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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永遠解決不完,舊的剛理出一些,新的就會出現,或悄無聲息,或驚天動地。


    毫無疑問,在科貢選拔召開在即下,不管是學子聚在朱雀大道,以控訴科貢泄題一事,亦或是錦衣衛強勢出動,逮捕聚眾學子一事,都在虞都內外引起軒然大波。


    時局變了。


    虞宮,大興殿。


    楚徽手裏捧著茶盞,無聲的站在羅漢床旁,不時看向自家皇兄,在這短案上摞著數不清的奏疏,楚淩眉頭微皺的看著。


    這些全都是彈劾奏疏。


    嘩~


    不時就有奏疏,被楚淩丟到地上。


    楚徽表情複雜的瞥向一處。


    數十封,甚至更多的奏疏,就這樣雜亂的散在地上。


    “朕培養你,是叫你端茶遞水的?”


    突地,楚徽隻覺手一輕,旋即耳畔就響起自家皇兄的聲音,楚徽心裏一緊,隨即就抬起頭來,訕訕笑了起來。


    “臣弟這不是來請罪嘛。”


    “少給朕嬉皮笑臉的。”


    楚淩板著臉,看向楚徽說道。


    “是。”


    楚徽委屈巴巴的應道。


    見楚徽如此,楚淩忍不住笑了。


    但很快就恢複了。


    “皇兄責罰臣弟吧。”


    反觀楚徽,則作揖請罪道:“臣弟犯了欺君之罪,臣弟也是被氣昏了頭,所以就……”


    “就什麽?”


    楚淩把茶盞隨手放下,打斷了楚徽,“就憋著壞,與臧浩一起鬧這一出,現在好了,抓這麽多學子,不少在抓的過程中還被打了,這事兒是把天給捅破了。”


    “暫不提聚於虞都內外的學子,一個個是怎樣的態度吧,單單是在朝中,這有多少彈劾奏疏吧。”


    “再一個,跟臧浩一起鬧這一出的,真的是皇弟你,而不是別人嗎?臧浩可不是沒主見的人啊。”


    “是臣弟。”


    楚徽聽後,沒有絲毫猶豫道:“這就是臣弟要請的另一項罪責,沒有向皇兄請示,就擅自去見錦衣衛指揮使!”


    還挺有擔當。


    楚淩眉頭微挑,頗為讚許的看著楚徽。


    對楚淩而言,他最怕看到的,就是他精心培養的王大臣,是個毫無擔當,遇到些事情就退縮的主兒。


    真要是那樣,王大臣這一新製就成了笑話。


    何為王大臣?


    遇到問題那是真上,哪怕是背負些罵名,遇到些指摘,也不會因為在意自身名聲,就瞻前顧後起來。


    這才叫左膀右臂。


    “那你想叫朕怎麽罰你?”


    楚淩撩撩袍袖,伸手拉住楚徽的手臂道。


    “就罰臣弟軍棍吧。”


    楚徽想了想,開口道:“雖說臣弟怕疼吧,但臣弟這次辦的事,太不地道了,也不講規矩,臣弟認罰。”


    “你都這樣講了,叫朕還怎麽罰你。”


    楚淩沒好氣道:“堂堂大虞八殿下,領著宗正寺重擔,朕打你軍棍,叫滿朝文武怎樣想?”


    “管他們怎樣想的。”


    楚徽卻道:“臣弟做錯了事,就該受罰。”


    “行了,別跟朕在這裏插科打諢。”


    楚淩擺擺手道,在瞪了楚徽一眼後,指著短案上的奏疏,“朕就罰你,好好瞧瞧朕梳理的奏疏,要是瞧不出門道來,朕罰你一年,不能在宮外吃任何東西。”


    “皇兄!!這太重了吧!!”


    楚徽情緒有些激動道。


    “兩年。”


    楚淩言簡意賅道。


    楚徽:“……”


    在楚淩的注視下,楚徽情緒略顯低落的朝羅漢床走去,撩袍坐下後,就歎息一聲的拿起奏疏。


    這小子,戲還挺足!!


    見楚徽如此,楚淩被氣笑了。


    可想想也是,這戲要不足,怎麽能連哄帶架的,一次次給劉諶下套呢,楚淩對他倆的事可知道不少。


    一對歡喜冤家。


    “陛下,錦衣衛指揮使臧浩求見。”


    而在這時,李忠低垂著腦袋,從殿外走了進來,畢恭畢敬的朝楚淩作揖行禮。


    可心裏卻生出驚意。


    天子對八殿下是真寵信啊。


    “暫時不見了。”


    楚淩負手而立道:“叫他安心審,朕想瞧瞧在這之中,有沒有攪動是非的,你那眼珠子再亂轉,朕給你扣了。”


    可說著,李忠的心卻猛然一緊。


    身上生出了冷汗。


    “皇兄,臣弟眼珠子沒亂轉啊,臣弟是發現有趣的事了。”可在李忠緊張之際,楚徽卻委屈巴巴的說道。


    聽到這話的李忠,猛地暗鬆口氣。


    隨即就無聲的低頭退下了。


    “說說。”


    楚淩一甩袍袖,朝羅漢床走去。


    “有人想拱火。”


    楚徽一改適才委屈模樣,表情嚴肅的向前探身,“您看這封,是彈劾武安駙馬的,說什麽科貢考題泄露,衛尉寺監管兵馬司,卻沒有察覺到此事,反倒致使科貢開考在即,出現學子聚眾朱雀大道的醜聞,使得中樞顏麵掃地。”


    “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講這些的時候,楚徽暗暗鬆了口氣,還好當初知曉此事時,沒有直接跑迴宮,不然啊,還真撞不到這種事。


    因為彈劾劉諶的奏疏不少,有十幾封之多!


