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遵聽說莫小豐解除了鄭仲禮的兵權，不禁皺了皺眉頭，說道：＂楊某以為，目下最緊要的是要查清鄭源係受誰指使欲挑起事端，他想達到的目的又是什麽？然而，其既已自刎身亡，受他教唆鬧事的那幾個軍士多半並不知曉鄭源背後的人是誰，看來此事隻能從長計議了。＂
莫小豐聽他想的和自己大抵是同一件事，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道：＂可惜呀，前番查出鄭源屬下的軍士尤桐縱火焚毀三台時，沒有追查鄭源的責任，以至於險些再次釀成大禍。＂
一個多月前，為掩護暴露了行藏的泉永出逃而發生的三台走水事件後來引發了賀崇清洗禁軍，導致皇帝的貼身侍衛爾朱文暢被長流三千裏，甚至牽連到了源斐本人。對此，楊遵是知情的。
爾今聽到莫小豐舊事重提，楊遵心中一動，卻沒有接茬，躬身說道：＂所幸並無大事發生，太原公一夜未睡，也該歇息了，楊某告退。＂
楊遵費盡心思查出的結果雖然印證了鄭源係畏罪自殺，可也因鄭源已死而失去了繼續追查下去的線索。莫小豐悻悻地迴到寢堂，一頭撲倒在床上，卻由於滿腦子想的都是昨日發生的種種事情而難以入睡。
就在他迷迷糊糊，將睡未睡之際，耳邊忽然傳來小棗的聲音：＂公子醒醒，大將軍迴京了。＂
莫小豐“騰地＂翻身坐起，瞪著兩隻通紅的眼睛問道：＂你說什麽？大哥他現在哪裏？＂
小棗邊遞給他一條手巾擦臉，邊迴答：“大將軍入宮見駕去了，差人來喚您到宮中相見。＂
莫小豐接過手巾，胡亂擦了兩把臉，停下手，疑惑地望著小棗，問道：＂大哥迴京，不是應在城外驛站先住上一晚，待接詔後方可入宮覲見嗎？怎麽就直接進宮去了？＂
小棗搖頭答道：＂婢子也不知詳情。大將軍派來的是個姓陸的護衛，現就在院外候著，您不妨問問他去。＂
莫小豐聽說賀崇派來的是陸衝，對小棗所說再無絲毫疑惑，將手巾丟還給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出了寢堂。
陸衝隻確認了賀崇確已迴到鄴都，現正在宮中向皇帝奏事，對於莫小豐向他提出的其它問題一概笑而不答。
莫小豐沒有辦法，隻得耐著性子隨他來到宮門外，一眼望見泉永正在宮門內等候，便翻身下馬，將馬韁丟給陸衝，疾走上前問道：＂我大哥現在何處？＂
泉永打量他兩眼，垂首答道：＂大將軍正在含光殿向陛下奏報漠北之事，太原公請隨咱家走吧。＂
他引著莫小豐向宮內走了十幾步，瞅瞅四下無人，低低的聲音問道：＂怎麽瞧著您兩眼布滿了血絲，像是一夜沒睡？＂
＂迴頭再和你說，宮中有什麽動靜嗎？＂莫小豐悄聲問道。
泉永遲疑了一下，說道：＂自從司馬消難出奔以來，每晚戌時前後，陛下都會親臨宮城東邊的小校場，督促禁軍操演一番，昨晚不知何故，直到亥初時分，才開始進行操演。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亥初時分？這應當是他趕到三台，用發放拖欠的餉錢遣散聚集的軍士的時刻，莫非皇帝原計劃在亥時發起行動，後因得知三台沒有鬧將起來，便取消了計劃？
莫小豐在腦子裏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青竹郡主昨晚住進了娘娘宮中，多謝您了。＂眼瞅著就要到含光殿了，泉永衝他拱了拱手，道謝道。
莫小豐走進含光殿的時候，正看見大哥賀崇和皇帝俱站在殿內一隅懸掛著的一幅輿圖麵前，比比劃劃地講說著什麽。
他報名而入，依源斐的吩咐走過去，躬身衝賀崇施了一禮。賀崇朝他點頭示意，仍接著對皇帝說道：“此次突厥兵鋒甚勁，不日必將和柔然有一場硬仗要打。因此，眼下對本朝而言，正是重整旗鼓，再次西征的大好時機。＂
源斐緊蹙眉頭，一言不發。
莫小豐忍不住插口問道：＂如果柔然和西朝結成聯盟，此時西征豈不是兇多吉少？＂
