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府後堂原是丞相接見親信僚屬之場所，平時警戒十分嚴格。據說，即便是在堂口值守的軍士，未得允準，倘若擅入堂內，也須立即處斬。＂封羽衣望向陳長猷，在得到他肯定的答複後，接著說道，＂因此，要查找出下毒之人，首先必然從獲準出入後堂的數人之中入手。據查，丞相在自汾陽率軍返迴霸府療傷期間，能夠日常出入後堂的共有五人。其中，侍奉湯藥及丞相日常起居的兩名侍姬，因其俱發願，待丞相入土安葬之日，以身相殉，暫時可排除她二人下毒的嫌疑。＂
莫小豐點頭道：＂她二人常伴父王左右，理應知曉石董懂扮做父王的實情，不可能是她倆下的毒。＂
封羽衣屈起兩根手指，說道：＂其餘三人之中，賀昌乃追隨丞相多年的老仆，並且自丞相薨逝後就在秘地守護丞相的遺體，也可排除下毒的嫌疑。剩下的二人，婢女小尼係賀昌養女，孔嬤嬤乃是杜公貼身仆從孔達的生母，看似也都不大可能是下毒之人。＂
莫小豐聽她逐一排除了五人下毒的嫌疑，猜料其中必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轉折，遂順著她排除的先後次序，問道：＂小尼和孔嬤嬤二人知曉石董懂扮做父王的真相嗎？＂
封羽衣期許地衝他搖搖頭。
＂那下毒的多半就在這二人之中！＂莫小豐將手中茶碗朝幾案上一撂，叫道。
封羽衣衝他拱手說道：＂太原公明鑒。小女子也是這麽想的，故而連日來多方探查了小尼和孔嬤嬤二人的身世來曆，以及親族關係。小尼的生母早亡，生父也於多年前隨竇中尉在小橋之役中戰歿，並無兄弟姐妹，自被賀昌收養後就在霸府侍奉，目前還沒有發現她有毒害丞相的動機。。。“
莫小豐聽到小尼的生父戰死於小橋之役時，忽然想起件事來，遂問道：＂你可知這個小尼姓什麽？＂
＂我問過賀昌，他說小尼的生父叫錢辛，和他是過命的兄弟。＂
＂錢辛！小尼是錢辛的女兒？＂莫小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太原公認得小尼的生父？＂封羽衣也驚異地反問道。
在場諸人當中，除莫小豐外，隻有小德子了解事情的原委，便代莫小豐問道：＂賀昌認得的這個錢辛既是小尼的生父，年紀應當不小了吧？＂
莫小豐狠狠瞪了小德子一眼，向封羽衣解釋道：＂可能是巧合，我也認得個名叫錢辛的人，隻不過這個錢辛年紀才二十出頭，不大像是小尼的生父。＂
封羽衣＂哦＂了一聲，看看小德子，繼續說道：＂我向賀昌詳細詢問過小尼生父的情況。據賀昌說，錢辛原是竇中尉的一名親衛，在小橋之役中為保護竇中尉，以身擋箭，英勇殉國，他在收殮屍骨，安葬了錢辛之後，還特地同負責處置小橋之役善後事宜的侯鑒侯司空（時任霸府行軍司馬）打了招唿，央其替錢辛請求封贈，後來因諸事紛擾，未得音訊。＂
莫小豐聽說當年負責小橋之役善後事宜的竟是侯鑒，心中不禁起疑道：＂難道彼時侯鑒已經和西朝暗通款曲，是他一手安排的西朝諜候冒名頂替，以錢辛的名義混入了鄴都衙署？＂
＂封小姐，你務必要查清霸府當年對錢辛的封贈情形，還有，當年和錢辛同伍的那些將士的去向。好了，接下來說說孔嬤嬤的情況吧。＂他不動聲色地向封羽衣提出要求道。
封羽衣拱手稱＂喏＂，說道：＂孔嬤嬤的亡夫原是丞相帳前的親衛什長，戰歿於三年前的北邙之役。孔嬤嬤是由杜長史安排進霸府執事的，和小尼兩人負責後堂以及所在庭院的灑掃，浣洗等事項。經查，孔嬤嬤在晉陽並無親戚，平常除和霸府的三五執事人等偶有來往外，也沒什麽交往密切的好友。＂
說到這兒，她忽然想起件事來，又補充道：＂對了，孔嬤嬤亡夫有一胞妹，名喚芙蓉，現為天聖夫人身邊得用的侍女。＂
＂天聖夫人？陳先生，我是不是該去拜訪一下夫人啊？＂莫小豐轉向陳長猷問道。