    “兵馬司的,巡捕營的,北軍的,南軍的,虞都令府的。”在楚徽感慨之際,楚淩伸手指著一摞摞被他梳理的奏疏,麵無表情道。


    “這些彈劾奏疏,是跟著彈劾錦衣衛,彈劾禮部,還有不少嚴查科貢泄題的奏疏,一起呈遞到禦前的。”


    “最有意思的,是這次出現的彈劾潮,中書省也好,門下省也罷,都沒有按職權之內留下篩選,而是一股腦的全呈遞禦前來了。”


    “皇弟覺得這意味著什麽?”


    “一個個的心眼子真髒啊!!”


    楚徽瞪眼道:“他們這是想幹什麽?這不分明是想借此事攪局嘛,把能彈劾的都彈劾了,順帶彈劾些不該彈劾的,咋,這是想叫中樞失去綱常啊!!”


    “你啊,離開上林苑後,這脾氣是越來越大了。”見楚徽如此,楚淩伸手笑罵道:“朕這氣性都沒你的大。”


    “皇兄,臣弟是氣不憤啊!!”


    楚徽卻道:“一個個拿著官俸,吃著皇糧,可有些人的屁股卻始終是歪的,哪怕殺了一些人,也不能叫他們坐正迴來。”


    “出這麽大的事,不想著怎樣為您排憂解難,為中樞解決實際,卻別有用心的暗中拱火,他們這是想幹什麽?”


    “什麽叫臣子,您看暴鳶呈遞的奏疏,是彈劾了錦衣衛目無法紀,是彈劾了虞都令府沒有警覺,但人是就事論事的說,沒有摻雜別的,還有在這彈劾奏疏中,人還特意表明科貢泄題的危害,死諫皇兄嚴查此事,不然就會寒了天下學子的心,這對中樞,對社稷,都將不是好事。”


    講這些的時候,楚徽就慶幸一點,還好臧浩這個錦衣衛指揮使,沒有急著向自家皇兄稟明此事。


    不然啊,還真有可能被人給利用了。


    鼓搗這般大的動靜,錦衣衛不由分說的逮捕聚眾學子,看起來是飛揚跋扈,是目無法紀,可實際上呢?


    卻把一件見不到天的事,給徹底的暴露出來了。


    朝野間的關注,上升到一定的高度。


    關鍵是在這件事上,自家皇兄是占據主動的,看起來有損威儀,實際上卻不是這樣,此事要真查出個所以然來,隻要抓一批人,那不止威儀迴來了,甚至還能震懾到很多人。


    “科貢,已經背離了太祖創設時的初衷了。”


    在楚徽思慮之際,楚淩卻悠悠道:“有些人把科貢當做籌碼,算計來算計去,甚至在一些特殊時期,還會將其與朝中緊密聯係起來。”


    “這一屆的科貢,勢必是要推延了。”


    “不把這件事查清楚,就遮遮掩掩的召開,中樞非但遴選不到真才實學的幹才,相反會得到一批心懷各種欲望的投機派。”


    “皇兄,這不好吧。”


    楚徽卻有些驚愕道:“畢竟科貢的……”


    “現在知道不好了?”


    楚淩眉頭微挑,盯著楚徽道:“當初察覺到不對時,怎麽沒想著先來找朕?”


    “臣弟…”


    楚徽腦袋低垂,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行了,下去休息吧。”


    楚淩擺擺手道:“朕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不過這件事,你不能摻和了,至少不能叫人察覺到什麽。”


    “臣弟明白了。”


    楚徽忙起身道:“那臣弟就先告退了。”


    可楚徽嘴上這樣講,心裏卻盤算起來,接下來該怎樣跟劉諶一起,把該做的事給做了。


    這事兒他現在要是退縮了,那不是把劉諶跟臧浩給坑了?


    這缺德事他可幹不出來。


    再一個,自家皇兄這般看重他,這般信任他,遇到事他不想著排憂解難,那他就太不是人了。


    ‘一個個是真的都曆練出來了。’


    看著楚徽離去的背影,楚淩露出欣慰的笑容。


    對於楚淩而言,他是不希望底下的人,一個個遇到事瞞著他,真要那樣,他不就成了瞎子,聾子,成了任人擺布的蠢皇帝了?


    但與此同時,在不違背上述準則外,楚淩更不希望他信賴的人,重用的人,一個個是遇事沒有主見的貨色,倘若真是那樣的話,什麽事都需要他來拍板,那楚淩有多大精力與時間,去統禦好這江山社稷?


    所以有些事,是不能擺在台麵上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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