賀崇睨了他一眼，依舊對皇帝說道：“據斥侯探得，柔然在遣使來鄴都索要巨額供奉的同時，也向長安派出了使節，這就表明，其並未與西朝結成同盟。就在昨日，臣父已命段雲率輕騎奔襲並搶占了龍門渡口。西朝必會認為咱們仍擬自汾晉一線大舉西征。而若陛下下一道詔書給侯鑒，命他率南道大軍西進強攻潼關，則可乘其不備，獲建奇功。伏望陛下思之。＂
源斐仍沒有表態，轉頭問莫小豐道：＂晉陽樂，你覺得大將軍所言可行否？＂
莫小豐心想：＇你這不是竄掇我們兄弟倆起紛爭嗎？＇遂未作正麵迴應，拱手問賀崇道：＂依時日估算，這兩日應是向柔然繳納頭一批糧草的期限。段將軍率輕騎搶占龍門渡，不知會不會影響到與柔然交接事宜？＂
賀崇笑道：＂父王命我迴京，其中一項主要用意就是為了和柔然使節交涉此事。斷斷不能再按他們提出的數目來繳納錢糧了。具體的事咱們迴頭再議。＂
莫小豐這時才注意到大哥今日穿了件大紅繡團花的錦袍，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精神。
＂方才臣所諫言，也是丞相的意思，請陛下速下詔書，以免貽誤戰機。＂賀崇再次向源斐請求道。
源斐推無可推，隻好說道：＂既然丞相西征之意已決，朕自不至拂了他的意。隻是，朕才遣內侍赴洛陽傳諭，不過三兩日後又下詔起南道之兵西征，是不是稍顯倉促了些？＂
賀崇看了莫小豐一眼，微笑著說道：＂陛下傳諭冊任侯司空為侍中，正可命其率本部人馬擔當征西主力，為朝廷建功嘛。至於傳詔之人，臣以為，可委司空府行軍司馬王肅為洛州刺史，賚詔赴洛陽敦促西征事宜。＂
莫小豐突然聽到大哥公然提議皇帝改委王肅為洛州刺史，並身兼欽差職事迴洛陽督促侯鑒起兵西征，險些忍俊不住，當場笑出聲來。他心中暗想：＂大哥這一招可算是給了侯鑒當頭一記悶棍，不但將他欲安插進京城的心腹生生擋了迴去，而且似乎還有意挑起侯鑒幕府內部的爭端，把長史唐雙舉垂涎已久的洛州刺史一職送給了王肅，真可謂是一箭雙雕啊！
其實，皇帝源斐又何嚐聽不出賀崇這一諫言背後隱藏的深意呢？隻是，今日他陡然見賀崇不曾奏報便突然迴京，心中便已明白：他已經錯過了爭攬朝權的絕佳時機。加之，賀崇雖然較之前更加霸道了幾分，可畢竟還是默認了他在未經丞相府上章舉薦就委任宰輔重臣的做法，等於讓渡了部分權力給他，因此，兩相權衡之下，便勉強采納了賀崇的建言。
莫小豐聽他想的和自己大抵是同一件事，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道：＂可惜呀，前番查出鄭源屬下的軍士尤桐縱火焚毀三台時，沒有追查鄭源的責任，以至於險些再次釀成大禍。＂
一個多月前，為掩護暴露了行藏的泉永出逃而發生的三台走水事件後來引發了賀崇清洗禁軍，導致皇帝的貼身侍衛爾朱文暢被長流三千裏，甚至牽連到了源斐本人。對此，楊遵是知情的。
爾今聽到莫小豐舊事重提，楊遵心中一動，卻沒有接茬，躬身說道：＂所幸並無大事發生，太原公一夜未睡，也該歇息了，楊某告退。＂
楊遵費盡心思查出的結果雖然印證了鄭源係畏罪自殺，可也因鄭源已死而失去了繼續追查下去的線索。莫小豐悻悻地迴到寢堂，一頭撲倒在床上，卻由於滿腦子想的都是昨日發生的種種事情而難以入睡。
就在他迷迷糊糊，將睡未睡之際，耳邊忽然傳來小棗的聲音：＂公子醒醒，大將軍迴京了。＂
莫小豐“騰地＂翻身坐起，瞪著兩隻通紅的眼睛問道：＂你說什麽？大哥他現在哪裏？＂
小棗邊遞給他一條手巾擦臉，邊迴答：“大將軍入宮見駕去了，差人來喚您到宮中相見。＂
莫小豐接過手巾，胡亂擦了兩把臉，停下手，疑惑地望著小棗，問道：＂大哥迴京，不是應在城外驛站先住上一晚，待接詔後方可入宮覲見嗎？怎麽就直接進宮去了？＂
小棗搖頭答道：＂婢子也不知詳情。大將軍派來的是個姓陸的護衛，現就在院外候著，您不妨問問他去。＂
莫小豐聽說賀崇派來的是陸衝，對小棗所說再無絲毫疑惑，將手巾丟還給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出了寢堂。
陸衝隻確認了賀崇確已迴到鄴都，現正在宮中向皇帝奏事，對於莫小豐向他提出的其它問題一概笑而不答。