陳長猷點頭說道：＂天聖夫人所居晉陽宮在城東二十裏，今日是自丞相受傷，統軍從汾陽返迴霸府後，夫人第二次進城。太原公如前往拜見，長猷願為向導。＂
莫小豐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天聖夫人並不知道賀渾已死的內幕，換而言之，她是有通過身邊侍女芙蓉唆使孔嬤嬤下毒的嫌疑的。
＂暫且派人盯住小尼和孔嬤嬤，她二人如欲外出，需稟經陳先生允準方可。＂莫小豐伸胳膊打了個嗬欠，眼望堂外說道，＂諸位辛苦了，都快迴去補個覺吧。再過些時候，斛律老將軍也該起身了，速請他來此見我。＂
不知是莫小豐施用的緩兵之計見到了效果，亦或是因為別的原因，一連兩天過去了，龍門渡口方麵依然十分平靜，並沒有傳來西朝軍隊向渡口發動進攻的消息。
在這兩天裏，按照莫小豐的主張，斛律休對駐紮於晉陽周邊的二十多萬兵力重新進行了調整部署：以十萬兵力西進八十餘裏，對西軍占據的汾陽城形成了進逼態勢，迫使其不敢輕易出動夾攻龍門渡口；以一萬輕騎作為機動隊，隨時準備馳援任胄所部；同時，以加強晉陽城內防務為由，抽調二萬銳士移駐晉陽城內四方，會同並州刺史所部提高了警戒等級。
待一切安排就緒後，莫小豐決定遵照大哥賀崇＂扶柩迴京，整軍備戰＂的指示，對外正式公布父王賀渾薨逝的消息。
在對外公布賀渾死訊的當天一早，莫小豐身穿重孝，帶領小德子等人親自前往晉陽宮來向天聖夫人報喪。
晉陽宮作為晉陽城內外唯一一座頗具規模的宮殿，原是為本朝前代皇帝禦駕親征，北抗柔然而興建的一所行宮。自從建成後，就因東朝形勢紛亂，並沒有接待過一位皇帝入住。而在三年前，賀渾廢黜了不肯配合他獨掌朝政的先帝，並迎娶先帝之皇後（亦即天聖夫人）以來，便將天聖夫人安置在了晉陽宮，一方麵表示對先朝皇後的尊崇，同時也為將這位出身於爾朱氏的女人和霸府隔離開來，既避免她幹預霸府事務，又保全了她。
兩天前，當莫小豐聽封羽衣稟報，懷疑天聖夫人有可能唆使孔嬤嬤下毒暗害石董懂後，便產生了要親自前往晉陽宮一探虛實的想法。後來經反複思量，遂決定於公布父王賀渾死訊的當天，以報喪為名去會一會天聖夫人，好趁勢觀察對方的臨變反應。
莫小豐點頭道：＂她二人常伴父王左右，理應知曉石董懂扮做父王的實情，不可能是她倆下的毒。＂
封羽衣屈起兩根手指，說道：＂其餘三人之中，賀昌乃追隨丞相多年的老仆，並且自丞相薨逝後就在秘地守護丞相的遺體，也可排除下毒的嫌疑。剩下的二人，婢女小尼係賀昌養女，孔嬤嬤乃是杜公貼身仆從孔達的生母，看似也都不大可能是下毒之人。＂
莫小豐聽她逐一排除了五人下毒的嫌疑，猜料其中必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轉折，遂順著她排除的先後次序，問道：＂小尼和孔嬤嬤二人知曉石董懂扮做父王的真相嗎？＂
封羽衣期許地衝他搖搖頭。
＂那下毒的多半就在這二人之中！＂莫小豐將手中茶碗朝幾案上一撂，叫道。
封羽衣衝他拱手說道：＂太原公明鑒。小女子也是這麽想的，故而連日來多方探查了小尼和孔嬤嬤二人的身世來曆，以及親族關係。小尼的生母早亡，生父也於多年前隨竇中尉在小橋之役中戰歿，並無兄弟姐妹，自被賀昌收養後就在霸府侍奉，目前還沒有發現她有毒害丞相的動機。。。“
莫小豐聽到小尼的生父戰死於小橋之役時，忽然想起件事來，遂問道：＂你可知這個小尼姓什麽？＂
＂我問過賀昌，他說小尼的生父叫錢辛，和他是過命的兄弟。＂
＂錢辛！小尼是錢辛的女兒？＂莫小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太原公認得小尼的生父？＂封羽衣也驚異地反問道。
在場諸人當中，除莫小豐外，隻有小德子了解事情的原委，便代莫小豐問道：＂賀昌認得的這個錢辛既是小尼的生父，年紀應當不小了吧？＂
