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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弘自閉關終南山已有數月,今遣福伯迴府召喚一雙兒女,必有要事。


    是以公孫安世兄妹不敢耽擱,草草交待府中一番便隨福伯一道趕往了終南山。


    官道上,三人三馬頂風冒雪,一路疾馳,總算趕在日落前到了山腳。


    雪天路滑,三人棄馬登山,福伯在前引路,難得展露了一手輕身功夫,竟是踏雪無痕,身形如風。


    公孫兄妹亦不遑多讓,所過之處幾無痕跡留下,騰挪轉進之間姿態從容,有如閑庭信步。


    不多時,三人便到公孫弘閉關之所,卻是一處簡陋的山洞,洞口除了一堆熄滅的火堆別無他物。


    “阿福,你守在洞外,安世你們兄妹進來。”


    三人剛剛站穩,洞內便傳來了公孫弘的聲音,那聲音中氣十足,看來傷勢已經大好。


    福伯恭敬應了一聲,而公孫安世兄妹則衝福伯點了點頭,這才抬腳進洞。


    外頭看著頗為簡陋的山洞,內裏卻是別有洞天。


    大小雖然尋常,然洞頂鑲嵌著七顆夜明珠,呈北鬥七星形狀,熠熠生輝,為這山洞提供著微弱的光源。


    靠裏有一張石床,床前是一張石案,案上擺著三兩書本,另有一壺清茶,案前放著兩隻蒲團。


    公孫弘便盤膝坐於石床之上,雙目微合,唿吸輕緩,身後石壁上還掛著一張手寫的“道”字,筆走龍蛇,鋒芒逼人。


    兄妹二人並未出聲,默默走到蒲團前坐定,兩雙眼睛緊緊注視著自家老父。


    片刻後,公孫弘徐徐吐出一口濁氣,睜眼看向一雙兒女,眼神銳利卻不失慈愛。


    見父親睜眼,公孫安世率先開口道:“父親,不知是出了何事急召我們前來?”


    公孫弘隻看了他一眼,並未答話,反而問道:“近來長安內外可有何異樣之處?”


    聞言,兄妹二人對視一眼,細細迴想一番,這才齊齊搖頭表示一切正常。


    見狀,公孫弘點了點頭,麵上露出慶幸之色,看得兄妹倆頗為費解。


    “父親可是察覺到什麽?”公孫安世輕聲問道,眉宇間湧上了一抹擔憂之色。


    “不錯!”公孫弘頷首,隨即皺著眉頭將召兄妹倆急急趕來的緣由和盤托出。


    公孫弘在此閉關療傷,對於外界之事卻也並非一無所知,每日福伯都會下山探聽消息迴來稟報。


    今日福伯照例下山,未曾想卻在長安城外遇上一個絕不可能出現在長安的人。


    那人雖身法極快,一閃而過,但那背影福伯卻是極為熟悉的,絕不可能認錯。


    是以,福伯急急迴來一說,公孫弘便覺事情不簡單,這才召了公孫安世兄妹前來。


    “父親,不知那身影卻是何人,教您也如此忌憚?”公孫安世皺眉問道。


    “大燕劍聖,慕容泰!”


    “是他?!”


    聞得人名,公孫安世驚唿出聲,而公孫玉瑤亦是眉頭緊蹙,眼中閃過一抹凝重。


    公孫弘虎目微眯,徐徐說道:“宗師之間自有規矩,無故不得擅入他國!前有赫連同知犯禁,如今連慕容泰也悄悄來了長安,是越來越不把我大周放在眼裏了!”


    話音落下,公孫玉瑤忽而開口道:“傳聞慕容泰嗜劍成魔,一心鑽研劍道,從不過問世俗之事,就連那聽雨閣也隻是為了拱衛燕國王室才創立的。”


    “不錯!”公孫弘頷首,眼帶慈愛地看了公孫玉瑤一眼,隨即說道:“如今我大周正與燕國交戰,以慕容泰的性子是絕不會無緣無故來到長安,我們不得不防!”


    “父親有何吩咐?”公孫安世急忙問道。


    聞言,公孫弘沉吟片刻,沉聲道:“為父傷勢未愈,真要動起手來為父並無取勝的把握。為今之計隻能請動其他宗師趕來長安坐鎮方為穩妥。”


    “靜禪寺地處河北,眼下隻恐慧心禪師無暇分身。父親是想去請三清觀玉陽道人?”公孫安世問道。


    公孫弘點了點頭,肯定了公孫安世的猜測,隨即說道:“為父將麵見陛下坐鎮宮中,安世整合我們在長安的力量以備不虞,三清觀便讓玉瑤走一趟,如何?”


    迎上父親征詢的目光,公孫玉瑤略一沉吟便點頭應下了。


    隨後,三人又商議了一番細節,這才分別,各自行動起來。


    話分兩頭。


    幾乎是益州捷報送入長安的同時,這個消息也被有心人送入了太原城。


    姚天君聽著解無憂的稟報,手上動作不停,依舊在不緊不慢地洗刷著茶具,而一旁陪坐的張迎秋卻是眉頭緊鎖。


    待解無憂說完,張迎秋當即按捺不住,拱手說道:“主上,想不到傅昭玟竟如此不堪,短短三個月便葬送好局!沒了益州的牽製,開春後大周朝廷必會傾力而來,我等還需早做打算才是!”