莫小豐沒有辦法，隻得耐著性子隨他來到宮門外，一眼望見泉永正在宮門內等候，便翻身下馬，將馬韁丟給陸衝，疾走上前問道：＂我大哥現在何處？＂
泉永打量他兩眼，垂首答道：＂大將軍正在含光殿向陛下奏報漠北之事，太原公請隨咱家走吧。＂
他引著莫小豐向宮內走了十幾步，瞅瞅四下無人，低低的聲音問道：＂怎麽瞧著您兩眼布滿了血絲，像是一夜沒睡？＂
＂迴頭再和你說，宮中有什麽動靜嗎？＂莫小豐悄聲問道。
泉永遲疑了一下，說道：＂自從司馬消難出奔以來，每晚戌時前後，陛下都會親臨宮城東邊的小校場，督促禁軍操演一番，昨晚不知何故，直到亥初時分，才開始進行操演。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亥初時分？這應當是他趕到三台，用發放拖欠的餉錢遣散聚集的軍士的時刻，莫非皇帝原計劃在亥時發起行動，後因得知三台沒有鬧將起來，便取消了計劃？
莫小豐在腦子裏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青竹郡主昨晚住進了娘娘宮中，多謝您了。＂眼瞅著就要到含光殿了，泉永衝他拱了拱手，道謝道。
莫小豐走進含光殿的時候，正看見大哥賀崇和皇帝俱站在殿內一隅懸掛著的一幅輿圖麵前，比比劃劃地講說著什麽。
他報名而入，依源斐的吩咐走過去，躬身衝賀崇施了一禮。賀崇朝他點頭示意，仍接著對皇帝說道：“此次突厥兵鋒甚勁，不日必將和柔然有一場硬仗要打。因此，眼下對本朝而言，正是重整旗鼓，再次西征的大好時機。＂
源斐緊蹙眉頭，一言不發。
莫小豐忍不住插口問道：＂如果柔然和西朝結成聯盟，此時西征豈不是兇多吉少？＂
賀崇睨了他一眼，依舊對皇帝說道：“據斥侯探得，柔然在遣使來鄴都索要巨額供奉的同時，也向長安派出了使節，這就表明，其並未與西朝結成同盟。就在昨日，臣父已命段雲率輕騎奔襲並搶占了龍門渡口。西朝必會認為咱們仍擬自汾晉一線大舉西征。而若陛下下一道詔書給侯鑒，命他率南道大軍西進強攻潼關，則可乘其不備，獲建奇功。伏望陛下思之。＂
源斐仍沒有表態，轉頭問莫小豐道：＂晉陽樂，你覺得大將軍所言可行否？＂
莫小豐心想：＇你這不是竄掇我們兄弟倆起紛爭嗎？＇遂未作正麵迴應，拱手問賀崇道：＂依時日估算，這兩日應是向柔然繳納頭一批糧草的期限。段將軍率輕騎搶占龍門渡，不知會不會影響到與柔然交接事宜？＂
賀崇笑道：＂父王命我迴京，其中一項主要用意就是為了和柔然使節交涉此事。斷斷不能再按他們提出的數目來繳納錢糧了。具體的事咱們迴頭再議。＂
莫小豐這時才注意到大哥今日穿了件大紅繡團花的錦袍，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精神。
＂方才臣所諫言，也是丞相的意思，請陛下速下詔書，以免貽誤戰機。＂賀崇再次向源斐請求道。
源斐推無可推，隻好說道：＂既然丞相西征之意已決，朕自不至拂了他的意。隻是，朕才遣內侍赴洛陽傳諭，不過三兩日後又下詔起南道之兵西征，是不是稍顯倉促了些？＂
賀崇看了莫小豐一眼，微笑著說道：＂陛下傳諭冊任侯司空為侍中，正可命其率本部人馬擔當征西主力，為朝廷建功嘛。至於傳詔之人，臣以為，可委司空府行軍司馬王肅為洛州刺史，賚詔赴洛陽敦促西征事宜。＂
莫小豐突然聽到大哥公然提議皇帝改委王肅為洛州刺史，並身兼欽差職事迴洛陽督促侯鑒起兵西征，險些忍俊不住，當場笑出聲來。他心中暗想：＂大哥這一招可算是給了侯鑒當頭一記悶棍，不但將他欲安插進京城的心腹生生擋了迴去，而且似乎還有意挑起侯鑒幕府內部的爭端，把長史唐雙舉垂涎已久的洛州刺史一職送給了王肅，真可謂是一箭雙雕啊！
其實，皇帝源斐又何嚐聽不出賀崇這一諫言背後隱藏的深意呢？隻是，今日他陡然見賀崇不曾奏報便突然迴京，心中便已明白：他已經錯過了爭攬朝權的絕佳時機。加之，賀崇雖然較之前更加霸道了幾分，可畢竟還是默認了他在未經丞相府上章舉薦就委任宰輔重臣的做法，等於讓渡了部分權力給他，因此，兩相權衡之下，便勉強采納了賀崇的建言。