵前“寬衣解帶”、“春光漸現”。


    一直清楚他身材高碩、結實而有力,但當少掉衣物的遮蔽,他粗獷的上身全然袒現。糾結的臂膀、寬闊厚實的胸膛、分明壁壘的六小塊腹肌、窄扁而無絲毫贅態的腰身,在屋中淡映喜紅的燈火下,他古銅色裸膚瞧起來油亮油亮,教她……明明頰生津 液,喉頭卻又矛盾地直發燥。老天!


    直到意會他要拉下褲頭了,她才咬著唇趕緊撇開臉,狀若忙碌地往櫃子翻找。


    “在找什麽?”突地,男性氣息從身後包攏住她。


    她如受驚小兔,旋身,男人離她好近,近到雙臂一抬,就能將她困在衣櫃和他之間。唯一慶幸的是,他至少把衣褲都套上了。


    “我、我找棉布,棉布吸水力好,可以把發上的濕氣拭得好幹淨,就、就不會滴水……別頂著濕發睡覺,天很冷,要犯頭疼的。”她話說得結結巴巴,手裏已抓著的大塊白棉布想也未想地便往他頭頂一罩,膽小地試圖遮住他猛竄火焰的深瞳。


    那目光太濃、太灼、太嚇人啊!


    拉開圈著他發的細帶,她踮高腳尖,伸長藕臂,費力地揉拭他的頭與發,擦得好專注、好賣力,也擦得氣喘籲籲,沒察覺整個人兒幾乎傾到他胸前了。


    刀義天任由她擺布,就在她力道慢慢變得輕緩、像是要退開時,他驀地出手臂橫過她腰後,順勢摟緊她的身子,聽見她又倒抽了口涼氣,他另一掌已如飛鷹撲兔般扣住她的雙腕,不容掙脫地壓在他衣衫微敞的胸膛上。


    頭頂的棉布被他甩開,發絲披散的峻容陡現,發未成束,為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憑添濃濃的野蠻氣味,目中的火仍竄著,忽明忽滅,一貫的強勢,似是解開封印,沒想再費勁地壓抑住什麽。


    就要發生了嗎?


    那些老嬤嬤和大娘們同她叮嚀過的事、夫妻問的事、該在洞房花燭夜發生的事……就要發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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