莫小豐狠狠瞪了小德子一眼，向封羽衣解釋道：＂可能是巧合，我也認得個名叫錢辛的人，隻不過這個錢辛年紀才二十出頭，不大像是小尼的生父。＂
封羽衣＂哦＂了一聲，看看小德子，繼續說道：＂我向賀昌詳細詢問過小尼生父的情況。據賀昌說，錢辛原是竇中尉的一名親衛，在小橋之役中為保護竇中尉，以身擋箭，英勇殉國，他在收殮屍骨，安葬了錢辛之後，還特地同負責處置小橋之役善後事宜的侯鑒侯司空（時任霸府行軍司馬）打了招唿，央其替錢辛請求封贈，後來因諸事紛擾，未得音訊。＂
莫小豐聽說當年負責小橋之役善後事宜的竟是侯鑒，心中不禁起疑道：＂難道彼時侯鑒已經和西朝暗通款曲，是他一手安排的西朝諜候冒名頂替，以錢辛的名義混入了鄴都衙署？＂
＂封小姐，你務必要查清霸府當年對錢辛的封贈情形，還有，當年和錢辛同伍的那些將士的去向。好了，接下來說說孔嬤嬤的情況吧。＂他不動聲色地向封羽衣提出要求道。
封羽衣拱手稱＂喏＂，說道：＂孔嬤嬤的亡夫原是丞相帳前的親衛什長，戰歿於三年前的北邙之役。孔嬤嬤是由杜長史安排進霸府執事的，和小尼兩人負責後堂以及所在庭院的灑掃，浣洗等事項。經查，孔嬤嬤在晉陽並無親戚，平常除和霸府的三五執事人等偶有來往外，也沒什麽交往密切的好友。＂
說到這兒，她忽然想起件事來，又補充道：＂對了，孔嬤嬤亡夫有一胞妹，名喚芙蓉，現為天聖夫人身邊得用的侍女。＂
＂天聖夫人？陳先生，我是不是該去拜訪一下夫人啊？＂莫小豐轉向陳長猷問道。
陳長猷點頭說道：＂天聖夫人所居晉陽宮在城東二十裏，今日是自丞相受傷，統軍從汾陽返迴霸府後，夫人第二次進城。太原公如前往拜見，長猷願為向導。＂
莫小豐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天聖夫人並不知道賀渾已死的內幕，換而言之，她是有通過身邊侍女芙蓉唆使孔嬤嬤下毒的嫌疑的。
＂暫且派人盯住小尼和孔嬤嬤，她二人如欲外出，需稟經陳先生允準方可。＂莫小豐伸胳膊打了個嗬欠，眼望堂外說道，＂諸位辛苦了，都快迴去補個覺吧。再過些時候，斛律老將軍也該起身了，速請他來此見我。＂
不知是莫小豐施用的緩兵之計見到了效果，亦或是因為別的原因，一連兩天過去了，龍門渡口方麵依然十分平靜，並沒有傳來西朝軍隊向渡口發動進攻的消息。
在這兩天裏，按照莫小豐的主張，斛律休對駐紮於晉陽周邊的二十多萬兵力重新進行了調整部署：以十萬兵力西進八十餘裏，對西軍占據的汾陽城形成了進逼態勢，迫使其不敢輕易出動夾攻龍門渡口；以一萬輕騎作為機動隊，隨時準備馳援任胄所部；同時，以加強晉陽城內防務為由，抽調二萬銳士移駐晉陽城內四方，會同並州刺史所部提高了警戒等級。
待一切安排就緒後，莫小豐決定遵照大哥賀崇＂扶柩迴京，整軍備戰＂的指示，對外正式公布父王賀渾薨逝的消息。
在對外公布賀渾死訊的當天一早，莫小豐身穿重孝，帶領小德子等人親自前往晉陽宮來向天聖夫人報喪。
晉陽宮作為晉陽城內外唯一一座頗具規模的宮殿，原是為本朝前代皇帝禦駕親征，北抗柔然而興建的一所行宮。自從建成後，就因東朝形勢紛亂，並沒有接待過一位皇帝入住。而在三年前，賀渾廢黜了不肯配合他獨掌朝政的先帝，並迎娶先帝之皇後（亦即天聖夫人）以來，便將天聖夫人安置在了晉陽宮，一方麵表示對先朝皇後的尊崇，同時也為將這位出身於爾朱氏的女人和霸府隔離開來，既避免她幹預霸府事務，又保全了她。
兩天前，當莫小豐聽封羽衣稟報，懷疑天聖夫人有可能唆使孔嬤嬤下毒暗害石董懂後，便產生了要親自前往晉陽宮一探虛實的想法。後來經反複思量，遂決定於公布父王賀渾死訊的當天，以報喪為名去會一會天聖夫人，好趁勢觀察對方的臨變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