    “不妨事。”姚天君緩緩收起茶具,又取過一塊錦帕輕輕擦拭著手指,口中淡淡迴應道:“當年傅昭玟趁元宵佳節猝然發難,最後卻是兵敗遠遁,就足見其非成事之人,本座也從未將希望放在他身上。”


    “不知主上有何安排?”張迎秋恭聲問道。


    姚天君卻並未立時說話,徐徐起身負手走到屋簷下,望著漫天飛雪沉吟不語。


    見此,張迎秋與解無憂對視一眼,齊齊走到姚天君身後束手站定,微微躬身等候吩咐。


    半晌,姚天君忽而輕歎一聲,徐徐說道:“一場晚來的冬雪,也不知會下到何時,若是久了隻怕這個冬日要死很多人了。”


    聞言,張、解二人俱是不明所以,相視一眼,卻是誰都沒有接話。


    姚天君這時忽而微微一笑,緩緩側身看向二人,輕聲道:“大雪漫天,非是用兵之時。彥知節這麽想,赫連兄弟與慕容商這麽想,想必大周朝廷也會這麽想。”


    說罷這些,他言語略微一頓,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又道:“觀公孫雲綾用兵常常出其不意,本座也想向她學學。”


    聞言,張迎秋皺了皺眉,他已經聽出來姚天君想做什麽,隻是猜不到會將目標定在哪兒。


    這時,姚天君清冷的聲線再次響起:“懷州,是個好地方啊。”


    說罷,姚天君抬腳走迴案幾後坐定,隨意地揮揮手讓張、解二人坐到近前。


    “主上,懷州乃是雒陽的北大門,城防堅固,又有兩衛兵馬和召集而至的城衛軍,兵力達至十萬,隻恐急切難圖。”


    張迎秋當先說出了困難之處,卻不是為了推諉,而是拋出一個話頭好讓姚天君能順勢道出安排。


    有了這個鋪墊,姚天君的確很順心,向張迎秋投去一個滿意的眼神,緊接著便取過三隻杯子擺在了案上。


    在姚天君的話語下,這三隻杯子一者代表懷州,一者代表濮州,而被兩者拱衛在當中的則是雒陽。


    正常情況下,傅明洮與賀若欽各據堅城、互為犄角,背後則有雒陽作為根基,可謂穩固。


    懷州如同一顆釘在黃河北岸的釘子,時時刻刻威脅著彥知節等人的後方,教他們不敢傾力渡河。


    這也是賀若欽屢吃敗仗,卻還能將彥知節的大軍擋在黃河以北的根本原因。


    若不能拔掉懷州,待一個冬天過去,大周朝廷有了充足的準備,開春之後彥知節等人的情況隻怕不妙。


    而眼下大雪漫天,卻是一個天賜良機。


    黃河封凍,無論是雒陽還是濮州都無法支援懷州,而懷州背後的絳州等地早已失陷。


    事實就是,此時的懷州正孤立無援。


    失了懷州,大周朝廷也就失了黃河以北的最後一塊立足之地,屆時黃河將成為雙方共有的天險,形勢可就大不相同了。


    聽罷這些,張迎秋和解無憂皆是一臉狂熱地看向姚天君。


    不過很快張迎秋便反應過來,姚天君所言也隻是表明眼下是奪取懷州的時機,卻並未解決實際問題。


    懷州兵力不少,傅明洮亦是個善戰的,加之城防堅固、糧草充盈,正常情況下都不好攻取,何況如今天寒地凍。


    見張迎秋欲言又止,姚天君也知他在想什麽,笑道:“本座不是說了嗎,想要學學公孫雲綾。”


    “學她?”


    “公孫雲綾是如何攻取成都的?用間!雖然本座不知是誰人給她傳遞的消息,但必定是傅昭玟的親信。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涿州如是,雁門如是,這懷州大抵也逃不過。”


    聞言,張迎秋皺了皺眉,忽而福至靈心,眼前一亮,一臉激動地問道:“主上是說?”


    “聽聞傅明洮入駐懷州後,曾強勢處置了一批枉法權貴,將其家產抄沒以作軍資。後來兩衛兵馬換防,也曾出過兵卒趁亂掠奪富戶之事。先生以為他們中可能有人助我?”


    “主上放心,這等事在下最是擅長,這便親赴懷州玉成此事!”


    張迎秋此時已激動萬分,急急起身就要出發,卻被姚天君抬手止住。


    “不急。”


    “主上還有吩咐?”


    姚天君頷首,徐徐說道:“有了內應還不夠,那畢竟是十萬大軍。且懷州位置關鍵,不可落入北涼亦或燕國之手,是以本座欲調黑龍衛前去,先生屆時可與崔明玉聯絡。”


    聞言,張迎秋心頭一驚,而解無憂更是驚唿出聲道:“主上,黑龍衛可是我玄天宮的底蘊所在,請主上三思啊!”


    姚天君卻是擺擺手,不置可否道:“底蘊就是要用在關鍵之處。拿下懷州便可順勢奪取雒陽,屆時關中震動、人心不穩,聖門大業才算是真正開始了!”


    說著,他又抬眼掃過張、解二人,幽幽道:“河北之地,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聞言,張、解二人俱是身形一震,眼中閃動精芒,顯然是為姚天君描述中的未來所打動。


    是啊,一個河北算什麽!


    聖門的大業,從來都是整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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